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色短T,汗水打湿了一片,肩胛骨的位置很透,底下纹身的线条都露出来了。
  郑岚拉了拉衣服,带好东西进了余越隔壁的浴室。
  他已经开了水,隔着一块门板郑岚都能感受到蒸腾的热气。
  余越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又问他:今天咱俩这表现能合格吗?
  郑岚还没说话,两人就一齐听见推门声,都不说话了。
  进来的正是陈嘉言和裴宴,他们也在聊天,多数时候是陈嘉言在说,裴宴嗯几声。
  两人很快也进了隔间,陈嘉言突然问:余医生,你经常和郑医生一起打球吗?
  是,以前周末我们都会出来,锻炼身体。余越答。
  四个人站在邻近的隔间里,说话声音彼此都能听见。
  陈总和裴总也打得很好啊,有点超出业余范围了。余越恭维道。
  我不至于,裴宴是真的,他可是请专业教练来打过一阵的,后来教练不请了就来折磨我陈嘉言抱怨道。
  一直被提到的裴宴才终于缓缓开了口,陈嘉言,奖金烫手的话可以不要。
  陈嘉言切了一声,又说:你老同学在这儿啊,说话注意点儿。
  郑岚揉着沐浴露的手顿了一下,听到裴宴笑了一声,注意什么?
  陈嘉言不理他了,四个人没有再聊天。
  最先洗好的是余越,他换了衣服就带着东西走了,第二是郑岚。
  他往里穿了件长的棉质T恤,外面还是套着他的棒球衣,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郑岚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但他头发还湿着,等留下来吹干,于是也就不想着怎么逃了。
  拿了浴室里的吹风机,郑岚面朝镜子吹着。
  热风声音很大,他几乎没有听见陈嘉言和裴宴洗好了出来的声音,陈嘉言走到他这边来看镜子,把出神的郑岚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陈嘉言也发现自己吓到他了,道了句歉,郑岚说没事,他便转身走了。
  郑岚通过面前的镜子往身后看,裴宴侧身站着,正在穿衣服。
  他弓着身子,腰腹微卷,拉衣服的时候一块块线条流畅的肌肉隆起来。
  郑岚正想移开眼,裴宴却突然抬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一瞬。
  郑岚又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关掉了吹风机。
  拔插头的时候他伸出手,被裴宴抓了一下手臂。
  我用一下。他说。
  郑岚便把吹风机给他留下,转过身去要走的时候,头发被温热的手掌盖住。
  他身子僵了僵,感觉到裴宴的手指插在他发间,像把梳子似的扒了扒。
  还湿着,指腹捏在一起,裴宴很轻地揉了揉郑岚的头发,勾了身子看他额头,被砸那里还好吗?
  没事儿,没那么脆弱。郑岚偏过头,头发丝儿轻易地从裴宴手里溜走,只有湿润的发尾还落了几滴水珠,留在裴宴的掌心里。
  郑岚径直出了门。
  外面空气更加通畅,郑岚缓了口气,余越和陈嘉言都站在医生们身边聊天,还有刚才的那位周总。
  郑岚也走过去,但没有怎么参与,倒是陈嘉言过了一会儿发现他也在,问了一句:裴宴呢?
