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白氏连忙差人将如嬷嬷请来。
  如嬷嬷见着镇国公,当即便跪了下来,“求镇国公给我家夫人做主。”
  待到见着窝在太夫人怀中的屠凤栖后,如嬷嬷心中更是安定了几分。三姑娘果真没有说谎,她竟真的在替自家夫人报仇。
  将那日自己在屠凤栖跟前说过的话儿再说一遍,如嬷嬷双眸通红,“奴婢这里还有一件儿东西,若是三姑娘想要对付二房,许是会派上用场。”
  镇国公的脸色阴沉如墨,他是断然没有想到,对自己的女儿女婿动手的人,竟是他们镇国公府世代效忠的圣上!
  “我早便说了,那蠢货不是自幼当成皇帝来培养的,如今登上帝位,还能盼着他有多大的胸怀不成?我镇国公府世代忠良,他若是当真瞧不过眼,只管削了咱们的爵位便是,何必要对玲珑夫妇下手?这不长眼的混球,拿旁人出气儿算什么本事儿?”慕氏气得满脸通红,万万没想到,他们查了这般久的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
  玲珑与峥稷做错了什么,竟是要遭遇这等磨难?
  如嬷嬷被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却见着镇国公几人脸色不变,甚至隐隐有些赞同之势。她连忙低下头来,心头却是忍不住突突直跳。
  “嬷嬷,你只管放心,既然鸢鸢答应了你,定是会替你家夫人报仇,镇国公府自然不会失言。”白氏到底是当家主母,虽是气恼,却仍是道:“方才嬷嬷说,你手中还有旁的东西,嬷嬷可否将那东西拿出来?”
  如嬷嬷点点头,她倒也算是识相,知晓若是自己想要报仇,便定是要依靠镇国公府,如此一来,她倒是不能有任何的隐瞒了。
  如嬷嬷低下头来,在自己的袖子中翻找了一阵儿,找出了一封折叠得好好儿的信函,“这是从宫中送出来的东西,本是送来给三姑娘的,正巧被我家夫人撞见,夫人便将东西截了下来。”
  丫鬟将东西呈了上去,太夫人将信函展开,上头俨然是一封血书。
  “这是……”慕氏探了探脑袋,将上头的字念出来,“大姑娘与四皇子苟合,恬不知耻。威远伯府众人暗害三姑娘,天理不容。”
  “是白薇的东西。”屠凤栖腾地站起身来,盯着太夫人手中的血书,“外祖母,这是白薇的血书!”
  白薇的血书,如嬷嬷的证言……
  小姑娘握紧了双手,忽然冷笑了一声:“外祖父,外祖母,我有办法了。”
  昭德帝害死了她的爹娘,这等大仇,自然是不能不报的。只是若直接将矛头对准昭德帝,只怕他们还未开始伸冤,昭德帝便要狗急跳墙了。但若是要对付威远伯府的二房一行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下人将如嬷嬷带了下去,屠凤栖坐在太夫人的怀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掩去眸中的阴暗,“外祖父,外祖母,方才如嬷嬷亦是说了,二叔与段宝林之间……有些锉齿。娘亲与我说过,若是要对付一个人,便要寻着他最为脆弱的一个点。若是昭德帝知晓,他的宫妃竟是与自己的臣子勾结,甚至牵扯出来一桩旧案,他会如何?”
  “那混球定是会趁机将二房与段宝林推出去!”慕氏急忙接道。
  “二舅母说的是,皇上定是会将段宝林与二叔推出去。虽说不过是除掉了几个小罗喽,但也算是给爹娘些慰藉了。段宝林是四皇子的生母,又曾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皇上最是个多疑的性子,心中定是会怀疑,这二人是不是早便知晓了此事,却是瞒着他?长此以往,咱们总能找到机会,慢慢儿的算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凤命归来
  屠凤栖没说的是,皇权更迭,世上多的是意外,镇国公府权势滔天,昭德帝迟早得退让,如若不然,她倒是不介意换个皇帝。
  “此事不着急。”镇国公声音冷硬,想了一会儿,又道:“若是要让皇上相信,段宝林与你那二叔之间当真有什么,最好的便是当场捉奸。现下还不是时候,且等上一段时日。”
  春猎,便是最好的时候……
  “可是外祖父,咱们好不容易知晓了一切……”
  “鸢鸢,你太着急了。”镇国公目光平静,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他看着屠凤栖,“你可知晓要瞒过皇室,这其中要做多少事情?太过急躁,总免不了留下什么破绽,此事交于老夫,老夫自是不会叫你爹娘白白丧命的。”
  如何能不急呢?
  屠凤栖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前世她是被二房那一家子给害死的,莫说是她,便是镇国公府都无一生还。眼下大仇便要得报,便是叫他们多活一日,她都觉得难熬得很!
