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梁健绘声绘色把昨晚的事情讲了一遍,又把他才刚到手的关于王川、王海两兄弟的信息告诉了冬生:“……王川的性格比较开朗,为人热情大方,王海的性格比较内向,为人冷漠自私。王海成绩很普通,远不如王川,他的高考成绩很不理想,他老师曾劝他报考专科院校,他一意孤行第一志愿填了当地的一所二本院校,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则是两所三本院校。最后,他没有收到任何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而这时候,王川收到了b大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他们县城历年来少有的几个考上b大的学生,王川不仅得到了大笔的奖学金,父母也因为王川先后受到单位领导重视,升职。王海承受不住打击,留下绝笔信,在学校跳楼自杀了。
  王海死后,王川非常难过自责,断绝了跟老师、朋友们的来往,过后没过多久,他提前来b市了。在一家快餐店做了一段时间的暑期工,然后就提前到b大报道了。
  据我收到的消息,王川跟父母的关系很好,十分孝顺,对孪生弟弟也非常照顾。王海的死或许让他很难过很自责,但越是这种时候,他难道不越应该陪在父母身边宽慰他们吗?王海一死,王川就断绝了跟所有过去的师长同学朋友的联系,王海下葬不过一周,他就离开家乡来到了b市,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所以,你怀疑现在的王川并不是真正的王川,而是王海。‘王海’的死另有隐情?”余瞳皱眉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王川就太可怕了。
  梁健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我昨晚听到他在说什么吗?”
  “别卖关子了!”余瞳催促道。
  “刚开始我没有听清楚,只听到王川一个在哪儿嘀咕王海、王川啥的,后来那个鬼影进来以后,他喊了一句,‘滚开,你们不要过来。’
  刚开始我没太懂他什么意思,我后来仔细回忆了一下,那鬼影虽然是由很多猫猫狗狗组成的,但它到底还是一个整体,‘你们’这个‘们’到底还有谁?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川昨晚的反应明显不正常,我瞧着那鬼影明明只有猫猫狗狗,他为什么又会提到王海呢?王川在寝室住的时间不算长,但你们不觉得他的性格更像王海吗?”梁健智商上线的时候,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梁健的分析让余瞳不寒而栗,他不由道:“孪生兄弟就算长得再像,一般人分辨不出来,他们的父母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梁健压着声音说:“可如果他们不是分辨不出来,而是不愿意去分辨呢?”
  就算知道‘王川’有问题,在已经死掉了一个儿子的前提下,他们会把另一个、唯一的儿子也折损进去吗?更何况这个‘儿子’还考上了最顶尖的学府,前途无量。
  梁健的假设让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冬生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你们最近有没有吃过猫肉或者狗肉?”
  余瞳摇头道:“没有,我家里养了不少狗,我从小跟它们玩到大,狗在我心里,像朋友像家人一样,我从不吃狗肉。在我们那块儿,从没有吃猫肉的习惯。”
  梁健说:“我家以前也养过猫狗,我觉得小猫小狗都挺灵性的,从来没想过吃它们。冬崽,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冬生简单讲了一下那天在梅家遇到的事儿,普通动物的魂魄比人类弱得多,死后极少极少能化为鬼魂滞留阳间。他那天在梅家遇到的犬鬼非常厉害,不仅在大白天出没,连阿黄的神智都被它的怨气影响到了,那个一直嚷着要吃狗肉的男人事实上也是被它给控制了,这种程度的厉鬼很少见,更何况还是完全由动物所化的厉鬼。
  帝都应该不会出现两只相似的犬鬼。
  犬鬼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他们寝室,余瞳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犬鬼的存在,犬鬼应该不是冲着他去的。梁健体质特殊,感应的犬鬼出现也不算奇怪。如果犬鬼是冲着他去的,当晚他根本不在寝室,那只犬鬼绝不会专程跑到学校去找他,那么寝室里唯一的人选就剩下王川了。
  “我怀疑那只犬鬼是冲着伤害猫狗的人去的。”冬生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电话那头,阿黄非常气愤的喵喵叫:“我有个小弟被杀死了,脑袋都被砸烂了,妈的,要让老子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老子,老子宰了丫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不同于阿黄的怒火冲天,冬生的语气无比平静。
  “昨天!”阿黄气呼呼道。
  “我知道了。”
  昨天猫被虐杀至死,昨晚犬鬼去了寝室,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
  这只强大到离谱的犬鬼,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冬生忽然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了很久的点,他记得阿黄曾经提过,那两只小奶猫被虐杀而死的小区里,有人死了。
  这两者,会有关联吗?
