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斯巴达很无奈地趴下了,任由人类捣鼓他。
  辛勤认真地检查了一番,还伸手捏了捏斯巴达的肉垫子,狸花猫并没有表示任何不适或不满,看来是不怎么痛了。因为抗生素的关系,斯巴达的炎症好得很快,小馒头消下去了,看起来也精神了很多。猫的恢复能力果然很强大。算了算,体外驱虫的药效时间也差不多过了。看着一脸无奈的大狸花,辛勤不怀好意地笑出声,是时候给它洗澡了。
  据说家猫的先祖生活在沙漠地区,他们的毛发并没有进化出防水的功能,所以绝大多数的猫都不喜欢水,不喜欢自己的毛毛变得湿哒哒的。除非是小时候就习惯了洗澡,大部分猫咪都抗拒洗澡。主人给猫洗澡是一件很费时费力的事。辛勤并不打算自己给斯巴达洗,一来他并没有经验,怕给猫洗坏了;二来,家里也没有专门给猫洗澡的用品,不方便。这时候,宠物美容院就是一个上好的选择了,还能给狸花猫修修指甲做个美容。给斯巴达买的猫咪随行包是同城快递,一大早已经送到了,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第二天上午,辛勤准备带着斯巴达去洗澡。出发之前,他还是有些担心,特地给斯巴达的爪子拍了照,发给“吃多多”的戴医生确认下是否能洗澡了。得到医生的肯定后,辛勤放心地开始为斯巴达的首次澡堂之旅做准备。而此时的斯巴达,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仍旧搔首挠耳,对猫咪学习手册的任务百思不得其解。等松鸦先生来检查进度的时候,再问问他好了。
  辛勤换了一身休闲装,下楼找到斯巴达。斯巴达正窝在辛勤给他制作的简易纸箱猫窝里,纸箱不大,斯巴达蜷成一团大小正好。他正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听见辛勤的脚步声,快速抖了抖耳朵,缓缓地睁开眼睛。咪呜,他轻声地打招呼。
  “我们出门去吧。”辛勤放下手里的猫咪随行包。
  斯巴达凑过去嗅了嗅,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他抬起头,冲着人类又咪呜了一声。
  辛勤伸手捏了捏狸花猫的脖子。除了上次去诊所,斯巴达还是第一次跟着他出门,辛勤没有绝对的把握猫咪会听他的话。他花了十几分钟抚摸斯巴达,安抚它的情绪。说实在,对于抚摸猫咪,辛勤也没有什么经验,咖啡是一只独立的猫咪,并不强求人类的陪伴。但从效果看来,辛勤的手法还是不错的。狸花猫舒服得四肢松软,从喉咙里发出舒缓的咕噜声。
  辛勤轻笑了一声,伸手把斯巴达抓了出来。狸花猫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抖了抖尾巴尖,瞥了一眼辛勤。辛勤把它放到了随行包前,包的口子张开,正好对准斯巴达。斯巴达好奇地凑过去嗅来嗅去,对着洞口,犹豫不决。看来狭小的洞口对于猫咪确实有强大的吸引力。辛勤也不着急,一直等到斯巴达自己忍不住钻进随行包后,才伸手去摸它。他想要让斯巴达将随行包和轻松愉快的心情联系在一起,这样以后他就有机会带着斯巴达出门去玩了。这样又大概花了十几分钟,狸花猫盘着身体躺在随行包里,舒服得眯着眼睛,好像已经适应了新的床铺。它侧过头,懒洋洋地给辛勤的手指舔了舔,以示感谢。
  辛勤小心翼翼地将包开口的拉链拉上。拉链声一响,斯巴达就发出不安的叫声。辛勤从镂空的网格包口往里看去,确保斯巴达能看到自己,闻到他的气味。“我们一会儿就到了,你乖乖睡一觉。”
  斯巴达一眨不眨地盯着辛勤,确认自己还是安全的之后,也就不再叫唤。他不知道人类要做什么,但相信咪呜不会伤害他。他重新舔了一遍爪子,开始迷迷糊糊犯困。等到斯巴达重新醒来,发现自己周身都在晃动,他略感不安地叫了一声,人类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伸手在包包的洞口处蹭了蹭。斯巴达调转身体,头朝外,探着鼻子,嗅了嗅,是咪呜。他很快就又安静下来。
  辛勤要去的宠物美容院离他们家不远,步行十分钟。他曾经带咖啡去过一次,印象里他们的服务还是不错的。斯巴达把鼻子贴在包的开口边,瞪圆了眼睛,机敏地注视着周围一晃而过的街景。很快,辛勤他们来到了美容院。一进门口,斯巴达就甩了一个喷嚏。
  喵,这里的气味好奇怪。
  辛勤在接待台办理了手续,虽然他很想全程陪同斯巴达,但美容师们建议他不要在场,否则猫咪会很不配合。辛勤只好和斯巴达道别,得知需要一个小时的美容时间后,他决定先回家等着。
  咪呜——斯巴达见辛勤越走越远,忍不住出声喊他。
