第631章 生死不论(三合一)
  京城御道
  身为军方排名第一的大佬,狄毅胯下的的坐骑自然不是什么凡物,称得上一句绝世良驹毫不为过,速度远超寻常良骏。
  再加上狄毅恐有旁人拔了此事头筹,特意快马加鞭之下,仅仅半个时辰,其就从西城和兴大道,穿过了小半个京城来到宫门外。
  守门的禁军自然认识狄毅是谁,这边狄大将军一驻马,立刻有值班的守将上前见礼,待知道狄毅想要面君后,更是直接派人进宫为其通禀。
  要是普通官员,没有皇上召见,想直接入宫见驾,那是想都不要想,但狄毅这般朝堂大佬求见,一般只要不是皇上实在特别忙,抽不出空来,都会准许其入宫见驾。
  于是,在守门禁军主公通禀后大约大半炷香的时间,宫里就传出来信,皇上宣狄毅到御书房见驾…………
  ………
  狄毅将坐骑、佩剑交于禁卫,只身跟着一同前来引路的太监前往乾清宫御书房走去。
  闲言少叙。
  很快,狄毅就在御书房的内侍通禀颜易,得其准许了之后,面带恭敬的缓步进了殿中。
  “微臣狄毅,参见皇上。”
  进得殿后,狄毅连殿中的环境都未打量清楚,便快步来到端坐于龙案与后面的颜易面前,俯身见礼。
  “狄卿免礼,来人,赐坐。”
  狄毅身为军方重将,又是颜易在东宫时的太子太保,绝对的肃王党核心人物,以及颜易名义上的老师。
  于情于理,颜易都很信任敬重狄毅,此番君臣二人刚见过礼,颜易就开始招呼内侍给狄毅搬来一方圆凳,恩赐其坐着面君说话。
  满朝上下,能有这个待遇的官员权贵,绝对不出双十之数,而狄大将军,就是这双十之数里的其中一位………
  ………
  “微臣谢过皇上。”
  狄毅俯身又拜了一次,起身小心挨着内侍搬过来的圆凳坐下,颜易见其落座,又吩咐太监给其上了杯茶,方才笑道。
  “狄卿可是有日子没来朕这御书房了,今日匆匆入宫,是所为何事啊。”
  颜易可不是那种蠢笨庸君,相反,他脑子灵光着呢,狄毅乃军方大将,身负军机重任,如无自己召见,轻易很少进宫,此番突然求见自己,肯定是有事相商。
  不过看其神情并无凝重之色,应该不是什么紧急战事,故此,颜易也得以轻松询问。
  “回皇上……”
  闻听颜易询问,狄毅忙起身回话,只是他刚刚开口,殿外就进来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来到颜易面前跪下,轻声通禀。
  “启禀皇上,宫门禁军来报,后将军南宫鹤在宫外求见。”
  一旁停下话等着的狄毅,闻听小太监这话,当即眉头就是一挑,眼神覆上一丝阴霾。
  南宫鹤这厮来的好快………
  ………
  有句话说的好,最了解的人不是你自己,也不是你的亲友,而是你的敌人。
  狄毅和南宫鹤年轻的时候就是军方有名的后起之秀,而后更是先后因功升迁,一步步成为如今军方大佬,其间,二人之间可以说矛盾不断,互相争斗了大半辈子。
  可以说,狄毅几乎就是南宫鹤肚子里的蛔虫,反之,南宫鹤对狄毅亦是如此。
  之前狄毅在百兵阁前,瞧到了鲁光的热气球,如果说当时他第一反应,是这东西如果运用到军事方面的种种优势作用。
  他的第二反应,就是这东西绝对不能让南宫鹤看见,就算瞒不住,起码得在他同颜易面前露脸讨功之后,才能让其得知京中如此神物。
  狄毅很明白,他能看出来这热气球对军方的意义,同样久经战阵的南宫鹤自然也看的明白,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要抢在南宫鹤面前进宫。
  除了想在颜易面前表现一下,狄毅更多的还是想从颜易这里,把军方同热气球等一系列事宜的督办权提前抓在手里,维持住己方的优势,从而继续保持对南宫系的压制。
  否则,狄毅堂堂一个军方大佬,也不至于只为了在颜易面前露个脸,就费这么大功夫。
  ………
  话说回来,其实要不是鲁光把这热气球弄的这么声势浩大,依照狄毅第一眼看到热气球的想法,那就是立刻动用手下势力,把这东西藏好了,待其彻底研究运用成熟了之后,直接制造几百个。
  然后拉来颜易同一众文武百官,找一个高山峻岭或在城楼之上,来一个“神兵天降”或者“百球飞天,恭贺圣君”,好好的在皇上和朝中百官面前出一次风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这鲁光来了这么一出,就算此时还没有轰动全城,但估计过不了两日,整个京畿附近都会人尽皆知,狄毅这个美好计划自然也直接跟着落了空。
  不过,一饮一啄,皆由天定,这鲁光要是没有弄这般大阵仗,狄毅也未必能知道此事,所以,一切由天定,万事莫强求。
