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第28章 灌香肠与冬至节
  叶家三口回京后算是一切顺利,老爷子倒是一连过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高博和封白看到老爷子心情低落也是担心,沈念池则是该干嘛干嘛。老爷子脾气倔又不肯在人前示弱,你越是关注他,他越是心烦,不如平平常常的,他过俩天就好了。
  沈念池对高三生活终于有了感受,即使是再提倡素质教育,高考大关在前头拦着,谁也没办法放松心情。老爷子他们知道沈念池每天背回来的作业越来越多了,东厢的灯则是灭的越来越晚,也是心疼,但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吃食上给她找补。
  于是,沈念池发现每日餐桌上的菜式越来越多了,每样分量不多,加起来却正好,显然无论如何,不能浪费粮食的规矩却是不能破。老爷子也不管什么吃夜宵不利于养生的事儿了,每晚变着花样的做给她,都是些易消化又补脑安神的东西。
  沈念池每每看到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他操心,也是难受,不过等老爷子下次送东西过来,又是开开心心的吃完,还撒娇说明个想吃别的,把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的,也是放心了下来。沈念池目送老爷子离开,想着那本已经送到沈俞手中的食谱,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吧!
  似乎是一晃神的功夫,宣城由夏到冬,下起了这年的第一场雪,正好赶上冬至,也是应景。这天正好周六,沈念池昨晚睡得早,醒的也早。推开窗子看到天地间换了容貌,莹莹白光直射心房,瑞雪兆丰年,也是让人神清气爽。
  沈家规矩,冬至这天沈园只卖饺子,点一份再送一碗秘制的羊肉清汤,任选两个小菜,完全不挣钱。老爷子也不在乎这个,完全算是答谢老食客。客人们也是开心,虽然没法点菜,但饺子馅却是口味繁多,素的有胡萝卜鸡蛋、韭菜鸡蛋、黄瓜鸡蛋、西葫芦鸡蛋、白菜香菇、西芹木耳、荠菜豆腐,荤的有白菜猪肉、芹菜牛肉、萝卜羊肉、虾虎韭菜、虾仁韭菜、鲅鱼韭菜等等,也是让人眼花缭乱。有些客人直接犯了选择困难症,这个也没关系,咱们可以拼盘吗,您点一盘有五种味道,总有一款适合你。
  大堂里人声鼎沸,后厨却是不忙。一大早高博他们六人已经把馅儿剁好,饺子皮也是不难,包起来也快,更何况小齐他们四个也是能下手的,今天倒是省了高博和封白的事儿,不过他们今天也不得闲,还有重要的事儿等着。
  沈园每年冬至都要进五百斤的猪后腿肉,然后一堆人加上沈念池、罗娟、李叶儿直接开剁,先将骨肉分离,分成大段,然后切条再切小丁。老爷子负责做调料,高桐小胖子围着他师爷转,帮忙跑腿。看到这儿,有经验的知道这是在做香肠了。
  宣城的老传统,每年冬天家家户户都买上一堆猪肉,灌上香肠风干,一冬天的肉食就靠他了,尤其是过年的时候,蒸好切上一盘,就是一盘肉菜,方便还好吃,尤其受小孩子喜欢,还能当零嘴,一举数得。
  老爷子在大盆里放入白糖、盐、料酒、醋和酱油,又把八角、花椒、豆蔻、茴香、陈皮等打成粉末,一起拌匀,和剁好的肉丁混合均匀,然后就是灌制了。洗好晾干的肠衣,一人撑好,另一人拿着漏斗往下塞,两人分工合作。沈家人也是做惯了,连最晚进门的李叶儿也是个熟练工,不过即使这样也是忙活了一上午,没办法,肉太多,又是全手工操作,想快了都没办法。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都做好了,天已放晴,正好撑起一排排竹竿挂上风干。高桐小胖子站在香肠下面直流口水,嚷嚷着中午要来两盘,看的高博直想揍他。老爷子倒是乐呵,从不知从哪里真就弄来了一盘子,高桐直呼师爷是叮当猫,换来了高博的拳头。
  一家人中午也是吃饺子喝羊汤,各种馅儿都来了一盘,又有红油猪耳,辣白菜,糖醋萝卜皮等几个拌菜,当然还有小胖子护着不让别人吃的香肠。
  过了元旦已经迈入了农历的腊月,过年的气氛也慢慢浓了。后院的香肠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老爷子一家二十斤的送了,又开始给分散各地的几个徒弟寄。快递小哥一大早就来了沈园,也是老街坊,提前打好招呼,屁颠屁颠地来了,白赚老爷子一大袋子香肠,连说不好意思。
  等沈念池填好了订单,交了运费,回头看见老爷子盯着快递小哥的背影,眼神发直。人年纪大了,总是爱回忆吧!只是以前老爷子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今年却是格外多,沈念池顿觉内疚,恐怕也是自己惹得,只能陪着老爷子聊天,又说过年年货的事儿,这才好些。
  沈念池回屋就拿起了电话,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声音:“念念呀!想师哥了?怎么这么久都不给师哥电话?”
