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等叶添拿上手机和钱包,转过头,童苗已经不见了。
  叶添一路追到酒店,也没有找到她人,打手机也打不通。
  叶添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给钱乐打电话。钱乐被最近接连发生的怪事给吓到了,当即就让大家别唱了,匆忙结了账,带着大家一块去找童苗。
  第一三零章 影魅
  钱乐和叶添带着整个剧组的人,快把影视城翻过来了, 折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童苗的人。就在钱乐和叶添商量好准备要报警的时候,童苗竟然自己回来了。
  她浑身湿得透透的,脸色惨白,衣冠不整,看起来好像被……一样。
  钱乐黑着脸让剧组其他人先回房间睡觉,然后又让叶添给童苗拿了几条干毛巾过来, 叶添把毛巾递给她,担忧道:“师姐, 你没事儿吧?如果有人欺负你, 你只管说, 我们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童苗低着头坐在床边有些魂不守舍,反应了一会儿, 才听懂钱乐的话, 她哑着嗓子道:“没事, 我没事……”
  说着童苗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不管钱乐和叶添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
  最后钱乐无法,只好道:“你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我让何倩过来陪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给小添或者我打电话。”
  童苗垂着头,捂着嘴巴,微微颤抖着身体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童苗的状态实在不怎么好,钱乐和叶添都放心不下她,他们一直等到何倩过来了才离开。
  何倩是钱乐外聘的化妆师,三十来岁,化妆的技术很好,为人直率亲和,早在钱乐拍摄微电影的时候,两人就经钱乐的老师介绍,合作过很多次了。何倩觉得钱乐有才华,很看好他,这次钱乐首次拍摄大电影,人手不足,她除了带手下的人化妆外,还主动承担了剧组的一些后勤工作。
  何倩前几年跟丈夫离婚了,一个人带着患有自闭症的女儿,之前,她父母帮着带孩子还好些,最近她爸爸生病了,妈妈要到医院照顾爸爸,又要照顾她女儿,根本忙不过来。所以,昨晚的聚会她没有参加,而是早早离开影视城回家陪女儿去了。童苗失踪的时候,她已经陪着女儿关机睡觉了,直到今天一早起来才知道这事儿。
  西西的自闭症不算太严重,跟正常孩子比起来,她只是不怎么说话,胆子很小,经常莫名其妙的受到惊吓,每次一受到惊吓都会大病一场,以至于都已经快六岁,也没在幼儿园里正经待几天。
  西西黏人黏得厉害,最近何倩妈妈医院家里两头跑,根本照顾不过来。何倩在剧组事情也多,难得今天没有拍摄,早上在电话里经过钱乐的同意后,何倩把黏着她不放的女儿给带了过来。
  一路上,西西都很乖的抱着她的芭比娃娃,坐在车上默默跟娃娃玩游戏,跟着何倩走进房间后,西西一看到童苗脸色剧变,哇哇大哭着,拽着何倩的衣服,一个劲儿把她往外拉,“回家……呜呜呜……妈妈……回家……”
  一直低着头坐在床边的童苗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西西面前,弯着腰看着西西,“西西怎么啦?乖乖的,不哭了好不好?”
  温柔中带着点沙哑的声音,传到西西耳中却变得异常阴冷邪恶,“小东西,你再哭,信不信我吃了你妈妈,还有这个娃娃里的小东西!”
  谁都没有注意到,西西怀里有些老旧的芭比娃娃眼珠竟然自己转了转,湛蓝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恐惧。
  西西似乎感知到了娃娃的恐惧,她紧紧抱住娃娃和妈妈,身体不停的发抖,死死抿着嘴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珠,却强忍着不敢哭出来。生怕一哭出来,眼前的怪物就会吃掉她妈妈和妹妹。
  叶添没有注意到西西的不安和恐惧,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西西手里:“西西真乖,叔叔请你吃棒棒糖好不好”
  何倩把躲在她身后的西西抱了起来,西西死死抱住她的脖子,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根本不搭理叶添。何倩没有勉强女儿,接过棒棒糖,替女儿道了声谢。
  叶添从小就特别有孩子缘,小孩子们都喜欢他,前几次他给西西棒棒糖,西西都收了,没想到今天小家伙竟然不肯搭理他,叶添摸摸自己的俊脸,故作担忧道:“倩姐,你快看看我的颜值是不是下降了?”
