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仅仅是因为他喜欢一个人,就恨到要杀了她,而那些所谓的无辜之人,在明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隐瞒他,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替杀人凶手站出来指责他的冷漠。
  过了千年,很多人的模样都在记忆里褪色,白雁飞甚至已经快要记不清师尊的脸,而那些所谓无辜之人死前凄惨的模样,他每一秒都不曾忘记。
  见白雁飞忽然就垂下眸子不动了,玄瑶眨了眨眼睛,小声的说道:“爹,这位……叔叔经常这么发呆吗?”
  方寒闻言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他之前出了些事,如今正是神志紊乱的时候,走罢,不必打搅他。”
  玄瑶许久不曾见到方寒了,闻言立刻高高兴兴跟在方寒身后,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洞府门口,白雁飞才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话说到一半自家师兄要定住自己。
  外间下着雪,洞府周围却布了恒温的结界,里头温暖如春,桃花绽放,外面却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看上去别有一番意趣,玄瑶还穿着回来时那身厚厚的衣裙,忍不住就解开了两颗扣子。
  方寒的目光飞快的从玄瑶白皙的脖颈间移开,轻轻咳了一声,道:“里面那人叫白雁飞,和爹爹同门不同师,勉强算是师兄弟,阿瑶,他是五行灵根,和你的灵根至少有些相似之处,他若肯教你,必定是对你有用的,所以先不要忙着拒绝。”
  玄瑶没想到自家爹爹把她叫出来是专为这事的,她轻轻的撅了撅嘴,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点点头。
  “还有,宛秀宫的事情自有爹爹和掌教处理,答应爹爹,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不要自己扛着,第一时间要传讯给爹爹。白师弟要在这里长住,他有过收徒的经验,日后修炼上遇到了什么问题,只管去问他便是。”
  换了个人来必定要觉得方寒无理取闹,玄瑶却只是闷闷的点头,她被管得惯了,也不觉得方寒这样管她有什么不对,听到后一句,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咬牙别过头。
  方寒后知后觉的看出了玄瑶的不高兴,他一向有话直说,便道:“怎么,生气?”
  玄瑶摇摇头,一抬头立刻被方寒微沉的脸色吓了一跳,她有些怂,可是心里实在又憋得慌,就忍不住的说道:“我连生气都不能生了吗?”
  方寒不知道玄瑶为什么生气,他前一句说了要她大小事情都让他过目,后面就不高兴了,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她为这个生气,他有些无奈,有又些微微的心累。
  他又何曾不想让阿瑶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是先天命格注定了她命途多舛,他就连一刻也不敢错眼,生怕她会出事,他什么都不害怕,但唯独怕他所做的事情得不到阿瑶的理解,甚至会惹她厌烦。
  方寒从未想过要把真相告知阿瑶,对一个女子来说,说她本该倚门卖笑注定遇人不淑,简直是最可怕的事情,他想让阿瑶无忧无虑的,哪怕就不是无忧无虑,也至少不要去承担这份不必要的伤害。
  玄瑶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的,当初爹爹答应她不会给她找后娘的前提是,作为一个修仙之人,他根本就看不上王家村的那些寡妇村姑,她还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哪里有资格拦着他不让他娶妻,可是当她真的看到爹爹带回了一位姑娘,甚至还想让她留下来长住的时候,她还是不高兴了。
  那位白师弟是宛秀宫出身,显然是女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了副男人的身体借尸还魂,都这样了爹爹也不嫌弃她,一心想要照顾她,还把她带来这里,想让她和她这个当女儿的处好关系。玄瑶心里酸酸涩涩的,但她其实也是知道的,同门的师兄妹本就是青梅竹马,也许爹爹和这位白姑娘早就私定了终身,她是个捡来的女儿,又有什么立场反对?
  36.第36章
  玄瑶低着头不吭声,方寒不是没脾气的人,换了个人敢和他这么拧,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是这世上,他独独对这一个人冷不下心肠。
  轻轻的拍了拍玄瑶低垂的脑袋,方寒叹了口气道:“爹只是关心你,你从小没有娘亲照顾,很多事情都不懂……”
  “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爹你找个娘亲来照顾我吗?”玄瑶忍不住的说道。
  方寒皱眉道:“你说的什么话?”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说错了话,看着方寒微微沉下的脸色,玄瑶鼻子一酸,委屈的直想哭,却又努力瞪大眼睛让眼泪不要流出来,对着方寒说道:“我只是想说……爹你喜欢白姑娘的话,不要扯上我,更不要用我需要娘亲照顾这种破烂借口,你喜欢她,你就去啊!”
  方寒冷冽的面容有一瞬间的裂痕,他不确定道:“你说的白姑娘,是白师弟?”
