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杭澈已清尽路障,只等贺嫣来拆台。
  贺嫣桀骜偏头对众人道:“猎物临死的嘶吼确实很能显示猎人的威力,然而一剑毙命也不逊色,凤鸣尊之前为何不杀死噬魂妖?”
  他甩出一道劲风,直指凤鸣尊,冷然道:“凤鸣尊好不容易养大的五只噬魂妖哪里舍得这么让它们随随便便就死掉!想必还要冀夫人继续圈养起来,养大内丹,以便日后食用!”
  贺嫣石破天惊之言,惊呆了在场众人,却震醒了颤抖的冀夫人。
  冀夫人突然尖叫着向贺嫣扑来,不让贺嫣再发难冀家。
  贺嫣松松站着,仿佛弹指就倒;
  他没出兵器,似乎手无缚鸡之力;
  他脸带笑意,看起来没有攻击性。
  然而,冀夫人百般狠厉,皆拿不住贺嫣。
  冀夫人所出招式和冀家仙术迥然不同,灵力深厚,招式阴狠,修为似乎在凤鸣尊之上,很难对付。
  她手法间隐有招魂术的痕迹,却术法不纯,念力混浊暴厉,贺嫣一眼看穿,冀夫人修的是变种的招魂术。
  画虎不成类犬,拙劣的效颦遇到正宗的传承,冀夫人再狠厉,遇到贺嫣,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冀夫人越打越惊,贺嫣越打越怒,贺嫣心中大骂:“正是这些断章取义、画虎类犬的歪路子,拖累了招魂术的名声。”
  好好的一门精纯仙术,被一帮乌合之众描黑成禁术!
  又走了几个回合,贺嫣怫然大怒。
  冀夫人深厚灵力中有很重的怨气,那是生人魂魄被撕裂吞食的怨恨。
  冀夫人驯养噬魂妖吃人魂,养大噬魂妖内丹,待内丹成熟,她再吃噬魂妖内丹——冀夫人的修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生吃内丹吃出来的!
  招魂术竟被歪用到这等伤天害理的地步!
  贺嫣生出一股强烈的清理杂碎的暴戾冲动,这些邪用招魂术之人,都要尝罪!
  贺嫣肃然冷笑:“我从不对女人动手,今天,破个例。”话一落音,直取冀夫人丹田。
  冀夫人见贺嫣袭来,她知要躲,然而已经迈不动步子,身体像有千斤重,念力混乱不堪,神识如全军撤退不愿抵抗。
  这是噬魂类邪祟对贺嫣精纯的招魂灵力本能的臣服。
  她的天枢穴被点中时,刹那间,多年修练的灵力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你练的是招魂术?”冀夫人大惊失色。
  “你练的不是招魂术。”贺嫣冷肃批驳,“你的是噬魂术!”
  冀夫人本能地想要跪下,然而她死撑着,双眼无神,咬破了嘴唇,两行红血滑下眼眶,面目狰狞。
  贺嫣憎恶地一个弹指,两道灵力直没冀夫人天枢穴,冀夫人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痛苦痉挛。
  她被贺嫣散了修为。
  “歪门邪道皆是穷途末路,你圈养噬魂妖,用噬魂妖吞人魂魄夺人修为,再吞噬魂妖丹元,你如此行径与噬魂妖有何区别?人不能把自己活成妖,冀夫人。”贺嫣憎恶至极,“我散你灵力,只有一个理由,你不该污招魂术名声。”
  贺嫣再转而对众人道:“你们大言不惭禁招魂术,却不知招魂术是何物,可笑至极。我贺笑天今日告诉你们,正宗的招魂术在我这里,今后再有谁不学无术污我招魂术名声,休怪我手下无情。”
  此话过于骇人听闻,众人震惊得呆若木鸡。
  修真界禁了几十年的招魂术竟是禁错了?
  他贺嫣凭什么就是对的?
  他修招魂术,他还有理了?!
  冀夫人摊软在地。
  凤鸣尊面目失色。
  雁门尊垂刀,疑惑不解。
  尹家双姝秀眉微蹙,难以置信。
  一众子弟茫然无措。
  所有人都望着贺嫣,神色紧张,全神戒备:
  “那个人大言不惭说自己修的是正宗的招魂术!”
  “招魂术是禁术!”
  “那个人是整个修真界的敌人!”