  何倩看着他耍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添这张脸足够挤进娱乐圈的前十,当然,前提是他不耍宝的话。
  何倩逗他:“的确下降了一点。”
  叶添幽怨的看着钱乐,翘着兰花指轻轻掩面,掐着嗓子装出女腔,“表哥,如果我变丑了,你还会要我吗?”
  “要你妹!”钱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跟何倩、童苗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带着耍宝的表弟离开了。
  郑昀曜一直到了早上才收到信息,得知昨晚童苗失踪了,他正琢磨着童苗的失踪会不会跟昨天那道黑影有关,钱乐就给他打电话,说童苗自己回酒店了。经过昨晚一番折腾,今天白天是注定没法拍摄的了,晚上能不能开工也是个未知数。阿黄作为剧组最大牌同时演技还最好的角儿,钱导大手一挥,准了胖喵一天假。
  胖喵在一旁偷听电话,还没来得及乐呵,就被冬生无情的‘发配’了,“你去剧组盯着。”
  “凭什么,喵爷才不要去!”阿黄坐在沙发垫上气得喵喵叫。
  “那以后你都不用去了。”冬生说。
  “不,我去!”阿黄憋屈极了。
  冬崽学坏了!它怀念以前那个小小的、一条小鱼干就能哄住的冬崽崽了。
  胖喵气鼓鼓的吃掉了一大盘蒸饺,三根油条以及一大碗豆浆,汪振把它送到了影视城。
  剧组人员都还在酒店里休息,阿黄跳下车找地方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然后就开始在影视城里溜达开了。冬生虽然已经嘱咐过汪振要看着阿黄,但汪振哪里看得住成精的胖喵?说好了一起去上厕所,转身出来,阿黄就跑得没影了。
  他们拍摄的影视城规模不算大,人也不太多,不过,流浪猫狗倒是不少。阿黄溜达一圈下来,小弟多了二三十只,胖喵来的时候,就有心要收点小弟为自己所用,因此特地让汪振搬了两包猫粮、狗粮到车上。它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让汪振把猫粮、狗粮搬过去,招待小弟们好好饱餐了一顿。
  吃饱喝足,小弟们明显对阿黄老大驯服多了,全都乖乖按照阿黄的吩咐,到剧组附近的酒店蹲点守候。
  阿黄自觉完成了冬生交待的任务,让汪振去给它买了一堆好吃的回来,然后窝在酒店里,一边吃一边刷电脑,玩儿得不要太嗨。
  汪振:……
  天色渐晚,大家睡一觉起来后,精神都不错,钱乐决定晚上八点开工,能拍多少镜头算多少。
  为了不打草惊蛇,阿黄没有让汪振把它来影视城的消息告诉钱乐,汪振一度以为胖喵精只是为了玩儿电脑找的借口,结果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一只瘦骨嶙峋花猫溜到酒店的窗户外,跟阿黄喵喵了几声,阿黄爬出窗户,跟着花猫一起跑了。
  汪振赶紧跟上去,很快,他就跟跟着阿黄来到了剧组拍摄现场。
  阿黄远远站在墙头上,藏身在黑暗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剧组的情况。汪振是侦察兵出身,身手敏捷善于隐藏,他不太明白阿黄的意图,但也没有贸然破坏阿黄的计划,而是跟阿黄一样,悄悄藏进了黑暗中。
  欧青宇饰演的菜鸟警察,在追逐疑凶的过程中,又目睹了一起离奇死亡事件。
  欧青宇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在原地,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衣着暴露的站街女被一刀刀活活捅死,警车呼啸而来,欧青宇像是丢魂一样,满身是血,拿着鲜血淋漓的水果刀怔怔站在原地。眼看警察就要来了,叶添饰演的喵精忽然从黑暗中跑了出来,拉着欧青宇就跑。
  欧青宇回过神来,厉声质问喵精:“你是谁?”
  叶添饰演的喵精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傻逼,老子是你祖宗!”