  玄瑶眼睛红红的,嗯了一声,方寒顿时黑了脸,但看着瞪着兔子眼的女儿,还是收敛了周身的寒意,无奈的拍拍她脑袋。
  “我叫了这么多声的白师弟,怎么还把他认成女子了?”方寒无奈,若是千年前那个俊美秀气的少年,把他当成女修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可是被关起来的这一千年,白雁飞一点也没有打理过自己,一个人十天不洗漱就有些可怕了,何况是一千年,他觉得神魂要是能洗澡的话,白雁飞洗完澡能轻一半。
  玄瑶愣了愣,随即又想到,宛秀宫都是女修没错,可也许人家千年前是收男修的呢?她是在宛秀宫久了,一时迷惑。
  玄瑶低下头不说话了,方寒给她顺了顺头发,轻声道:“忘了吗?爹爹答应过你,只要你不愿意,就不会给你找后娘。”
  “爹,我……”玄瑶咬着唇,眼泪要掉不掉的,就是没办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那时她以为她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还以为自己有个和爹爹十分相爱但早逝的娘亲,提出让爹爹不要找后娘,虽然有几分任性,却不是不能理解,可如今真相大白,她不是爹爹的女儿,也没有那个所谓的和爹爹十分相爱的娘亲,再提当初,就连玄瑶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恶。
  可是只要想到爹爹的怀抱会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爹爹会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那个女人,他们还会有个可爱的孩子,一点一点的夺走爹爹的关心,她就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中。
  玄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寒轻轻的在她脸颊上拍了一下,轻声道,“好了,傻丫头别多想,爹去做几个菜,刚才那话也不要再提了,别让白师弟听了去,他平生最恨别人把他当成女人。”
  方寒的掌心温热,玄瑶的脸颊却是冰凉凉的,被拍了一下,简直像是一道电流透进皮肤,玄瑶醒过神,正见方寒的背影,纷纷扬扬的雪花伴着桃花瓣飞舞在天地间,却都不如那一袭渐渐远去的白衣惊艳。
  宛秀宫戒严,云台宫是执法堂抓来的头号苦力,方承忙了小半个月,才终于得空回来见师尊,离得老远还没下飞剑,就闻到一阵阵的饭菜香气,香的方承都要站不住了。
  方寒做菜的手艺是顶尖的,刚摘下的笋尖青翠欲滴,糖醋排骨黄灿灿油汪汪,清蒸鱼扑面而来一股鲜美滋味,其余几样素色小炒摆盘也好看极了,明明都是些家常菜,却让白雁飞瞪圆了眼睛。
  他没看错吧?做饭的那个人,是方寒?
  一千年前,太上长老曾经说过,方寒是天生的剑仙,他的手生来就是握剑的,哪怕就是不修仙,当他把手中的剑练至巅峰,当他悟出不该出现在人间的剑式,当他的剑意达到渡劫的水准,便能踏破虚空,平地飞升。
  而现在,天生的剑仙系着围裙,手里一把锅铲,正微微拎着眉头用清水冲洗,场面一度十分惊悚。
  方寒不讨厌做饭,却很不喜欢事后的洗刷,尤其洁癖作祟,让他没办法把沾染着油腻的炊具草草的用术法带过,玄瑶是知道的,见状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去帮他洗。
  方寒却微微避开了玄瑶,道:“没事,刚换的衣裳别弄脏了,方承,过来把锅刷干净。”
  方承本来正在给白雁飞见礼,听见自家师父叫,立刻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让,让师叔见笑了。”
  白雁飞一点也不见笑,他有些玩味的倚在洞府门口,总觉得这三个人之间的相处特别的有意思。
  方寒就不必说了,他的转变大得要是让元清尊主知道了,眼镜要从仙界跌到人间来。那小姑娘也有意思,看着美得像一幅画,内里却是个小村姑,说话做事透着一股纯粹的感觉,仿佛一眼就能把她看透。
  白雁飞更注意的却是方承,这个小娃娃的年纪不算大,修为不算高,资质不算妖孽,身上却带着股浓厚到接近紫色的气运,显然是得了方寒庇护。
  修仙之人大部分都专程开过天眼,方寒的气运是纯金的,边缘带着游离的紫气,庞大的气运在他头顶凝聚成十里金云,云海中隐隐有龙腾凤舞之象,这是他曾经偷偷看过的,只是那么一眼,那之后他足足瞎了一整年。
  气运不是一成不变的,大富大贵之人坏事做尽,不是不报应,而是在消耗头顶的气运,等到气运消耗完,便是天道轮回之时,白雁飞不敢再看方寒的气运,看了方承的,又带了点好奇心去看玄瑶的气运。
  几乎在白雁飞开了天眼的瞬间方寒就已经察觉,不过他是想让白雁飞收阿瑶当徒弟的,作为师父,了解一下徒弟的事情也不为过,按下心中隐隐的不满,方寒没说什么。
  在玄瑶很小的时候,方寒就给她看过,玄瑶的命格很坏,遇到他乃是一道转机,但因为他是修仙之人,逆天而行,并不在天道凡人界定的命格范围内,不算遇了贵人,所以玄瑶的命格还是那样坏。
  如果说白雁飞看到方承的气运是有些惊讶并且觉得这个年轻人引起了自己的注意的话,那么看到了玄瑶的之后,他整个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少女眉眼间一点金红光芒亮若晨星,这是极为难得的赤子之心,一般只有先天灵兽并一些资质极佳的婴儿才会拥有,赤子之心不断的往外吞吐着稀薄的气运,然而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起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