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节
  微微皱了眉,陶夭夭抬起头,她以为宫义一定也会像自己一样冥思苦想,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宫义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提笔将答案写下了。
  宫义这么快就给出答案,让陶夭夭有些心慌,倘若自己拿不出准确答案,肯定在他面前丢脸。
  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灯笼上面的谜题,陶夭夭拼命想,恍惚间想起之前与荀久相处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一句话: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答案自然就不同。
  那么,这个灯笼上的谜题是否要求她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呢?
  脑中灵光一闪,陶夭夭忽然就想到了答案,虽然不确定对不对,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答案,眼看着答题时间就要到了,陶夭夭不再犹豫,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子路(指鹿为马)
  管事看了两人的答案后,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道:“两位还真是心意相通,这个问题原本是放在高处的,但少主人说了,偶尔打乱一下次序也无妨,故而小的们只好随便拿下来挂在了第十一位,没想到这位姑娘与这位公子竟然能想到一处,而且还都是正确答案,实在让人不得不叹一句两位大才。”
  陶夭夭也很惊讶,对于这一题,她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原想着就这么走了有些可惜,却没料到宫义竟然与她写出了相同的答案。
  陶夭夭一想到此,心中便如同抹了蜜糖,她再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宫义低垂着脑袋并没有看她,周身依旧是让人难以靠近的清冷,也不知道是否为错觉,陶夭夭总觉得宫义似乎比刚才更清冷了一些。
  仆人取来第十二个灯笼,这才打断了陶夭夭的思绪,她看了谜面之后,迅速在纸上写下答案。
  一百道题,需要很长时间。
  围观百姓个个瞪大了眼睛,都在猜测这对才子才女能否一举通关夺得天灯婆婆作古前的最后一卦。
  百姓们心焦不已,却唯独灯轮上的两人面色淡然,不疾不徐地看题写答案。
  其实陶夭夭本没猜错,这颗鸳鸯树上总的挂了两百盏灯笼,但因为两边的谜面一样,所以折半算下来,她和宫义一人需要答对一百题。
  若是换做寻常的花灯会,这么多题目,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参与,但因为有了天灯婆婆的卦作为诱饵,所以即便是知道题目很多,后面还没上场的才子佳人也都跃跃欲试,准备上场一展才情夺卦扬名。
  之前的两对伴侣坐在岸边的茶楼,推开轩窗便能看到灯轮上的情况,见这两人答题速度飞快,没多久就冲到了五十多关,四人纷纷咂舌。
  越到后面,题目越难,答题速度也越慢,众人都放轻了呼吸。
  就连刘管事都捏了一把汗,心中其实也是期待这两人能冲到最后一关的,因为自己少主人出了个非常古怪又刁钻让所有参与挂灯笼的下人都想不通的题目。
  刘管事也很想知道,少爷的那道谜题究竟能否有人解开。
  又过了一个时辰,陶夭夭和宫义终于到了第一百盏灯笼。
  由于树太高,仆人们取灯笼要耗费时间,陶夭夭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原位上。
  虽然前面的谜题答下来一路顺遂,但她隐约觉得宫义似乎有些不开心。
  他不开心,她自然也不开心。
  眼看只剩最后一盏灯笼,陶夭夭完全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这个时候输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她只是不想他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与自己坐在这里解灯谜。
  再次一瞥宫义,他依旧坐得端正,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视线,什么回应也没有。
  陶夭夭皱了皱眉,招手把刘管事唤过来,轻声问他,“管事,我想问一下现在能否弃权?”
  “弃权?”刘管事眉头竖起,显然被她惊了一下,然而刘管事这一声已经传到了百姓们的耳朵里。
  原本等着看最后一道题的百姓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一群人高声道:“姑娘,都已经最后一道题了,你们就解了吧,正巧我们也想看看天灯婆婆的卦究竟是怎样的。”
  陶夭夭抿着唇,没说话。
  宫义听到以后,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却见她澄澈的双目紧紧锁在自己身上。
  宫义敛了情绪,声音清淡:“只有最后一个灯笼了,你确定要弃权吗?”
  陶夭夭浅吸一口气,问:“那你,可愿与我一起解开?”
  宫义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只淡然道:“我也很想知道少东家亲自出的题目是什么样的。”
  此一句,让陶夭夭紧绷的面色缓和了些,又对管事道:“既然他没意见,那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继续吧!”