  喵精曾经受过重伤,每次化为人形的时间都非常有限,眼看就要维持不住人形,喵精一头扎进夜色中,头也不回的跑了。
  菜鸟警察傻乎乎的以为救他的人,真是他祖宗,晚上回到家洗了澡,找了个破陶瓷盆,翻出一小叠快发霉的纸钱和香蜡,半夜来到马路边上,把它们烧给祖宗。
  欧青宇已经找到了感觉,融入到了角色中,叶添平时就是个精分货,颇具演戏天赋,饰演起来毫无压力。换做其他导演可能也就过了,但钱乐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一遍遍让他们重拍。
  从头再来,欧青宇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惊恐的看着道具刀狠狠扎进了配角身体里,配角表情扭曲,大张着嘴巴,无声求救……
  西西吓得紧紧抱住何倩,瑟瑟发抖,她怀里的芭比娃娃眼中也露出明显的恐惧。
  远处的墙头上,阿黄被吓得直接炸了毛:“我勒个去,竟然是影魅,冬崽快来护驾啊!”
  第一三一章 影魅
  影魅,朝生而暮死, 是魑魅魍魉中最低等的一种。但凡事皆有例外。
  在电灯普遍使用之前,绝大多数影魅都是日出而生,日落而死。它们依存于光明笼罩下的黑暗,光明让它们无所遁形时,它们会死。当光明消失时,它们也会死。然而, 随着电灯的普及和滥用,影魅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间, 有极少数的影魅渐渐突破了它们生命的极限, 不再是朝生暮死。
  影魅与普通鬼魂、鬼物不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一种诞生在天地之间的灵。不过, 它们并非钟天地灵气所化, 而是集阴晦之气而生, 只能在阴暗之中苟活。
  影魅的生命本该短暂而脆弱,然而随着极少数影魅的生命极限被打破,它们为了得到更长久的生命,开始吞噬鬼物,吸食活人生气,生命被延长的同时,它们也变得十分难以对付。
  在李九收养冬生之前,阿黄某次跟着他去魔都的时候,就曾在魔都遇到过一只打破生命界限的影魅。当时,李九和它花了不少功夫才最终消灭了那只影魅,李九法力高强,没怎么受伤,阿黄就惨了,一身毛全让给那只狡猾凶残的影魅毁了,害得它窝在家里休养了整整三个月,等毛发长齐了,才敢出门。
  眼下这只影魅,似乎比当年他们遇到的那只还要凶残。
  阿黄恨不得掉头就跑,有多远跑多远,可是它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影魅杀人。
  好在它今天出门的时候有所准备,让冬崽给了它好几道威力极强的符咒,东西它让汪振给它揣着。只见阿黄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汪振感觉衣服夹克的口袋动了一下,还来不及去摸,胖喵精已经叼着东西风一般刮远了。
  呸呸呸。
  阿黄不想暴露身份,躲在黑暗中,精准的将符咒吐到影魅身上。
  符咒在碰触到影魅是瞬间,化作道道火焰,影魅发出一声常人听不见的惨叫,迅速遁入黑暗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阿黄长长嘘了口气,躲进也夜色中。
  没了影魅控制,饰演站街女的女人瞬间软倒在地,白眼一翻晕厥过去,鲜血迅速从她体内涌了出来。
  剧组顿时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童苗死死看着阿黄刚才站的地方,目光阴狠渗人。西西和她怀里的娃娃,偷偷看了她一眼,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冬崽,冬崽,今天吓死本宝宝了,你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吗?是影魅!影魅!”阿黄抱着汪振的手机,冲着话筒喵喵直叫。
  汪振虽然听不懂阿黄在喵些什么,但他愣是从它的毛脸上,看到心有余悸、气急败坏等复杂而充满人性化的表情。
  冬生微微蹙眉道:“你继续在那边盯着,我一会儿过来看看。”
  朝生暮死的影魅很容易对付,但剧组接连出事,显然缠上剧组的影魅并没有那么简单。一旦影魅打破了生命界限,再想要彻底消灭它们就难了。
  当晚,冬生和郑昀曜连夜驱车赶到影视城。饰演站街女的配角伤得有点严重,剧组的医务人员替她简单处理以后,将她送到了市里的医院就诊。
  剧组接连出现怪事,三番两次差点闹出人命,大家心里都怕得厉害。冬生和郑昀曜到时候,除了陪同伤者去市立医院的人外,剧组其他人全都聚在酒店里,心有余悸的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谁都不敢单独行动。
  童苗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西西年龄小身体不好,熬不住窝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她怀里的娃娃脑袋扭成一百多度,湛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童苗的方向,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娃娃眼睛里的戒备。
  郑昀曜和冬生走进去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西西怀里老旧的芭比娃娃。郑昀曜只看到一团黑影附着在芭比娃娃身上,冬生看得更清楚一些——那团阴影是一个胖乎乎的婴灵,它生前应该跟抱着它的女人、女孩儿有着血缘关系,它肚脐的位置生出一条类似于脐带的黑影,紧紧缠绕在女孩儿身上,已经与女孩儿形成畸形的共生关系。不过,婴灵似乎并没有伤害女人和女孩儿的打算,相反,它以守护者的姿态戒备着什么……
  冬生顺着婴灵脑袋的位置看过去,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童苗。乍一看,童苗跟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区别,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婴灵会如此戒备于她吗?