  “鸢鸢,随大舅母下去歇息吧,这件事儿,自有镇国公府替你做主。”白氏站起身来,走到小姑娘的跟前,牵着她的下手,声音十分的柔和。
  屠凤栖抿着唇想了一会儿,“外祖父说得对,欲速则不达,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只是我不希望外祖父瞒着我去做,爹娘的大仇,还得是由我这当女儿的亲自来报。”
  “你放心,老夫自然不会瞒你。”
  得到镇国公的应允,屠凤栖这才依依不舍地随着白氏走了下去。
  直至再也看不到那小姑娘的身影后,镇国公方是冷下脸来。他冷哼了一声,将手边的茶杯挥落在地,“昭德帝,好一个昭德帝,当真将镇国公府好欺负不成?来人,去将屠凤梧找来,老夫有话与他说!”
  窗外天色有些阴沉,八月的天,竟是带上了丝丝阴寒。
  远在国安寺中的浮生大师抬头瞥了一眼天色,捧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轻声道:“终于要开始了,大昭……要变天了。”
  凤命归来,天下大乱,明君一统,千秋万世。
  那孩子,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他低下头来,望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却是没了喝茶的心思。
  *
  “事情便是这般,你心中可是有任何想法?”
  书房中,镇国公坐在书桌前,端着一杯茶,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站在窗前的白衣少年。
  少年抿了抿唇,惯性地想要掏出帕子闷咳,只动作进行到一半,却是轻笑了一声,“习惯了‘病着’,倒是忘了自己本是个寻常之人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竟是有些沉重,“若是当真如您所言,父亲与夫人是因着……那人,我自是站在您这头的。我娘的死,父亲与夫人的两条性命,既然都是要报仇,我自是不介意的。何况,在我心中,父亲永远只有一个。”
  镇国公暗暗点点头,这孩子是个通透的,到底不曾辜负了玲珑与稷儿的期盼。他抿了一口茶,“那你觉得,要怎么办?”
  怎么办?
  屠凤梧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吃力,“鸢鸢想要即刻报仇,鸢鸢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既然迟早都要除掉那一家子,何不打他们个猝不及防。何况,快过年了。”
  总不能叫鸢鸢在威远伯府中过年,若是当真如此,新年过不过,又有何意义?
  “那你对那位置,有什么想法吗?”镇国公直言不讳,“论身份,有镇国公府在后头撑着,你未必比那二人差,论谋算,便是那二人加在一起,亦不能及得上你的半分。”
  屠凤梧沉吟了片刻,“您想要我有什么想法?若是唯有那般,方能给鸢鸢一个安定的生活,我愿意去做那件事儿。”
  只要能叫鸢鸢幸福的事儿,他都愿意去做。
  一口一个“鸢鸢”,少年眸中带着异样的情愫。镇国公看了一会儿,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你与鸢鸢,倒也合适,青梅竹马,最是般配不过。”
  怎知他话音方落,屠凤梧便已出声道:“国公慎言,鸢鸢于我而言,只是妹妹罢了。若是日后我走上那位置,总不免叫鸢鸢为难,我不愿她活得这般累。”
  何况,最是紧要的是,鸢鸢只将自己当成了兄长,绝无任何旁的心思。鸢鸢真正心仪的人,是战王。
  他眸中的光亮暗了下来,司湛……大昭的战王,身份尊贵,待鸢鸢又是极好,最是个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他心中却难免有些不甘心罢了。
  若是自己不是这等身份,亦不过这般为难了。
  “你是个通透的,既然你觉得应当赶紧了结了此事,那便如你所言。只不过现下最为合适的时候,是春猎。但春猎需等到开春……”
  太久了。
  屠凤梧摇摇头。
  “我记得,大昭似乎是有秋猎的传统的,现下正最是合适。何况等到开春,二老爷未必会在昭都中,届时要依着计划进行,未必会比现下更容易。”少年将双手背在身后,忽而闭上双眸。
  秋猎,方是最合适的时机。
  “畜生们正准备过冬,若是到了开春,反倒是没有这般肥美的猎物了。”镇国公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明日上朝,老夫便向皇上提议。”
  “最好不要亲自上奏。”屠凤梧摩挲手指,目光清亮,“那位最是多疑不过,若是您开口,届时他只怕是要怀疑您了。”
  镇国公欣然地点点头,“你是个有大志的,此事老夫自是妥善处理。”
  二人正说着话儿,便听得外头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国公爷,战王殿下送了几个人来。”
  “哦?”镇国公极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头,很是感兴趣地扬了扬嘴角,转身对着屠凤梧道:“走,去瞧瞧那臭小子送了什么人来。”
  屠凤梧低下头来,应和了一声。
  玲珑阁中,屠凤栖双脚搭在贵妃榻上,捧着一杯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祖父说,此事不能着急,可是她却是半刻都不想等下去,报仇的机会便在眼前,她体内的仇恨几乎便要喷涌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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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章 旧日故友
  前世若不是因着二房那一家子,自己便不会落得那般一个下场。
  “姑娘,凤淑姑娘来了。”桑支从外头走进来,望着倚靠在贵妃榻上出神的小姑娘。
  “凤淑?”白嫩嫩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
  比起凤淑来,她倒是更喜欢凤妩。凤淑……她本不想与那人有太多的接触,前世自己与镇国公府落得那般一个下场,凤淑却仍是能冷眼旁观,仿佛自己是多么深明大义的一个圣人一般。
  可这些年的相处,便是一只猫一只狗,亦是该有些感情的。何况若不是有外祖母教养着,凤淑怎会有那等风光的未来?