  就比如现在,狄毅紧赶慢赶的进了宫,不还是没来得及说话,死对头南宫鹤就跟着赶到了吗。
  以狄毅对南宫鹤的了解,他可以打死赌,这家伙绝对是闻到了信,所以急忙赶来阻止他的,亦或者根本就是南宫鹤和自己一个想法,只不过跑的没有自己快,慢了他一步进宫………
  ………
  龙座之上。
  颜易让小太监前往宫门宣南宫鹤进宫,然后饶有兴致,看着一旁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不断变化的狄毅,眼神带着些许玩味。
  狄毅和南宫鹤二人不和,那是满朝皆知的事情,颜易这个皇帝自然不会不清楚。
  只是,在面对这两位军方排名第一第二的大将之间的明争暗斗时,颜易不但没有出手制止,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甚至某些时候,还会暗中推波助澜。
  原因很简单,为君者,玩的就是制衡之术,颜易不怕臣子们不和,要的就是群臣互相看不过眼,争风斗气,而后仰仗他这个皇帝当家作主。
  不然这朝中百官一团和气,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对付他这个皇帝,这天下就该换姓了。
  当然,这制衡之术中中有很深的讲究,具体的分寸火候还需要颜易细心探索掌握,不然一个不好,演变成朝中党争,群臣倾轧,苦的还是他这个皇帝还有普天下的老百姓。
  不过话又说回来,旁的官员倒还罢了,这狄毅和南宫鹤二人,在军方一向宿威甚重,加上又身居高位,能直接和间接影响大乾近三成的军队。
  如此两个威广势重的军方大将,若是相交甚好,恐怕颜易这个当皇帝的晚上都睡不好觉,所以就算狄毅、南宫鹤二人之间没什么过节,颜易也得想方设法给他们鼓捣点龌龊。
  甚至可以说,如今狄毅和南宫鹤这般水火不容,五成原因出自他们自己身上,两成来源于他们部下的势力争端,余下三成,则完全归功于景康帝和颜易,父子爷俩两代孜孜不倦的努力成果。
  此番,颜易见狄毅和南宫鹤先后进宫见驾,又瞧狄毅那变颜变色的神情,当即心下了然。
  自己这是又有文章要做了………
  ………
  而这边,狄毅很快就从南宫鹤进宫的消息中恢复冷静,转头看向颜易,开口就要继续禀报热气球之事。
  狄毅想的很好,趁着如今南宫鹤没来,自己赶紧把事情同颜易讲了,成与不成先不说,起码能比南宫鹤占个先机。
  谁料,颜易看出了他的意思,笑眯眯的一摆手,说道:“难得狄卿和南宫爱卿一同入宫,狄卿若无紧急要事,不若等南宫爱卿来了之后,再说明事由。
  南宫爱卿乃是我大乾重将,素以谋划战略见长,狄卿有什么军机之事,也多个人一同参谋一番。”
  颜易话说的虽然客气,但态度却很明确,简而言之就是让狄毅先别开口,等南宫鹤来了再说。
  皇上发话,狄毅自然不好违背,只能闷闷坐回御赐的圆凳上,捧着太监送来的茶盏,继续焦心等待。
  ………
  御书房中
  君臣二人静静的喝着茶,相对无言,整个大殿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打断了这段宁静。
  方才被颜易派去宣旨的小太监,一路小跑进来,向颜易禀报南宫鹤已到殿外等候,颜易挥了挥手,道是宣其进来。
  小太监应命退下,不一会引着一个身材偏瘦,气质精悍的中年人进殿,正是大乾正二品后将军,军方大佬之一南宫鹤。
  “微臣南宫鹤,参见皇上。”
  又是一整套繁琐的见礼、免礼、赐坐、谢恩之后,南宫鹤小心翼翼的坐在狄毅旁边,笑容灿烂的冲狄大将军打了声招呼。
  “伯坚兄,好巧啊。”
  “是啊,要说还是南宫将军长了个好鼻子,最善寻人辨位。”
  面对着南宫鹤的“热情”,狄毅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嘴角,而后又语出暗讽对方是狗鼻子,闻着味就跟过来了。
  狄毅这句话不算好听,但南宫鹤却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笑眯眯对狄毅道。
  “伯坚兄谬赞了,咱也是平时爱多关注点同僚好友们的动向,觉得万一要是发现其出了了什么事,咱好及时过去搭手帮个忙。
  这不,今儿不就和您赶上了,这飞天之物这般的军机要务,我要不来,伯坚兄您一个人恐怕同皇上说不清楚吧。”
  “你……”
  狄毅眉头一竖,刚要发作,突然瞥到了周围的环境布置,一下子冷静下来,看向南宫鹤的眼神满是冰冷。