  电话那头的是老爷子的四徒弟何然,也是唯一一个至今光棍的徒弟,这也是沈念池独独打给他的原因。
  “是呀!想师哥了!师哥什么时候回来?”沈念池跟别的师哥还会客气一下,跟何然却是不会。
  何然是个怪胎。他家算是书香门第,兄弟姐妹五个,除了他这个老小,不是教授就是副教授。可他硬是没被熏陶出来,十五岁从老家跑出来四处游历,玩的不亦乐乎,然后到了宣城就倒了血霉。
  他是从别的地方坐船过来的,正好赶上海上风大浪急,差点没喂了鱼。好不容易平安上岸,结果发现随身的小包不知怎么没了,只能跑派出所报案。好吧!报案也是没用的,关键不是人家不尽力,是想尽力都不知去找哪条鱼。哥们,风大浪急,您还有心情围着船舷看,别人拉都拉不住,没整个人喂鱼已经祖上有德了,那包估计替你去感谢祖宗保佑了!
  派出所的民警瞧着这么个楞小子也是无奈,让他给家里打电话,愣是不愿意,这是离家出走啊!可是也没法,他不说,他们没法找人,毕竟那时候电脑还没有普及,想在全国找个人还很困难。但也不能放着不管,万一出事就麻烦了。
  打扫的大妈瞧着这孩子像个可怜的,当然这是装的,跑去拿来了自己的午饭给他吃。这孩子也能装,水汪汪的小眼盯着你,再配上皱巴巴的衣服,大妈心更软了。又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咋一个人出门,又是听了一个狗血的豪门虐恋剧。正室的儿子被小三追杀,被忠仆护着,半道被迫分开,只能隐姓埋名来了这里。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了,只希望找个能落脚的地方,给吃给住就行,不要工钱。
  大妈被这悲苦的身份说的也是眼泪汪汪,不过也是理智尚存一分,这是个黑户啊,还是未成年,谁家敢收,不过转念一想,倒真想起一家,不用猜就知道是沈园。然后何然就告别大妈开开心心地奔去了沈园,然后就,呃,总之过程很酸爽,总结一句话就是何然被老爷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老爷子被他烦的只能收他做了徒弟,也是醉了。
  之后何然虽然学厨时被老爷子抽筋扒骨,但一结束就满血回蓝,也是奇人。而且他这逗比风数十年如一日,连老爷子这么的铁腕也是没掰过来,实在是本性强大。
  何然至今未婚,也不是没有他性子的关系,谁四十多了还跟孩子似的不时抽抽风,本来现在养个孩子就够累了,再多加个大孩子,是个女人就受不了。何家的几个哥姐也习惯了,单着就单着吧,还有侄子侄女呢,总有人给他养老送终。不过也是怪了,何然还看不上自家的子侄,觉得一个个养的跟木头似的,实在不好玩,倒是沈念池投了他的眼缘。好吧!有些事总要讲缘分的,明明沈念池从小稳重话少,不知道何然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孩子。
  当年池云刚来沈园时,何然正好四处玩累了,回沈园休整。瞧着这么个小姑娘做的一手好面食,也是佩服的,好吧!他的白案功夫就如他的性子一般惨不忍睹,而且老爷子硬是改不过来。何然一下子就缠上人家了,弄得老爷子和李艺还以为他看上人家姑娘了,结果他愣说不是。
  之后也是何然第一个发现池云对沈初的情意,当时他已经把池云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子。他是知道沈初的往事,也是不赞同池云跟沈初的婚事,老爷子后来硬逼着沈初成亲,他就觉得不好,正要反对,是池云的眼泪让他咽下了话。后来他给池云添了妆,就离开了沈园。当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爱而不得,只能离开,只有池云认为不是,他们只是太孤独。虽然身边有一堆人关心,却无人理解他们内心真正的想法,突然一天发现有个人跟自己一样孑然,自是亲近,只不过这种亲近有时候会发展出爱情,而池云眼里早就装了沈初,所以她跟何然成了兄妹。