  吹头发。郑岚说。
  陈嘉言笑了一下。
  郑岚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所以做什么都像带着暗示一样。
  他们也没等裴宴多久,过不了一会儿,裴宴穿戴整齐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脑袋上棒球帽还盖着。
  大家见他过来,都止了声,裴宴好笑地看了一圈,说:愣着干什么?吃饭啊。
  餐厅离球场有点距离,因为余越和郑岚已经做好了应酬的准备,两人都没开车,裴宴取了车停过来,把车窗降下来,也没点谁,就说:上车吧。
  主任推了郑岚一把,说:你们是同学啊,正好趁这个机会多聊几句。
  郑岚没办法,所有人都把裴宴的副驾驶让给他,他只好坐了。
  安全带的扣子都快落到锁孔里了,郑岚想到什么,问:不然我来开车吧。
  不用。裴宴一面说,一面握着他的手腕将安全带摁进去了。
  主任和余越坐在后座,两人还能时不时说上一两句,前面一片安静。
  到了后来真没话了,主任紧张上了,开始和裴宴聊天。
  郑岚挺理解主任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医院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脑子里只有病人和研究,能把和人沟通相处这门学问弄得多么清楚的,要么是领导,要么是少数。
  听说裴总和小岚是大学同学?主任问。
  这事儿他也是刚才聊天听陈嘉言讲的,说的时候从车内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裴宴的表情。
  万一他们大学的时候有过矛盾也说不准。
  是,我比郑医生大一级,他是我学弟。裴宴说着,偏头扫了郑岚一眼。
  他规规矩矩在副驾驶上坐着,头望着窗外,一点也看不着裴宴的角度。
  听裴宴语气正常,主任才敢往下聊。
  你们以前也在一起打过球吗?今天真是看了场刺激的。主任说。
  没有,正好遇到转弯,裴宴打了个方向盘,以前是郑医生喜欢打,我就近距离接触过一次。
  近距离是多近的距离,怎么样的近法,恐怕只有两人才清楚。
  但是裴总现在也打得不错,郑岚回头来,比我打得好。
  也就还行,裴宴笑了下,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关于怎么赢的诀窍。
  是什么?余越感兴趣了。
  裴宴看着前方的路,视线不曾偏离。
  心要狠,别管你对手多好看,站场上就是对手,往狠了打,得想着谁也别让谁,才有赢的机会。
  为什么是别管对手多好看啊?万一对手不好看,但是身材好呢?余越把裴宴说的话当笑话听过了。
  到了餐厅,车停在大门口,泊车小哥跑过来,裴宴连安全带都取了,才发现郑岚还在座位上动也不动。
  余越下车的时候叫了声主任,郑岚才回过神来,迅速解了安全带。
  回身关门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又撞在一起。
  郑岚的眼神很疲惫,裴宴希望别是自己看错了。
  到了餐桌上,自然是裴宴来点菜,但他也只选了几样简单的,剩下的都推给了主任。
  主任拿来问郑岚的意见,还弄得郑岚懵了一下。
  今天这个局,他地位一直挺高的。
  菜点好了,接着就是酒。
  主任抬手点了几瓶白的,陈嘉言笑着问:你们这么能喝?
  我算是老了,主任说,他们年轻人喝酒厉害。
  郑岚抬起头,和余越对视了一眼。
  下了车走过来的路上,余越塞了一片药给他,说喝酒之前吃了能保护胃黏膜。
  郑岚说谢了,当吃糖似的扔进嘴里,等坐下来才喝了口茶咽下去。
  药片已经在口腔里化开,苦涩的药味很快从温暖的舌尖蔓延,但郑岚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地吞了。
  服务生再次确认了一遍菜单,说完他们要点的酒之后,裴宴抬了抬手。
  不用来酒桌上那一套,我们尊重你们的职业,不喝白的,喝点红酒就可以了。
  他这话一出,桌上都准备好要喝个天昏地暗的医生们全都愣住了。
  郑岚坐在他身边,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说的话很令人感动,眼神却分明是冷着的。
  来把裴总放这儿的红酒开了,陈嘉言对服务生说,今天沾各位医生的光,总算是能喝到裴宴的酒了。
  他一闹,气氛就活跃起来,聊了不久,菜和酒都上来了。
  于是大家又讲到近几年来印象很深的一场酒,主任看了一眼郑岚,叹了口气,说:我印象最深的,不是我自己喝的,是郑岚喝的。
  郑岚听了,大概也想起是哪一次了,笑了一下,用茶杯和主任的轻轻一碰,说:您就别再打趣我了。
  什么打趣你,主任不赞同地说道,以后你也不能那么喝了,年纪轻轻的,还是身体重要。
  主任说得这么严重,那是喝得有多厉害啊?陈嘉言忽然问。
  那会儿郑医生才到我们医院没多久,有次科室里聚会,一个小护士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两个人闹上了,戒指都随手扔,后来吃饭的时候就喝上酒了,小护士光顾着讲故事都没怎么喝,走的时候我叫了声郑医生,他步子都不稳了,结果一看,点的一大半酒都是他喝的。
  一直没说话的裴宴偏过头来,似是随口一问:郑医生喝多了什么样儿啊?
  不怎么说话,也不让别人管他,自己在路灯底下站着,也不动,跟等人似的。
  郑岚低着头吃碗里的一片青菜,忽然响了很清脆的一声。
  不好意思,手上没数。裴宴道歉说。
  陶瓷的勺子掉进碗里了。
  郑岚也没抬头往那边看,跟没有听见似的。
  第13章 别人失恋了
  后来吃了一会儿东西,喝得也差不多了,大家说到医生的工资待遇,聊起宜江的房价来,唉声连篇的。余越放了筷子,凑到郑岚耳边小声地问:你找到房子没?