  很快,冬生就注意到,童苗身后竟然没有影子。
  一般说来,不论活物还是死物,只要是拥有实体的物质,经过光线的映射,都会出现影子。鬼魂没有影子,因为魂体本身就是透明的。童苗明显不是鬼魂,那么她的影子去哪儿了呢影魅的本质就是影子,童苗的影子不见了,会不会跟影魅有关呢?
  自从跟郑昀曜在一起以后,冬生体内的阴阳平衡日渐稳固,再有灵鱼项链替他遮掩,冬生看上去就像普通人一样无害。反倒是郑昀曜,经历了桐城的瘟疫事件后,天道给他算了一大笔功德,浑身金灿灿的气运犹如实质,魂体鬼物们远远看到他,就能感觉到强烈的惧意,根本不敢靠近。
  影魅已经在郑昀曜手里吃过一次亏,今晚又被符咒重创,郑昀曜刚一进来,它就露出了无法克制的不安。
  冬生不动声色的将童苗的不安看在眼里,童苗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她装出不舒服的样子,小声跟钱乐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冬生趁着大家没注意,从兜里掏出几张头大身子小的纸片人扔到地上,纸片人落地后,竟像活过来了似的,扭扭短得几不可见的脖子,慢吞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它们小心躲进黑暗中,做贼似的贴着墙壁,悄悄跟了上去……
  第一三二章 影魅
  冬生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抚摸着在他腿上打盹儿的胖喵, 双目微阖,看上去似乎在闭目养神。注意到这一幕,房间里剧组其他人都不由压低了声音。
  冬生并没有睡觉,他分了一部分自己的阴煞之气和生气附到小纸人身上,现在小纸人们看到的一切都如实呈现在他眼前。
  这会儿已经快十点了,酒店的走廊里人不多, 童苗走路非常轻,声控灯对她的脚步声毫无反应, 走廊里漆黑一片, 小纸人们贼头贼脑的缀在她身后。不一会儿, 童苗就走到电梯口,乘坐电梯下楼了。小纸人们躲在花缸后面, 眼巴巴的望着电梯上的数字键, 数字键闪动, 很快变成了‘1’停止不动了。
  趁着四下无人,小纸人们撒着细细的小短腿跑到窗户边上,它们灵活的扒着墙边的花盆,迅速爬到窗户上。外面的风有点大,小纸人们站在窗户上,险些让夜风吹得站不稳。小纸人们互相拉着手,站成一排,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小纸人们在半空中打着旋儿,飘飘悠悠的落到酒店楼下的花坛里。落定以后,小纸人们忙扭扭脖子爬起来,迅速离开花坛,张望着寻找童苗。
  很快,它们就在酒店门口发现了童苗的身影,小纸人们小心翼翼避过进出酒店的其他人,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钱乐挑选的这个影视城,位置偏僻,规模不大,白天人就不多,晚上继续留在这边拍摄的剧组更少。路上冷冷清清的,几乎没什么行人。
  童苗走街串巷,绕了许久,来到影视城外围一处规模颇大的人工湖。小纸人们躲在暗处,看见童苗走到湖边,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她的后背露出大量狰狞可怖的伤口。借由小纸人,冬生能够清晰的看到她背上的伤口已经出现了腐烂流脓的迹象。很快童苗脱掉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她赤身果体沿着湖边古朴的石阶一步步走进湖中,湖水渐渐没过她的身躯、头颅,只剩下如云秀发漂浮在水面。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童苗忽然从水底蹿了出来,慢慢游到岸边,拾阶而上,当她转过身时,她背上的伤痕竟然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