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何莲这一幕都收在眼里,也瞧见了连云浅自从被她说过一句以后浑身都不自在的样子,摇摇头——瞧瞧人家这手段,她这女儿是真的斗不过大姐儿!
  何莲母女一个马车,连海深便转头去同河盈姐妹坐在一块儿,一上车河盈就拉着大姐的手问:“姐姐方才什么意思?”
  海深点点她头上的珠花:“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风清规规矩矩跪坐在一边,小声说:“见二姐姐浑身都不自在的模样,怕在想这料子到底干......到底会不会伤身子呢......”
  她本想说干不干净,又怕得罪大姐,直接转了个说法。
  赠芍忿忿地说:“她们太过分了,怎么能随便拿夫人的东西!我们夫人的当然都是好的!”
  “会让她们一样一样还回来的。”连海深出言安抚着赠芍,风清姐妹对视了一眼,都收了声。
  待到太师府,果然瞧见连云浅已经换了身衣裳跳下车,那流光溢彩的百花裙换成了淡紫色的裙装,虽然也好看,到底逊色不少。她脸上有些懊恼,殷红的唇都微微撅着。
  辅国公带儿子走正门,女眷们只能从偏门下,一下车就瞧见偏门外站个梳圆髻的中年妇人,她的衣裳还算富贵,脸上含着笑,紧步迎上来:“早在这等着迎夫人和几位小姐呢,可算将你们等到了!”
  边说话儿,这人边将偷偷摸摸打量她们姐妹,道:“妾身方氏。”
  方氏是相桥梧的生母,在太师府里是姨娘位分,连云浅脸上烧起红晕,压低了头。
  方氏引几人去了后院,见过相夫人,因为是满月宴,主屋里一派喧闹,相家一些本家亲戚都来了,大大小小一屋子,很是热闹。
  辅国公一家是贵客,下人高声通禀,何莲带着几个女儿鱼贯进去,脸上挂着热络的笑:“贺太师添丁之喜!”
  相夫人从榻上站起身将她们引到上座,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了点笑意。四周站着的夫人都知道何莲是个什么身份,她原本就不属于长安城贵妇圈的,一时间竟寻不到人说话,被晾在了一旁。
  方氏见气氛不太热络,连忙拉了几个姑娘说:“院子里几盆绿菊开了呢,妾身引几位小姐去瞧瞧吧!”
  今日的宴本就为了她儿子重择贤妻,她当然得好好瞧瞧,连云浅红着脸被推攘出去了,连海深带着风清、河盈姐妹也跟在背后。
  太师府的规制比辅国公府稍小一些,但花园修得很宽很大,亭台楼阁都有一番风味。
  刚进花园,众人就瞧见一座高楼,足有五层高,上面雕梁画栋的,十分精致。
  方氏笑道:“那是扶风楼,足有五层,是比着宫中登仙台规制建的楼,整个长安城若登仙台称第一,扶风楼便是第二了呢!”
  “听闻在扶风楼上能俯瞰长安,是寻常地儿没有的景致,是不是真的?”
  听人这么一说,有小姑娘立马来了兴趣:“方夫人,咱们可以去瞧瞧吗?”
  “这......”方氏有些犹豫,笑着说:“那楼在主院里,要过去挺远的,马上开席了,咱们便不过去了吧。”
  主人家都这样说了,这些小姐也只能按捺下好奇。
  连海深知道方氏为何犹豫,因为扶风楼建在相衍的院子里,而相衍的院子,太师府其他人是近不得身的。
  扶风楼确实很高,站在上面能俯瞰整个长安,风吹来仿佛整个人都要乘风而去,因此得名‘扶风’。
  相衍站在扶风楼最高的一层,俯视院子里犹如蝼蚁一样蠕动的人:“相桁院子里怎么了?”
  观壁犹豫了一下:“二少爷的几个姨娘好像不太想连家大小姐嫁进来。”
  “嗤。”
  这一声带着不屑的笑,听得观壁背后发凉,他小心翼翼地说:“姨娘们也知道,要是外家强势的大小姐嫁进来,她们就没好日子过了,思来想去还是母族式微的二小姐比较好......”
  “所以她们想做什么?”
  “大概会引连大小姐去撞破二少爷和连二小姐的事。”观壁也不太确定,只是听安插在相桥梧院里的线这么说了一嘴。
  相衍背着手,指尖来回把玩一枚如意的络子,并没有说什么。
  既然说好了要拆散相桥梧和连海深,太师府的人默契地将连云浅悄悄送去了相桥梧读书的院子,两人多日未见,一时间互诉衷肠都去了两刻钟。
  连海深捻了捻翠绿的菊花瓣,漫不经心地问:“二妹妹怎么去了那样久?”
  相家的下人答道:“想是......一时间被院中风景绊住了脚步,大小姐莫急,开席二小姐就会回来了。”
  连海深觉得有些奇怪,问:“我记得你叫......书桃?”
  “奴婢惶恐。”
  若她没记错,书桃是相桥梧院子里的人,怎么跑到花园来伺候了?
  前世她在相家生活的几年,相衍有一一给她讲过府中势力划分,这个书桃是相桥梧一个很疼爱的姨娘身边得力的大丫头,这个时辰怎么也不该在花园里陪她无所事事。
  到底为什么和她记忆里的前世哪哪都不一样呢?
  “小姐!”赠芍匆匆回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连海深不动声色地避开书桃,问:“怎么样?”
  赠芍扶着连海深走到花园里,先看了看周围,才激动地说:“小姐,您没料错,她们真的不怀好意!”
  “怎么能拿女子贞节开玩笑呢,她们太过分了!”
  赠芍气呼呼说完打听来的东西,小心问道:“二小姐如今已中计去梧桐苑了,您要怎么办啊?”