  好个南宫子涉,险些中了他的激怒之计,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
  ………
  也不怪狄毅三言两语差点中了南宫鹤的圈套,二人本就不和,平时一见面就针锋相对,整日里也是憋着法的阴对方一下。
  今日本是狄毅先发现了热气球,原想着能拔个头筹,再压老对头一次,谁料事与愿违,这边他一进宫,南宫鹤紧跟着就在外求见,想趁着南宫鹤还没来,提前占个先机吧,又被颜易两句话给驳。
  费了半天劲,结果全做了无用功,心里是狄大将军这自然不是很得劲,再被死对头南宫鹤在这一旁阴阳怪气儿的一刺激,自然有些忍不住心中怒火。
  好在,狄毅城府远胜旁人,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才没有让南宫鹤计谋得逞。
  “南宫子涉,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你这别的本事没长,下作手段是越来越多了。”
  既然恢复了冷静,狄毅自然不会再被南宫鹤牵着鼻子走,又刺了其一句,转身看向了颜易。
  “皇上,既然南宫将军已到,那臣就开始向您奏报了。”
  狄毅没有发作,着实让南宫鹤有些可惜,不过难得气了一次自家死对头,他这心里也是开心的紧,因此,哪怕狄毅又讥讽于他,南宫将军也不甚在意。
  不过,眼见狄毅要向颜易奏报气球之事时,他也连忙起身站了出来,双手一拱。
  “臣也有一事要奏报皇上。”
  ………
  “啧啧。”
  眼见着大殿上几乎就差撕破脸的狄、南宫二人,颜易脸上面无表情,甚至还皱着眉头,似乎对两人的勾心斗角有些不悦,但其心里深处,却是直接乐开了花。
  如此大好局面,可都是自己的辛苦努力啊……
  “两位爱卿不要急切,一一说来便可。”
  颜易道出了自己态度,却又没有明确二人到底是谁先说,于是,狄毅和南宫鹤便又“热烈而又友好”的“理论”起来。
  而颜易看着面前争执不下的两员重将,面上神情微带愠怒,但却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甚至偶尔插上两句话,让本来想消停下来的狄毅二人得以继续。
  就这样,颜易一边煽风点火,一边端着茶看戏,终于………等来了马晋派来报信的祝虎。
  …………
  “这么说,那鲁光根据自身的设想,制造出了这热气球,能飞到三百多丈高空,速度很快,且持续时间不短。”
  颜易望着面前的祝虎,神情有些惊喜的问道,在他旁边,是满脸懵逼和心累的狄毅、南宫鹤。
  “回皇上话,当初试飞之前,鲁光是这么同我们东…驸马说的,小人也是亲眼得见那个热气球飞到三百多丈高。
  至于速度和持续时间嘛,小人不敢妄加断言,不过,小人在鲁光飞空之后,便被驸马派入京报信。
  期间,小人骑的乃是驸马的坐骑墨麒麟,在小人不间断的快马加鞭之下,也仅仅只比鲁光到京时间快了一线。
  同时,小人从岩龙坡到现在,时辰差不多已经快近两个时辰,而鲁光的热气球,在小人进宫之前,还在东城上空四处游荡。”
  “嘶……”
  虽然颜易整日喊着文治大乾,但这不代表着他就不知兵事了,正相反,对于立志成为盛世明君的颜易来说,他没少研究各路兵家军事典籍。
  也不是为了什么日后能够领兵上阵,御驾亲征之类的,颜易如此做的原因就是想着多了解些兵事,以防备着下面的人拿这蒙他。
  他可不想有一天,底下人骗他朝廷在外边连战连捷,但实际上敌军快打到济南府了………
  …………
  也正因为如此,从祝虎嘴里了解到热气球的种种情况后,颜易很敏锐的看出了这热气球对大乾军事方面的重要意义,这绝对是堪比于,不,是远超火炮的大杀器。
  绕是颜易不如狄毅等人精通战阵,也可以想像得到,这东西投入战场上的威力。
  旁的不说,能飞三百多丈高的热气球,已经超过绝大部分的弓弩射程范围了,
  不要以为之前徐玉强在西城门搬出床驽,能够轻易的威胁到热气球,就以为这热气球是鸡肋了,这是京城,天子脚下,有着最精良的守城利器,所配备的床驽无一不是专门特制的,耗费巨大。
  除却京城,整个大乾也就寥寥十几个重城和军事要地能够配备这等利器,寻常的府城县城,能配备射程过二百丈的劲驽都少见。
  更何况,这热气球的极限距离,也未必就是三百丈………
  试想一下,双方交战,大乾派出几十个热气球飞到敌军上方,无论对方如何射箭都不能损伤分毫,敌方军心何在?