  冬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季宇也抱着案宗挠破了头皮。再过不了多久就是春节了,上面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必须在节前结案并抓到凶手。
  他们现在几乎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或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季宇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一个无比荒谬的假设。
  这些凶案,会不会,会不会不是人做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郑昀曜:放开那只冬崽,我来!
  贱人:你也只能在小剧场里怒刷存在感了!
  郑昀曜:不要拦我,我要拍飞他(╯‵□′)╯︵┻━┻
  第八十二章 犬鬼
  王川的父亲一家工厂的会计,王川的母亲则是一家小公司的出纳, 因为儿子考上了顶尖学府,两人都稍微往上升了升,工资也涨了点。
  不过,小地方的财务人员工资还不如技工高,夫妻俩的职称也不高,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七千块。他们从事财务这一行的时间比较久, 时常接点私活赚点外快,一个月下来两口子的收入加一起也能有一万多块了。
  一直从事着财务工作, 夫妻俩对投资理财很有心得, 早年, 他们投资买了间商铺,又找关系, 低价买了两套商品房, 预备以后留给两个儿子做婚房。他们家商铺的地段很好, 面积大,租出去一年能收个四五万租金,县城里的住房租金并不高,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一年顶天就租个一两万。
  王川父母积攒的财富放在帝都这样的城市根本不够看,但放在他们老家那样的小地方,哪怕养了两个孩子,生活依然可以过得很滋润。或许是成天都在跟钱斤斤计较,王川父母有点节俭过头了,通俗点就是抠门。
  李九生活节俭,但该花钱的地方从来不含糊,冬生从小到大兜里都没缺过零花钱,在桐城那个小地方,冬崽一直都是同学们中的有钱崽,以至于养成了他现在有一点钱就非常满足的性格,同时还具备了月光族的潜质。钱包鼓的时候买买买,钱包瘪了就吃土。
  老郑同志给他讲多少投资心得,他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过。
  其实也不怪冬生,他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为钱财操过一点心,每天都能够准时在爷爷那儿领到零花钱,学费、学杂费方面爷爷从来没有含糊过。除了对吃和画画很执着外,冬生根本不在乎穿什么用什么,同龄人萌生虚荣心开始攀比的时候,冬崽把零花钱贡献给了零食和画本;同龄人在讲明星说爱豆的时候,冬崽把零花钱贡献给了零食和画本;同龄人开始偷偷牵小手耍盆友的时候,冬崽还在给零食和画本贡献零花钱。
  等冬生终于穷到萌生赚钱想法的时候,郑昀曜开始每个月给他分红了。冬生现在拿到的分红,可比普通大学生的生活费多多了,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重新回到‘领零花钱’的日子,赚钱这种事儿早就被他扔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相比冬生,王川王海兄弟俩在读初中之前,就没见过零花钱长什么模样,就算后来读了初中、高中,他们每个月的零花钱也从来没超出过一百块钱。平均一天三块钱,只够买两瓶矿泉水。
  王川性格开朗疏阔,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从不跟人攀比,根本不在意有没有零花钱。
  相较之下,王海的心思就要细腻得多,从小到大在王川的光环下长大,王海其实很自卑,而过少的零花钱,让王海觉得自己在同学中抬不起头来。王海的性格中有着自卑又自大的一面,他不喜欢那些比他过得好的人,同时又瞧不起那些比他差比他穷的人。
  明明比他穷的冬生,日子过得却比他好。
  王海不厌恶他,厌恶谁?