  连海深一旦中计,撞破相桥梧和连云浅的那点子事,肯定不会嫁进来的;而连云浅即使侥幸成了相家二少奶奶,也会因为婚前失节被人诟病,她们自然就得意了。
  不得不说,这些女人的心思虽然恶毒还有些愚蠢,拿捏人心还是有几分准的。
  “不去就是,她们爱怎么样怎么样,与我无关。”连海深摇头,转头走了与梧桐苑背道而驰的路。
  相桥梧的几个姨娘还不知道她们心心念念要骗来的兔子已经跑了,还在南苑里喝茶吃点心:“要我说啊,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当初还当二爷是什么谦谦君子,不还是骗了人家小姑娘。”
  她对面的女子一双妩媚的眼,摸了摸自个头上的珠花说:“你没瞧那小姑娘满面春情,显然是动了春心,咱家二爷那是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过的主儿,可惜了辅国公这位嫡小姐了。”
  “可惜?”原先那个翻了个白眼:“给猪戴了玉冠呢,猪也还是猪,不是上了连氏的宗碟,她就是连氏的种!”
  “也对,都是为了荣华日子进来的,谁比谁高贵来的!”
  说罢两个都咯咯笑了起来,此时院落外传来一种类似沉重的木料滚在石板上的声音,两个姨娘脸色一僵,连忙起身,垂首立在路旁。
  “该死,他们怎么来了......”其中一个嘀咕着。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名儿,还换了个皮,但是我相信大家是认得我的dei不dei
  第12章 吓她
  那声音不一会儿便传到了她们面前,二人压低了脑袋不敢大喘气。
  小洛氏的声音很温柔,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两位弟妹是说什么这样开心,嫂子大老远就听着了呢。”
  她推着木轮椅,身后也没跟个伺候的人,木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面色苍白,穿一身蜜色的常服,带着玉冠。
  “不、妾身没、没说什么!叩见大少爷、大少奶奶。”
  正是相太师嫡长子相珩与其元妻小洛氏,小洛氏的声音温柔得透出凉意:“二弟择谁为妻是祖父定下的,断不是咱们小辈能说的,两位弟妹妄言了。”
  “是,是!妾身失言了!”两人吓得像落水的斑鸠,徒劳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
  “好了,今日大少爷大喜,也不愿意责罚你们,去吧。”
  二人如蒙大赦,连忙提着裙子退下去了。
  直到二人走远,小洛氏才低头看了看相佩生:“爷可是觉得妾身这样做不妥?”
  相佩生摇摇头,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扶风楼:“如今府内外都是那个贱种的人,桥梧还这样排斥连家那个小姐,真是糊涂。”
  小洛氏替他捡起腿上滑在一边的毯子,温柔地说:“爷莫动气,来日方长,二弟会懂的。”
  “来日方长?”相佩生嗤笑了一声,看着扶风楼闭了闭眼:“我哪里还有来日。”
  连海深隐在院外青竹丛中,死死憋住一口气,欲吐不能。她怎么忘了,避开梧桐苑就会走到南苑,相桥梧两个姨娘不足为患,可是相佩生和小洛氏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已经离相衍的院子很近了,他们大房和二房的人在这里做什么?
  小洛氏出身江湖,是很有名的医药世家传人,耳目比一般人都聪敏,她忽然抬头看着其中一角院墙,那后面隐隐透出一丛青竹:“爷在这等着,妾身去将打扰的猫狗赶走。”
  说罢掠身过去,迅速拨开那丛晃动得很可疑的青竹,却不见人影。
  连海深背后死死抵着门,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好她跑得快!
  若是让小洛氏捉到了就要出大事了,瞧相桥梧两个姨娘害怕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女人得罪不起!
  “呼,真是与这破楼有缘!”
  她从南苑跑出来,径直冲进了扶风楼。前世她嫁进门五年几乎都住在扶风楼,对这里一砖一瓦都很熟悉,陡然再见,令人唏嘘。
  扶风楼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她给自己壮壮胆子,抬脚上楼。方才几个小姐在花园眺望这高楼的时候她就有些想念站在高处的感觉,方才进院子也不见人把守,如今这楼里应该是没有人......??
  相衍回头,瞧见提着裙子走上来的连海深。
  二人直接对视了一眼。
  当时她就毫不犹豫地回头!下楼!一气呵成。
  “小洛氏还在下面。”
  “......”
  两人一个站在楼梯最高处,一个已经下了一半儿,连海深回过身,瞪了相衍一眼:“右相怎么会在这里?”
  话一脱口才觉得自己蠢笨,这里是相衍的地盘,他不在这里在哪里?
  相衍往旁边让了让,她气呼呼地往下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是小女冒犯,这就走了。”
  “不是想来看看?”说着又让了一大步,空出扶风楼顶层观景最好的一块地方,他背着光,仿佛浑身都镀上一层光芒,耀眼无双。
  连海深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站在他原先站的地方。
  放眼,皆是长安。
  长安的繁华世人无法想象,从高处看下去那种令人指尖都颤抖的震撼更是无法言表,耳边是呼呼的风,吹散了她的长发。
  远方孤雁在空中盘旋,嘶鸣,不知什么时候回家。
  “很喜欢?”
  连海深猛地回神,浑身都抖了一下。相衍一说话她就想给人跪下的毛病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多谢右相,景色很好。”
  相衍倚在栏杆上,轻轻闭上眼睛,连海深盯着他袍上的花纹发呆,在心里盘算要不要告诉他大房和二房的人正盯着他院子呢......等等,他腰间是什么东西?
  一枚看起来有点熟悉的如意络子,大喇喇地坠在男人的腰间。
  不是......那个不是前些日子......
  连海深一瞬间从心里涌上来一股怒气,瞪眼:“相爷怎么随便拿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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