  “鸢妹妹。”凤淑莲步微挪,裙摆随风飞扬,温柔贤淑的面上挂着亲切的笑意,“方才还听府中的下人说,鸢妹妹来了,本以为是那些下人胡说,却不知竟是真的。”
  屠凤栖坐直了身子,神色淡淡的点点头,“让凤淑表姐担心了。”
  她抿了抿唇,端起茶杯来,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望着茶杯中的涟漪发呆。
  “鸢妹妹一去三年,如今回来,倒是与我生分了。”以前都叫她“淑姐姐”的,只是现下倒是变成了“凤淑表姐”。凤淑有些落寞,却很快打起精神来,“鸢妹妹,方才我在外头见着一个老嬷嬷,似乎不是你身边的青嬷嬷。”
  “青嬷嬷死了。”屠凤栖不去看她。
  便是她不与凤淑计较,心中亦是有一个疙瘩的。凤淑……自己可以容许她继续在外祖母名下教养着,毕竟再如何,前世凤淑只是不曾出手帮她,谁亦没有义务帮一个蠢货,只是……若她再亲近凤淑,却也是不大可能了。
  再如何,自己最是亲近的姐姐抛弃了自己,总归是有些难过的。她无法像对付二老爷一家子一般对付凤淑,只亦不会再傻呵呵地将她当成最是亲近的姐姐罢了。
  “死了?”凤淑有些愕然,半晌,她方是叹气了一声,“我便说鸢妹妹身边的嬷嬷,怎么换人了呢,原是因着如此。鸢妹妹别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青嬷嬷是个有福气的。”
  她亦相当于半个镇国公府的小姐了,但凡是有心,便会知晓青嬷嬷死得不同寻常。可她偏生问出这等话儿来,可见平日里,倒是真的不大在意旁的事情。
  “不,我半点儿都不难过。”小姑娘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大杏眼,恶劣地勾了勾嘴唇,带着几分掩饰得完好的嘲讽,“我半点儿都不难过,相反,青嬷嬷死了,我开心着呢!”
  她这个表姐,素来是个自诩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便是故意刺激她,非要凤淑不高兴了,她方是觉得满意。
  屠凤栖有些气愤,这等小孩子与亲近家人赌气一般的行为,着实是有些幼稚了。若是凤淑趁机安慰她,便是她再气恼,亦是会原谅凤淑的。
  只凤淑却是丝毫不曾察觉到小姑娘的不喜,反倒是皱了皱眉头,颇为怨怪:“鸢鸢,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青嬷嬷再不好,亦是你的奶嬷嬷。没想到三年不见,你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变成了什么模样?心狠手辣,还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屠凤栖冷笑了一声,声音蓦地拔高。
  她瞪圆了双眸,白嫩嫩的脸颊鼓起,面上已是带上了几分寒意,便只这般定定的看着凤淑,一声不吭,却也叫人觉得瘆得慌。
  桑支被吓了一跳,三年前自家姑娘可稀罕凤淑姑娘了,如今竟是被凤淑姑娘给气得发怒了。只是,凤淑姑娘讲话却也是忒不讲理了些,她以为自己是谁?自家姑娘险些被青嬷嬷害死,青嬷嬷还在姑娘的膳食中动手脚,害得姑娘身子虚寒,凤淑姑娘不去打听打听青嬷嬷的错处,倒是怪起自家姑娘来了,这未免有些不大讲理?
  凤淑亦是有些惊愕,她低声道:“鸢妹妹,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关心你。姑娘家的名声最是重要不过,若是叫外人知晓了……”
  屠凤栖失望不已,她撇过脸去,关心自己么?若是当真关心,怎会连这些都不知晓?何况,何况她亦回到昭都中许久了,凤淑竟是一次都不曾娶看望过自己。便是凤妩,凤妩都曾与自己亲近呢!
  有些事情一旦看清了,便总难免有些难过。她叹了一口气,“桑支,你说吧,我不想与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