  王父王母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一听儿子下体受伤严重,很可能会影响到生育能力,两人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王海入学后,很少往家里打电话。王父王母不是很清楚梁健他们的家庭背景,他俩按捺住心里的阵阵怒火,稍微一打听,得知梁健是著名的梁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余瞳不是b市本地人,但据说他妈妈是坐别摸我suv过来的,可见家里应该是挺有钱的。
  王父王母他俩久坐办公室,业务能力不见得出色,办公室斗争中趋利避害那一套却玩得炉火纯青。不管余瞳家里背景如何,他是为了救梁健出手,这件事情梁健一定会保他到底。以梁家在帝都的能力,黑白是非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跟他们来硬的,无异于是拿鸡蛋碰石头。与其最后落个两头不讨好,还不如一开始摆足受害人的姿态,委曲求全,最大程度帮儿子争取利益。
  夫妻俩还抱着一丝侥幸,梁健有钱有势,说不定就能找个厉害医生帮儿子‘恢复如初’呢?
  夫妻俩打定主意,王父红着眼睛痛心不已,王母难过的擦着眼泪,找到袁春花和梁健的妈妈沈清月。
  王母哭哭啼啼的表示,只要他们能够帮忙医好王川,这件事情就算了,毕竟只是孩子们不懂事打架而已。
  梁健第一个就跳起来不干了:“打架?你们好儿子想要我的命,还医好他就算了,我现在先把话撂这儿,这事儿没完!”
  袁春花也气愤道:“没错,我儿子现在还躺医院呢,我还没去找你们追究责任,你们倒好,还跟我们面前扮起好人了。小梁说得没错,这事儿我们没完!”
  王母终于沉不住气了,声音尖厉道,“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明明是你们儿子合伙欺负小川,把小川伤成这样,别以为你们有钱有势就可以颠倒黑白,我们光脚的可不怕你们穿鞋的!”
  梁健不屑道:“事实就是事实,我爸妈有钱难道我就该死吗?你们家也没穷到什么光脚的程度吧,就算是不如我们家,那也不是王川杀我的理由!”
  “你别一口一个死,一口一个杀的,少在那儿含血喷人,我们家小川从小到大特别懂事,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你们要不是把他欺负狠了,他怎么可能会跟你们动手?”王母怒道。
  梁健似笑非笑道:“可是现在这个王川,真的是你所说的王川吗?”他忽然弯腰凑上前,很小声道,“你说,到底什么样的父母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呢?真正的王川,就站在你背后哭呢。”
  王母脸色骤变,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扭过头去看身后了,她竭力保持镇定怒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梁健直起身,吊儿郎当的笑道:“我有没有胡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王母心头有鬼,草草撂了两句狠话,就拉着不明就里的王父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梁健不由想到了一个词——落荒而逃。
  梁健只是想诈诈她,没想到一诈就诈出了她的马脚。‘王海’的死必定存在什么猫腻,作为父母,他们肯定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和回避。
  王父王母一走,沈清月本来打算接梁健回家去住,但梁健特别仗义的表示,他要留医院里陪他的救命恩人。然后特别贴心的让老妈把袁阿姨请去他们家,袁春花昨晚三四点接到电话,马不停蹄的就跑来的b市了,一整天都围着儿子转,这会儿也确实累了。她本想就在医院附近找个酒店凑合一下,奈何沈清月特别热情,最后她只好跟她一道走了。
  “那我晚点让司机给你们送晚饭过来。”沈清月很宠儿子,但从来不会过分去干涉儿子的决定。昨晚的事情,她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不已,多亏了余瞳,不然现在儿子指不定是什么情况。
  沈清月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冬生给梁健的护身符,梁健恐怕还等不到‘王川’动手。
  梁健摇头道:“别介啊,太后娘娘您就别瞎操心了,一会儿有人给我们送饭,梅氏老厨房的外卖,一般人可吃不上。”
  沈清月惊讶道:“他们家有外卖吗?”梅氏在帝都有多牛气,她可是很清楚的。
  “关系到位自然就有了,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家吧,老头子都打了多少个电话,腻歪死了。”梁健一脸的嫌弃,换来老妈一个爆栗子。
  等老妈他们走了,梁健把病房门一关,很是嘚瑟的讲了自己如何诈王川母亲的,“……以后请叫我福尔摩斯健!”