  郑岚前一个星期看房子的中介就是余越推荐的,自然知道他在看房子。
  还没,合适的太难找了。郑岚说。
  我哪儿也小,但你要是暂时找不到,也可以去我那边将就一下。
  余越刚刚说完就被陈嘉言听到了,他弯了弯身子,隔着余越和郑岚说话,郑医生最近在找房子吗?
  桌子上大家各自聊着天,声音很大,他们这边的聊天声并不算很突出。
  裴宴就坐在旁边,却在和另外的人说话,手里掐着根没点的烟在把玩。
  郑岚说:是的,房东有事情要拿回房子。
  哦陈嘉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那是有点急。
  大家都喝了酒,结束之后回家只能叫代驾,有顺路的都差不多塞到一起走了,只剩下余越和郑岚,大概只能自己回去。
  裴宴和陈嘉言在跟主任说话,直到最后才走出来,在门口遇到了等出租车的两人。
  主任今天高兴,喝高了,很用力地拍了下他俩的肩膀,问:你俩怎么?跟我一起走吗?
  主任您自己走吧,我们三个都不顺路,您路上当心点。余越扶了一下主任,说道。
  我不是自己走,主任笑着挥了挥手,我媳妇儿来接我。
  哦余越怔了下,前方便有辆车开过来了,正是主任的妻子。
  郑岚和余越将主任挪进车里,出来时陈嘉言和裴宴还在。
  走哪儿啊兄弟?陈嘉言揽着余越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哥送你。
  余越一步三回头地看郑岚,问:郑岚怎么办啊?
  不管他,陈嘉言扬了下手,他同学在那儿呢,担心什么?
  好吧。余越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跟着陈嘉言走了。
  我司机送你。裴宴之前拿出来的烟被他夹在右耳上,这会儿取下来点燃了。
  郑岚也不和他争执什么,说了声好,有人送还不好吗?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裴宴手里的香烟味儿挺重的,郑岚闻着觉得很烈,喝了酒嗓子也有点不舒服,烟一吸就呛上了,很辣的烟草味儿像是有实体一样卡在他喉咙里。郑岚试着憋了一会儿,还是咳了一声。
  这时车从远处开过来了,灯光随着一个弯转了一圈,裴宴忽然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或者是路灯。
  他的声音很缓慢,在夜里安静得像一剂苦药。
  别人失恋了,你跟着难过什么?灯底下站着等谁啊?
  裴宴看向他,眸子里漆黑一片,等我吗?
  他又问:还等得到吗?
  车在两人身边停下来,直到郑岚抬手握住了门把,裴宴才听到他说:其实不重要。
  过去
  和阮驰轩分手是一件格外琐碎的事情。
  他们说清楚之后郑岚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阮驰轩送的礼物没有很多,但平心而论,价格不算很低。
  绝大部分都是阮驰轩在追郑岚的时候送的,那会儿他对郑岚很大方,情话和礼物毫无负担地送,让郑岚以为他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最后也不过只是相互抛弃。
  整理出来的有球鞋、夏季的衣服和一些电子产品,郑岚大概算了算价格,心里有了点数。
  他先给柏皓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能找到买家的地方,柏皓便问:为什么突然要卖了这些?
  郑岚说的这几样东西柏皓也有印象,毕竟之前做项目的时候他经常待在郑岚的寝室里,郑岚的衣柜里有什么他基本都见过。而郑岚提到的这些,柏皓根本没见他穿过或者用过。
  于是柏皓担心上了,连舍不得的东西都要卖掉,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哥,你出什么事情了别憋着,一定要跟我说啊。柏皓语气着急。
  郑岚被他逗得笑了一声,又听到他忽然降低了声音,谨慎地问:哥,你先跟我透个底,咱家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我真没出事,郑岚无奈地说出了实情,我前男友送我的东西,现在分手了,清算一下而已。
  柏皓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用安慰的语气说:哦那样也好,毕竟是前任的东西,卖了好卖了好
  你有办法能帮我查到原价吗?我全部都要卖掉。郑岚说。
  当然可以,原价我能找朋友帮你查,但是要卖的话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