  在这一刹那,贺嫣茕茕孑立于崖面边缘,他身后是黝黑的悬崖,他前面是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忽然一股强烈的恨意自心底生出——“这些人都是傻子,根本不配指责我。”
  戾气横生,他反而轻轻地笑了,不同时平日或明媚或揶揄的笑,他此时的笑阴诡而冰冷,他以一种睥睨生灵的姿态扫视每一双质疑他的眼睛。
  “你们都是傻子。”他狠戾嗤笑道。
  贺嫣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体验一把这种千夫所指天地不容的场景。
  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沧凉而悲哀:“我两世折腾,到底还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已经多次铺垫了招魂术是禁术,当三十三章贺嫣问杭澈:“你要不要大义灭亲,先休了我,与我决裂?”时,有没有想到,我要写这样的神展开?
  记住,所有剧情最后都会有合理的解释和逻辑,信我。
  本文庞大的剧情和复杂的逻辑不断铺开,我会努力用最舒服的节奏,最少的字数,把这个故事讲得更精彩。
  第36章 三十六 冀姚棠
  寒光冷香,霜降白露,流霜剑高亢的争鸣划破死寂,看不清杭澈如何出剑,流霜一剑划破织墨的困图,凤鸣尊和雁门尊被剑光震出数步狼狈趄趔。
  白光挟着梅墨冷香,杭澈落在了贺嫣身后。
  “贺嫣,你不是一个人。”
  杭澈轻轻握起贺嫣冰冷的手,手指一根一根绞缠,送到心口的位置。
  他如霜降而来,却温柔了一双眼,凝视贺嫣眼里的狠戾:“贺嫣,你没有错,你不是一个人。”
  “有我在,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
  贺嫣的目光渐渐转向柔和清明。
  他的目光放远,落在星空中某一处遥远的星屑,轻轻呢喃:“你还恨我么?你还是一个人么?”
  还有些话开不了口,无数个夜里落魄地在心中反复思量:“林昀,在我们北京的家里,是不是住进了女主人?”
  “没了我这个恶人,你应该会笑了吧。”
  “我的房间,你还给我留着么?”
  众人从最初的震惊中幡然醒悟,开始窃窃私语。
  流霜剑一挥,如有霜降,现场一冷,众人立时安静。
  只听杭澈字字铿锵道:
  “贺嫣不是邪人。”
  “杭家笑天君从不与人为害。”
  “笑天君修的是最精纯的招魂术,不是害人的邪术!”
  “你们谁若不信,但来问我!”
  “杭家随时恭候各位。”
  解惊雁不知何时,已落到贺嫣另一侧,他平日逍遥惯了,不愿涉世理事;而此时,他将送归剑狠狠刺进地面,冷傲环视众人,高声道:“无良谷贺嫣容不得你们指栽,谁有异议,但来问我等无良子门下!”
  杭家六子也赶来,静立他们身后,纷纷抱剑冷视众人。
  鸦雀无声。
  良久,有人轻轻叹息一声。
  声音不大,温婉如水,却一字不差地流到众人耳里。
  青萍尊道:“我们也该回罗殿了。”
  红药君轻轻跟说着:“姐姐,我们回去罢。”
  她们说走就走,尹家子弟跟着双姝转身。
  双姝低头交谈,那种女子间的低语,旁人听不到。
  青萍尊问:“你当初非要跟来,还没好好跟他说说话,怎就肯走了?”
  红药君喃喃道:“他非我能企及的……”话未说完,已红了眼眶,声音徐徐哽咽,“我原以为笑天君是男子,不能给他生孩子,我听说他们还未拜堂,我以为我还有机会,可是……他对他到这种地步,是谁都插不进的。”
  想到什么,红药君眼泪條地滑下,声音颤抖:“他看他那一眼,相隔甚远却那般温柔,我之前从未见他那样看过别人。”
  红药君到底忍不住,回头痴痴望向杭澈。
  而杭澈正握着贺嫣的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忌讳。
  红药君两行清泪决提,哽咽:“涿玉君……离我太远……太远了……”
  少女的幻想被现实直面打破,经年憧憬,一朝清醒,痛不可言。
  有些爱,无关性别;有些人,太远难及。
  随着尹家的动静,众人渐渐从震惊中清醒。
  尹家此时抽身离开?这是……不追问不追究的意思?
  青萍尊带头走,各家是不是也走算了?
  四家之中,杭家护定贺嫣,尹家不管不问。
  冀家与杭家已撕破脸皮,表不表态都肯定是敌对到底。
  剩下秦家,秦家雁门尊与凤鸣尊以兄弟相称,一向与冀家同气连枝,若是普通事,雁门尊肯定立刻表态。
  但此事非同小可,雁门尊又受尹家“明里不问、暗里支持”态度的影响,便有些摇摆。
  若秦家声明反对贺嫣……便是冀秦联合对抗杭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