  冬生冷漠脸往嘴里塞橘子,目光落在梁健身后,“我觉得你应该改名招鬼健。”梁健身后跟的鬼影,长了一张跟‘王川’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
  梁健愣了一下:“招鬼?招什么鬼?冬崽,我胆子小你表吓我!”梁健一个箭步蹿到冬生旁边,脸色都变了,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嘚瑟。
  “你能看见我?你能看见我?”鬼魂‘咻’得一下飞到冬生面前,或许因为情绪不稳定,他的脸变回了死亡时的样子,脑门上有一个很大的洞,血液源源不断的从洞里流出来,淌过支离破碎扭曲变形的五官,整个身体诡异的扭曲着。
  病房里只有梁健和余瞳两人,冬生没有掩饰自己的能力,从容的点了点头,并说:“如果我们没有猜错,你应该才是真正的王川吧?”
  鬼魂的眼中淌出两行血泪,它拼命的点头。
  “你想报仇吗?”冬生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了嘴里,问。
  鬼魂重重点头。
  被自己最信任的双胞胎弟弟精心设局谋杀,它刚死回到家里的时候,日夜不停的在父母耳边哭诉希望他们能够认清王海的真面目,希望王海能够接受法律的制裁,然而,后来父母明明猜到了一些,却至始至终保持沉默。
  王川有多恨王海,它就有多恨它自私的父母。
  王海来b市的时候,正值盛夏酷暑,它无法跟过来,就一直呆在家里,跟在父母身边。它被仇恨日复一日的煎熬着,它每一天都在幻想着如何报复王海,它甚至想过趁晚上蹭交通工具去b市找王海报仇,但它忍住了,它留在老家,想等王海寒假回去的时候,再报复他,顺带连漠视它死亡的父母一起报复。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作为厉鬼,王川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心里对仇恨的执念越来越强。冬天日照不强,王川得知王海出了事,父母要来b市,它忍住光线照射带来的痛苦,一路跟来了b市。
  等真正见到了王海,王川想要报复他却没有它想象的那么简单,它现在的能力顶多就只能摔个杯子、弄坏点灯泡、制造点小意外之类的,王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它根本杀不死他。
  王川愤怒的跟在父母身后,想看看王海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中间有没有可供报仇操作的空间。不想,梁健竟一语道破真相,它当时确实跟在父母身后,它以为梁健可以看见它,就跟了上去。没想到真正能看见它的,另有其人。
  王川只能算一个很普通的厉鬼,它的能力甚至比不上于海燕,神智和周身的怨气都有点涣散,讲话的时候颠三倒四,情绪和魂体都有点不稳,冬生给它贴了几张养魂符,让它陷入了沉睡。
  医院阴气重,王川蜷缩在墙角里,魂体慢慢稳定了下来。
  忙完这些,冬生的肚子开始饿了,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给郑昀曜打电话的时候,郑昀曜和安德烈相当及时的拎着大大小小的保温盒,来到了医院。
  第八十三章 犬鬼
  听到敲门声,冬生难得勤快, 不等梁健动作,就主动走过去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果然是郑昀曜。看到郑昀曜和安德烈手里的大包小包,冬生嘴角不由翘了起来,蝶睫忽闪忽闪,眉眼弯弯, 唇边的梨涡清晰可见。
  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不外如是。
  瞬间, 老郑同志的血条就清空了, 砰砰砰砰,小心肝快从皮囊下面蹦出来了。这时候, 一双修长雪白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郑昀曜心脏不由越跳越快, 忽然,他手上一空,手里的袋子已经被那双手拿走了。
  “冬崽,冬崽,快来放这儿放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梁健把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扫到了沙发上。
  看到冬崽头也不回的背影,郑昀曜难得黑了一下脸,扭头把安德烈手里的袋子接了过去,冷声道:“你自己找地方吃晚饭,有事电话联系。”
  安德烈:老板,俺也想吃梅家的外卖!
  安德烈强烈外露的渴望,换来了无情的关门声。安德烈摸摸鼻子,推推鼻梁上的太阳镜,气势十足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