  之后何然四处游历,也会经常打电话给池云,不过总是报喜不报忧,直到池云出事,何然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在大洋彼岸玩儿,一听到就立马回国,见到的只是棺木中没有了呼吸的妹子。之后沈初赶到,何然直接对他拳打脚踢,完全不顾师兄弟的情意,愣是没人敢拦,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他发疯。后来更是直接在老爷子跟前放话,要是沈家不给这娘俩一个公道,他直接带着这娘俩离开,让他们今生都甭想再见沈念池一面。
  谁也没料到何然敢这么没大没小,连师徒情意都不顾了,老爷子倒是不在意,只是心里更是后悔,如果当年把池云嫁给何然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只不过是他私心疼儿子,是池云让沈初有了活人气儿,这才做主。
  后来,沈初被逐出沈家,何然也在池云安葬后悄悄离开,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当初的意气用事后悔,自觉没脸见老爷子。不过老爷子却不怪他,虽然两师徒之后没怎么联系,但何然却是经常收到沈念池的照片,都是老爷子让高博他们拍好寄去的。
  后来沈念池会说话了,也是经常跟何然打电话,只是称呼上每次都拉锯,何然让她叫舅舅,她则是一直叫师哥,最后还是何然妥协,叫什么都一样,他会把她当亲生闺女待。所以每年沈念池都会收到来自天南地北的礼物,没办法,即使池云的事儿让何然成熟了起来,但性子里的洒脱却是改不了,让他总待一个地方,会憋死他!
  第29章 佛手白菜卷与师哥何然
  何然听到小师妹说想他了,嘴咧老大,四周的僧人都看得惊奇。是的!僧人,就是俗语说的和尚,不要误会,何然不是为情所困,愤然出家。
  沈念池听到师哥只是傻笑不回话,也不着急。她跟何然见得不多,也知道他人不靠谱,但是却是拿他当亲爹看的,虽然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像。
  从她记事起老爷子就把家里的事儿都告诉她了,包括沈初,包括池云,当然也包括何然。在她心里对沈初是有怨的,对何然却是亲近。在她娘俩受委屈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对沈初恨得要命,但总归还是要顾及沈初是老爷子的亲儿子,但何然没有,他当年用那么激烈的方式,便是抱着从此与老爷子恩断义绝的决心。作为老爷子的徒弟,却能为着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子讨公道,她知道他是真的对她娘有情有义。她娘已经没法报答他这份真心了,还有她呢!所以如果他一直这么孤身一人,她就给他养老送终;如果哪天他开了窍,她就把嫂子当亲娘待,有了小侄子也会尽心尽力!
  “哈哈!哈哈!我家念念想师哥了!行!我明天就回去!不,我待会看看有没有票,说不定我家念念今天晚上就能见到师哥了!”沈念池很少有这么情感外漏的时候,更遑论这么直白地说想他,把何然高兴坏了,也不在乎不好意思见老爷子了,赶紧吩咐助理订票。急得小助理快哭了,爷,咱还有任务呢,这一半还没完,您可不能撂挑子呀!要赔钱的呀!