  管事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吩咐仆人把第一百个灯笼送到两人面前。
  这一次,陶夭夭直接看傻了眼。
  灯笼上的谜面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写。
  陶夭夭和宫义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管事。
  陶夭夭满面不解,问:“刘管事确定这是你们家少主人出的题目?”
  “是。”刘管事点头,又道:“我家少主人吩咐了,请姑娘和公子在答题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想答案,你们两个人的答案必须是一模一样的才能算全部通关。”
  陶夭夭直皱眉,自古只听说过无字谜,可今晚这位少东家显然手段更高,先让两人在各自的答题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答题纸上就已经有几个字不一样了,就算后面还有什么谜题是他们能解得开的,他们两人的答案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由此可见,这最后一题是无解。
  陶夭夭一再皱眉,又问管事,“你家少主人可有出了什么题目?”
  刘管事摇摇头,道:“少主人说了,两位写下自己名字以后,以一盏茶的时间为限想出答案,若是过了,你们便能得到天灯婆婆作古前的最后一卦,若是过不了,则机会留给后面的人。”
  一百道题中,唯一泄露出来给百姓们知道的就是这最后一道。
  众人闻言之后纷纷觉得少东家太过为难人,两人一开始在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这道题的答案就已经不一样了,更何况什么提示也没有就让他们各自去想,就算是再心有灵犀的人,也不可能在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内写下一模一样的答案来。
  宫义在听完管事说规则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答案,但他迟迟没有落笔,精致的薄唇轻轻抿起。
  布置这个灯谜会的人可谓是煞费苦心,考验的是场上两个人的心灵默契。
  这道题,说难也难,其实细想下来,一点都不难。
  抬起头,他的眸光与陶夭夭的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仿若这一刻周遭万事万物都成了幻影,唯有自己眼中的对方才是真实存在的。
  万虫钻心的疼痛感再一次袭来,宫义左手捏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右手艰难地蘸墨在纸上写下答案。
  陶夭夭这一次准确无误地看见了他蛊虫发作,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宫义之所以会发作,是因为动了情,这一点她自然是欢喜的,可是他一动情就意味着要受伤,这一点是让她最为心痛的。
  迅速蘸了墨在纸上写下答案,陶夭夭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到对面宫义猛地吐了一口血然后毫无预兆地倒在几案上。
  ☆、第003章 聂府巧遇
  这一幕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陶夭夭更是被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奔过来,桌上的笔墨被她打翻沾染了不少在衣裙上,她根本顾不得,疾步狂奔到他身边蹲下来惊呼,“宫义,宫义你怎么了?别吓我……”
  刘管事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立即吩咐人来将宫义扶起来准备去看大夫。
  陶夭夭挥手赶开他们,眼含泪花道:“不需要你们请大夫,还请刘管事帮忙叫一辆马车,我这就送他回去。”
  刘管事惊魂未定,蓦然听到陶夭夭这么说,脸上满是担忧,“可是这位公子他……”那症状,像极了中毒。这场灯谜会可是少主人精心准备的,为的就是把聂氏的名声传销出去,最重要的是,天灯婆婆已经算到自己时日无多了,她言明会在花灯节这一日把自己有生之年的最后一卦送给有缘人,因此找上了少主人,请他帮忙把人聚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了今日的灯谜会。
  可让刘管事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眼看着就要解开所有的谜题,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发生了变故。
  看样子又不像是来挑事的。
  人命关天,刘管事也不敢过多耽误,有条不紊地迅速安排了两拨人,一拨人前去医馆请大夫,又让另外一拨人去车马行租车先把宫义送回去。
  陶夭夭蹲在地上,双手托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宫义,终是止不住落下了泪,心中悔恨难当,若是她当时没有执着地跑出客栈,兴许宫义就不会被牵扯到这场灯谜会里面来。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突发状况,她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不能动情,不能情绪波动,否则很轻易就能引发体内的蛊虫啃噬,一旦发作,痛不欲生。
  攥紧了手指,修长的指甲掐入掌心,陶夭夭死死咬着牙,接过刘管事递来的帕子先替宫义擦去嘴角的血迹,心中疼痛一阵接一阵。
  聂府的家仆很快就租了马车过来,刘管事以及几个仆人一起抬着宫义准备将他送上马车。
  这时,船舱里面突然传出来一个清润的声音。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肤色白皙,身着天水碧色衣袍的男子便走了出来,他身姿秀雅,声音如同林间清泉,有一股说不出的安定人心的作用,让陶夭夭心急如焚的焦躁心绪不由得平缓下来。
  此人正是聂氏家族的继承人聂清。
  行至陶夭夭面前停下,聂清的眸光定在已经昏迷的宫义身上,吩咐那几个扶着宫义的仆人,摆手道:“先将他放平,待我探脉。”
  刘管事忙吩咐那几个仆人将宫义放下来。
  百姓们好奇地看着这一幕,都觉得不可思议,聂四少是聂氏家族众位少爷里面最为神秘的,极少露面,众人所知道的聂四少是个生意精,却不曾想他竟然懂得歧黄之术?