  在这个时候,热气球上再往下扔些火油、炸药,一番“天降火雷”洗礼,敌方战阵能维持住三成不乱,就算是主帅善战。
  而就算敌方主帅能够勉强维持住阵势,但又如何能在不停的“天降火雷”之下,抵挡大乾军队的趁势掩杀呢。
  同理,此法还能运用在攻城上,火雷袭扰不说了,热气球还可以趁着高空便利,把兵运到城墙、城里。
  只要对方无法从天上打下来热气球,那热气球就可以变着法的蹂躏敌方,驰骋疆场而无敌手。
  当然,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景,真实战场上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还得考虑到天气、气候地势、兵力、士气等各个方面的原因,热气球也不是万能且不可战胜的。
  当然,仅以目前来说,热气球压倒性的优势还是多的,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对军方帮助甚大。
  ………
  也正为因此,颜易才对热气球报以极大的热情和惊喜,甚至都没空继续撩拨狄毅和南宫鹤了。
  一拍龙案,泰光皇帝转头看向了两位军方大将:“你们以为此物如何。”
  狄毅二人还没从方才的郁闷中脱离出来,这算哪门子事儿,他们俩人吵吵嚷嚷的在这争了半天,结果正事却让马晋派的一个下人抢先说了。
  而且瞧这意思,这热气球还是马晋徒弟鼓捣出来的,其有这个强力师父撑腰,恐怕他们之前想的,由他们其中一人完全主导督造热气球等一系列事宜的计划,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乐观。
  不过,二人虽然在心里一直嘀咕,但颜易这边一问话,他们也不敢不答,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开口对颜易谈起自己对热气球的看法。
  在这里要说一下,狄毅和南宫鹤这两个人,虽然各有各的缺点和私心,品性上也并非如何良善,但身为朝廷重将,二人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端的清的。
  在面对颜易的询问时,二人暂时摒弃了之前对热气球的种种小想法,而是站在一个军事统帅的立场上,中立客观的分析打球的优势作用以及缺点和劣势。
  狄毅、南宫鹤二人都是血海尸山里杀出来大乾名将,肚子里是有真本事的,他们但在专业角度一分析,很快就向颜易剖析出这热气球以目前表现出来的情况,能给大乾在军事上提供多少的帮助。
  …………
  “皇上,目前因为我们不甚了解这热气球的具体状况,所以前面说的这些,仅仅是我和只是我和南宫子……将军的片面分析。
  如果要深入全面的挖掘出热气球的所有功用及优劣势,还需要看到实物,再多次试飞对比之后,才能大体掌握情况。”
  二人分析到最后,得出一个暂时的结论,这个热气球只要有足够的稳定性,那绝对是一个左右战局的大杀器。
  当然,当着皇上面前不能把话说满,所以狄毅二人又给自己留了个台阶,日后这热气球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也有个扔锅的说辞。
  而这边两人说罢,颜易也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叫来大内总管戴全。
  “你即刻同祝虎一起出宫,想办法让鲁光落地,然后带着他进宫见朕,嗯,另再派一路人去寻五驸马,天黑之前,朕要在御书房见到他们师徒。”
  戴大总管点头应命,同祝虎一块出去带着人就去寻马晋师徒了,而这边颜易吩咐戴全去宣鲁光进宫的时候,一旁的狄毅和南宫鹤也好像想起来自己似乎也派人去寻那鲁光了吧。
  狄毅还好,他之前在敢来宫中的路上,听到了路上百姓谈及热气球吊篮上的的“巧工阁”字样,留了个心眼,又返程找到李鲁他们,吩咐其“请”莫要太粗暴,对方若实在不从时,限制其自由等他回来处置便可,千万不要伤及对方性命。
  但南宫鹤可就没狄毅那么从容了,本来他就是后得到的消息,急着和狄毅赛跑,哪里顾得上这般细节,
  如今得知那鲁光背景以及皇上对其的重视程度,南宫鹤心里猛地就是一紧,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给手下留下的话好像是。
  只要不被狄毅的人夺走,生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