  沈念池也是没料到他家师哥来这出,他现在有任务,早知道等他忙完再找他了。也是知道他现在兴头上,怕是劝不住,只能另想招。“师哥,你上次说录节目,录得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何然在别人面前是高冷系大叔级厨艺大师,在沈念池面前也是话唠,听沈念池对他录的节目感兴趣,也是突突突一顿狂说。
  前面说到何然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刚开始人家还不知道他的脾气,瞧他厨艺出众,关键是脑子灵活,总有些新奇菜式,倒是争相来聘,结果食客刚适应了他的套路,转身就走,也是不行的。
  何然倒是不怕,大不了赔钱,反正他穷的只剩钱了,好吧!他家是书香世家,但这书是经济学,他虽然高考都没参加,但脑洞够大,从来就没缺过钱,只要给他一点本金就能发财致富,所以说他刚来宣城是倒了血霉,本金都喂鱼了,自然没招了!
  这样一次还行,两次也中,您直接七八次的坑人家,也是要被同仇敌忾的。光是抵制他算轻的,更有想找人收拾他一顿的,呃,幸好留了个心眼,提前查了查,好嘛!他家老爷子身上挂着好几个“全国”开头的名号,虽然功成身退,深居简出,但人家哥哥姐姐还在上头顶着呢,更何况何老门生故吏满朝,呃,随便一个拎出来,就能让你呵呵呵,当然人家是文明人不会这么干,但你也不能没事捋虎须,自个儿上前找抽吧!
  何然还不知道被人查了个底掉,即使知道了也不当回事,不过这一动自是让何家大哥知道了,也是头疼,虽然咱不怕事,也不能这样到处得罪人吧!实在没法想了个招,你不是喜欢到处跑吗,又是打着吃遍天下美食、学遍天下厨艺的口号,正好电视台有新的立项,正在四处找题材呢,正好把他塞进去。这样他再做不几天就走人也没人说什么了,反而哭着喊着请他去,还有塞红包的,免费的宣传机会,傻子才往外推。
  何然也觉得挺好,这样师出有名的,以往有些地方排外的紧,他十天半个月的找不到途径,有些是语言不通,没法交流,这个好!有人提前安排,还有当地的人陪着,省去好多事,虽然有时候他也烦节目组的人,不过总体来说,他还是大爷,都得听他的。于是一做就是快十年,这节目倒是真长寿呀!
  最近这两年,他迷上了素斋。节目的总导演也跟何家有些交情,知道他的性情,虽然不靠谱,但点子总能吸引一大堆铁粉,至于要去深山老林里面找千年古刹的事儿,也是答应了,反正跑腿的有别人。于是十多天前,何然带着一堆人找到了现在的佛寺,虽说没有千年,但也是前朝留下来至今的,倒是让他真找着了两个新的素斋方子。
  沈念池听着师哥迫不及待地献宝。“咱们平时做的佛手白菜卷用的多是豆腐沫、香菇丁,荸荠丁之类的,有的会加点素火腿,这边的馅儿倒是新鲜,不用这些。就是他们寺里的僧人去深山里采的各种野菇,直接切丁,连盐都不用加,倒点素油,上锅一蒸就好吃的要命。我当时看到他们的做法还以为他们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拿出随身的盐瓶,幸亏住持大师拦了,不然简直是糟蹋美味。”跟沈念池他从来不避讳,即使是囧事,也直说,自家孩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念池也是爱听这些,她现在小,没法四处游历长见识,除了老爷子的教导,何然则是帮了大忙,可以说沈念池能有今天的眼界,何然起码出了一半力。她身世悲苦却性子豁达,也是有何然的影响,经常有人在耳边说原来世界这么大,我以为知道的够多了,结果还有这样的。听的多了,自然看得开,也不再局限于小小一方天地,所以何然确实是扮演了父亲的角色,他并不一定会每每对你嘘寒问暖,却教你世间的真理、大爱无垠!