  聂清将指腹轻轻扣在宫义手腕上看了片刻,眉目间神情凝重,片刻之后,他收回手指看向陶夭夭,“姑娘,这位公子伤势严重,且他又是在我安排的灯谜会上受的伤,理应由我们担负责任,如若你不介意,还请让我将他带回府,我府上有位神医医术高明,或许能替他缓解一二。”
  陶夭夭警惕地看着聂清,她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宫义的伤势,她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的,那可是蛊,发作的时候犹如万虫噬心,一般的大夫,如何医治得好?
  想到这里,陶夭夭摇头,“多谢聂四少好意,我们已经有大夫了,就不劳烦您将他带回府,不过,眼下这种情况,我还得请你帮帮忙,帮我把他送到马车上,余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聂清稍稍眯了眼,仔细打量着陶夭夭,片刻之后,他眉目舒展开来,“这位公子的病状并非普通的咯血吐血,敢问姑娘身边有什么样的神医能将他医治好?”
  “这便不劳烦四少操心了。”陶夭夭听聂清这语气,似乎是不打算帮她了。
  咬咬牙,她蹲下身准备自己将宫义背回去。
  求人不如求己!
  “姑娘!”聂清伸出手拦住她的动作,语气极其坚定,“今夜的事情,事关我聂家的名声,如若在下置之不理,别人会认为我聂家欺人太甚,还请姑娘看在在下的面子上不要再在这件事上过分争执,再者,这位公子的确是需要及时救治,否则耽误了时辰,我们谁都负不起责任,毕竟是一条人命,饶是我聂家名声再大,但在这种事情面前,依旧是人命至上。”
  见陶夭夭一再蹙眉犹豫,聂清继续劝说,“姑娘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随着我们回府,待这位公子调养好了,我会亲自让人送你们二位回去的。”
  陶夭夭原本还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宫义的这种情况,普通大夫的确是救治不了,兴许聂氏真的有神医能救他也不一定。
  迟疑瞬息,陶夭夭道:“既然聂四少如此盛情,那小女子只好麻烦你们了。”
  聂清一拱手,温声道:“姑娘客气了。”
  聂清说完,立即亲自将宫义送上马车,陶夭夭也跟着钻进车厢,车夫一挥马鞭,迅速朝着聂府方向行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陶夭夭远去的那辆马车上,故而没人看到在灯火阑珊的尽头,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亦望着陶夭夭离去的方向,用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空自凝眸,春风笑人瘦。”紧接着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盏茶之后才有人发现这一处,高声惊呼道:“天灯婆婆作古了!”
  人群顿时又是一阵喧哗,人人奔向天灯婆婆所在的高台上,望着她安详作古的样子,皆双手合十在胸前祷告。
  没多久,刘管事便带着仆人将灯轮缓缓划了回去。
  *
  陶夭夭坐在马车里,宫义周身冰凉得可怕,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赶紧脱下身上的斗篷准备给他盖上。
  聂清忙道:“姑娘不必如此,马车上有锦毯,在下这就给他盖上。”
  说完,他从靠枕下面将叠得整齐的锦毯拿出来,陶夭夭接过去动作小心翼翼地展开盖在宫义身上。
  这一切做完之后,陶夭夭才面色紧张地看着聂清,问他:“你府上究竟有什么神医,真的能把他救回来吗?”
  聂清不答反问:“姑娘可知这位公子所患是何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