  沈念池听他说完,转了转心思就道:“那些野菇味道很好吧!”既然不用加调味料,那就是食材本身的味道足够了。千万别小瞧任何一种食材,尤其是这天生天养的东西,往往会给人无限惊喜。
  “嗯嗯,我都单独分开试了,每个滋味都不一样,酸甜苦辣咸都聚齐了,但是按照一定比例混合了,滋味绝对美。我问过了,说是前朝时有人逃难躲进了这里,见寺里吃的味道实在不好,就跟僧人们去山里挖野菜,后来没过多久就有了这道菜,估计人是个厨子,只不过现在也查不到名号了!”说完也是可惜。
  民以食为天,可见厨子的作用有多重要。中国几千年来有多少食谱,但是真让你说出这个菜是谁发明的,真是不知。就连取名这种事儿也是轮不上出力最多的人,比如这东坡肉吧!明明是苏家厨子做的,结果最后显得是东坡先生,至于那位大厨,绝对的路人甲,要搁现代,绝对可以告苏先生侵犯知识产权!
  沈念池也知道何然的心思,他答应做这么个节目,也是有替那些已经或者即将湮灭于历史长河中的厨子张目的意思,所以沈念池更是敬佩何然!
  “那师哥有没有多采些?”沈念池倒也不是想要东西,只是不想让何然想这些不开心的。
  “采了采了,弄了十袋子,一半是你的。”还有一些要送给自家大哥他们,算是个礼物,虽然他觉得给他们也是糟蹋了,东西再好,不会做不会吃,不就是糟蹋吗!其他就都是沈念池的,至于那些被他指挥地团团转去采摘的工作人员,你有考虑他们的心情吗?显然没有,还要继续奴役,“我让他们晾着呢,估计再有十天半月就好了,到时候让他们寄过去。”
  “那师哥还是留下吧!他们不是专业的,万一中间出问题,倒是可惜了!”沈念池倒不是不放心,只是正好找着借口拖着他师哥把工作做完。
  何然转念一想,也对,这些人不靠谱,还是自己亲自看着才行,这是给他家念念的,可不能马虎。“那行,我等晒好了再回去,正好回去给你做佛手白菜卷!”
  何然又嘱咐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这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听得旁边的小助理直念佛号,菩萨保佑,终于不用撂挑子了。正要准备开工,就见自家老板去弄那堆山货了!又是头疼,算了算了,留下来就行,不能要求太多。
  沈念池挂了电话,倒是笑了,又想着何然这次回来,正好可以住到过年后,老爷子也不会觉得冷清了。不是她要霸着何然不让他回家,而是何家二老已经过世,他几个哥姐都成了家,有的已子孙满堂,他实在是不想人家全家团聚的时候,他跟着去掺和,不过他不敢跟他大哥大姐们说,不然绝对捞不着好,索性就找各种理由忙得脱不开身。人家全家团圆,他自个儿深山里蹲着,也是可怜!
  老爷子不是没叫过他,就连何家大哥都亲自打电话来拜托过,知道他在哥姐那里不自在,正好老爷子家人少,又是师徒,陪着正好,显然他是不知道自家弟弟发飙的事儿。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何然再心大也是抹不开面子,老爷子除了叹息,也不强求。
  这次何然能同意,除了是沈念池亲自打电话说想他,也是何然知道沈念池快要高考了。虽然他对考大学没什么正面看法,但也不能阻止沈念池。毕竟现在这个社会还是重学历的,而且他也知道了沈念池的打算。
  沈念池在老爷子同意她去京都后就跟何然说过,何然倒是没有不让她去的意思,他是恨沈初,但也不会因为恨而耽误小师妹的前程。跟小师妹比,沈初算个什么。不过他也有点不放心,沈初那人最会哄人,当年池云妹子就是被他骗了,绝对不能再让念念跟他接触。
  远在京都的沈初、叶亭他们还不知道,这个糟心的师弟即将回归,未来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第30章 蒸年糕与小年夜
  腊月二十二这天,罗娟跟李叶儿早早来了沈园。高博他们带着徒弟已经该搬搬该挪挪的,老爷子住的主屋已经被搬空了。宣城传统,进了腊月门儿就要打扫屋子,准备除旧迎新了。沈园这才打扫,倒是晚的,只是也没法,毕竟开门做生意,不能让人等你,所以就拖到了现在,明天就是小年了,再不打扫就晚了。
  沈园也从今天开始正式歇业,要等过了正月十六才开门。以前倒是就歇大年那几天,后来老爷子不掌勺了,也不能老拿自己的尺子比着徒弟们,人家累了一年,总要歇歇,更何况是这阖家团圆的时候。
  女人们负责擦擦洗洗,男人们爬高抹灰,一气儿忙到了中午,就剩下后厨还没弄,这个也是麻烦,光那几台大冰箱就有的弄,再加上中午还要做饭,也就先不弄了。小齐带着三个小师弟去做饭,虽然累也是开心,毕竟能在师爷面前露露脸,老爷子能给些指点。
  等下午沈念池回来,沈园已经焕然一新。众人陪老爷子吃了饭,算是今年的最后一顿,然后挨个发红包,就连没到的封一诺小朋友也有。
  饭后老爷子照样赶人,封白还是不放心,李叶儿倒不吃醋,还说要跟封白一起住过来,她家儿子简直是个小魔星,正好丢给她爹娘带几天,她也松快松快。听的大家直笑,瞧着两夫妻天不怕地不怕的,终于有人来治他俩了。
  老爷子自是不许,封白还要再辩,沈念池丢下了重磅炸弹,“四师哥明天早上就到了,他说这次住到十五再走!”
  “那个抽风的师哥要来了!”这是高博和封白共同的想法。几个师兄弟里要说存在感最强的,不是叶亭,也不是沈初,属这位四师哥最磨人,更兼他入门早,排他后头的师弟们没见他都愁,这咋一听他要来了,也是开始头疼。
  封白也不担心老爷子和小师妹无聊了,多这么一位,家里绝对跟进了十个人似的,保准不能冷清。高博想着要不去四川看看丈母娘,不然被这位师哥抓住了绝对没好果子吃,他可是常年跟大师哥联系呢,这位四师哥可是不仅敌视沈初,也把叶亭当了帮凶,等回来知道他给大师哥递消息,帮着撺掇沈念池去京都,想想他腿肚子就打颤儿。
  老爷子赶走大家,转身去问沈念池到底怎么回事?毕竟这么多年,何然倒是时时送东西过来,但亲自来的少,更何况是一住这么多天了。
  沈念池自是不会说自己见老爷子年纪大了,越来越想孩子,又不想麻烦孩子们,今年过年就他俩,老爷子指不定多难受呢,所以这才请了四师哥回来。只说是“前几天给师哥打电话,正巧问到他,他说今年过年没事,就让他回来了,不然他一个人指不定又窝那里呢!”
  老爷子知道没那么简单,但也不多问,打发她去休息,自己去了西厢,左左右右地看了,东西今天都收拾好了,暖气也是通开了,这才放了心。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两辆车停在了沈园门口,前头那辆suv上下来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古铜色的皮肤,大冷天就穿了t恤衫外加皮夹克。后头是辆小货车,司机师傅两人就听他吩咐,准备开始卸东西。
  这汉子自然就是何然何大爷,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一副大学生驴友的打扮,不知道的绝对能让他骗了。心思少的人往往不是心宽体胖,就是分外年轻,他是第二种,也怪不得做了这么多年的节目,观众仍看不厌这张老脸,冻龄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何然瞧了瞧时间,也差不多了,老爷子已经起了,不知道念念这丫头会不会赖床?进了夹道去敲侧门,然后就看见了俏生生的小姑娘。
  何然一下子愣住了,时间仿佛倒回了二十年前,他似乎又见到了那个叫池云的妹子,一样的花儿样的年纪,一样的拧了个麻花辫,一样笑眯眯地瞧着你,好像所有的都没变。“小云!”何然似乎坠进了迷雾里。
  “师哥!”沈念池看着他瞬间苍白憔悴了的脸,也是难受,不愿他陷在过去涂生伤感,就抱住他的胳膊,使劲摇摇,小女儿态冲他撒娇“师哥你可回来了,上次不是说十多天吗,这都快一个月了!”
  何然终于回过了神,怎么会一样呢,她是不会这么挽着他的,也不会冲他撒娇,所有这些都是给了沈初。只是当年是他羡慕沈初,现在是沈初该羡慕他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解气!
  “好好!师哥错了,师哥认罚,我家念念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好不好?”何然很是享受哄闺女的时机,就算他家念念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她摘下来。
  老爷子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只是瞧见沈念池难得撒娇,也不打断他们相处,只是心里难受。如果没有当年那些事儿,是不是沈念池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赖在爸爸身边,时不时地撒撒小脾气呢!有些事儿也是时候面对了,他还能看她几年,又想到叶亭上回回来说的话,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不拦了,也快拦不住了,一切看缘分吧!
  师兄妹俩聊的正好,外头搬东西的等不及了,“哥们,咱这东西放哪儿呀?”结果话刚说完,换来了何然的怒目而视。俩师傅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这金主大人了,这表情变得也太快了,刚刚还一副好爸爸样,这回就金刚怒目了。
  沈念池倒是知道她师哥完全小孩子脾气,就冲着两位师傅笑笑,引他们去放东西,又跟着出去结果看到那一车子东西,也是吓了一跳,她家师哥这是把哪里搬空了,怎么这么多?
  何然倒是还觉得少了,有些东西还在路上呢。听的沈念池直瞪眼,家里哪有那么多地方呀!“没事,先放大堂里,过年一个月,正好就吃完了,到时候再买!”
  两个师傅瞧着这俩人,又瞧瞧那堆成小山的东西,想着住这么大院子,估计人多,只是天早还没起床,一转头看见了沈老爷子。
  “师父!”何然直接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师兄弟里就他敢这么着,就连沈初都不行,老爷子也是习惯他没个正行了。
  送走了送货的师傅,沈念池看着那堆东西直发愁,老爷子倒不担心,他都习惯了,每年这么几回,三十年了,早练出来了!“回头收拾收拾,给高博和封白送去!”何然也不计较自己送来的东西转眼就送了人,他又不缺这些,不过单独给沈念池准备的却是不能。
  三个人用了早饭,就开始准备做年糕了,这是宣城的传统,小年要吃蒸年糕,寓意来年步步高升。用的是大黄米打成粉,堆成火山堆,加凉水揉成团。大圆盘上抹油,把面团摊平在上面,均匀地点上大红枣,上锅大火蒸半小时。年糕要趁热吃,不然凉了说是会拉肚子,而且整个这天都不能吃凉的,说是对脾胃不好,没什么科学依据,但是老祖宗留下的传统,倒是坚持了这么多代,也是道理。吃的时候要拌上红糖,红红火火,才是小年还有的样子。
  吃完了中午这顿,年糕还要有剩,这是寓意生活有余。然后等年糕彻底凉透变干,直接拿切刀切成小块封存,等过大年的时候拿出来炸着吃,还有切成丁的直接放进大年初一的饺子里,吃着的人年年高!
  老爷子知道赶不走何然,也不强求,由着他跟在沈念池后面忙活。沈念池也不嫌他烦,只是手里加快了速度。
  “师哥,我们昨天刚打扫过,东西都是新换的,师哥看看还缺什么不,缺了告诉我。”沈念池带着他去西厢休息,“师哥先休息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不累不累,你忙一天了,快坐着。”沈念池知道何然有话跟她说,也就坐了,又给他递水。
  何然先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沈念池瞧着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几个月前那对镯子。何然自是不知道沈念池在想什么,瞧着她发愣,揉了揉她的头发,“楞什么呢?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沈念池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接过盒子打开,“这是天珠?”沈念池有些疑惑的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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