  辛勤回头,冲斯巴达摆摆手,明知道狸花猫不理解,还是耐心和它道别,并保证自己一个小时后就过来接它。
  斯巴达不解地看着辛勤完全离开自己的视线,还来不及决定好要不要跟上去,很快被一双陌生的手抱了起来。对方的姿势有些僵硬,这让斯巴达很不舒服,开始用四肢用力挣扎,企图逃脱。很快的,有人来接手了。新来的人类力气更大,拽住斯巴达的后颈肉,很快就制服了狸花猫。辛勤抱他从来不这么粗鲁,斯巴达开始生气了,发出呜哇呜哇的低声嘶吼,亮出了自己的爪子。然而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两人一组,将斯巴达牢牢地包裹在毛巾里,带进了里间。
  咪呜——斯巴达徒劳无功地呼唤着,期盼着他的人类能听见他的呼救,回来救自己。
  可惜辛勤早已走远,听不见狸花猫哀伤的呼唤。他心底也有些不放心,但想想,猫咪应该都不太喜欢洗澡,自己在场可能更不方便。他打算回家后,再给斯巴达下单买些猫咪罐头,犒劳下狸花猫。
  斯巴达几乎是被扭着后颈肉摔在冷冰冰的操作台上,腰和后肢都被人摁着,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嘴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声音,不断哈气。他听见那些人类在交流着什么,然而他听不懂,这让他感到更加愤怒。他意识到,凭自己一己之力,很难挣脱出来,于是有意识地放松自己,不再用力抵抗,麻痹敌人,等待时机。那些人类很快就上当了,他们开始放松警惕,将斯巴达带入光滑的水池中。其中一只人类离开,很快扯回了一条水管。就在水喷薄而出的刹那间,斯巴达伺机蹬腿,借助后腿的力量,他的身体跳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虽然他的动作像闪电一般迅疾,后背仍被喷溅的水流打湿了,这让斯巴达差点没能控制好自己腾空的身体。好在他对于跳跃熟稔于心,迅速做出了调整,并怒火滔天地打算实施报复。水池里很滑,斯巴达起跳时无法借助摩擦跳得很高,但是眼前的距离足够他出爪,迅速挠了一爪刚才掐他脖子的那只人类。这一爪子,斯巴达丝毫没有保留力气,刚落爪,就听见一声惨叫。那只人类吃痛地俯身弯腰,捂住了脸,猩红的血滴从他的指尖溅了出来。斯巴达趁机从他身体的缝隙中挣脱而走。另一只人类赶来支援,但是他的动作太慢了。斯巴达嗤了一声,踩着对方的肩膀,借力再次起跳,几番跳跃,终于逃出了包围圈。有人慌忙赶来,一时之间,整个美容室喧闹的很。斯巴达大叫一声,身姿轻盈地来回飞窜,数次躲开人类追捕而来的手,瞄准时机,一溜烟从人群里消失了。
  第9章 可以独自出门的麻薯
  此时的辛勤,丝毫没有意识到斯巴达在美容院闯的祸。他正兴致勃勃地给狸花猫买口粮,两小袋猫粮和十几个罐头,就花了小一千,辛勤想要赚钱的心不由得更加迫切了。正想着要不要开个直播打一场游戏,美容院的电话就来了。辛勤听了前因后果,连鞋都没换,匆匆忙忙出了门,直奔那家宠物美容院。到了之后,对方告知狸花猫已经跑走了,辛勤的脸都黑了。
  “你的猫太凶了,你看它把我的脸都抓破了。”那位负责给斯巴达洗澡的美容师捂着伤口,手指缝隙里还有血迹,看起来非常惨。
  辛勤深呼一口气,说道:“我的猫平时很乖的,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方以为他想闹事,瞬间态度尖锐起来,扯着嗓子说,“什么很乖呀,从进来开始就很不听话,两个人都抓不住它。我脸上的伤难道是假的吗?一看就是只流浪猫,连芯片都没有打的吧,我还担心它有病,正要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呢。”
  辛勤有些动怒。狸花猫虽然不久前还是一只流浪猫,但它在辛勤面前,表现得特别通人性,哪怕是上次去宠物诊所检查,也没有很用力地挣扎,更不会出爪伤人。对方的态度不良,护短的心情瞬间战胜了想要好好理论的意识,辛勤冷冰冰地说道:“你的疫苗钱我会给,但是你们把我的猫弄丢了,可能还弄伤了它。我的猫不熟悉回家的路,如果真的找不回来了,或是因为受伤发生了意外,我会找律师告你们,哪怕拿不到赔偿,我也会曝光你们,让附近的宠物主人知道,有些宠物美容机构,浪得虚名,并非良选。”斯巴达只是一只流浪猫,没有价格证明,且还没有正式办理手续成为辛勤的家猫,辛勤明白,就算告上法庭,他也没什么胜算。但是他不打算就此服软。想到斯巴达此时一个人在街头流浪,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辛勤的心就无比沉重,语气也显得更加坚硬。
  事态开始严重起来,陆续有人聚拢围观。美容院的老板听闻,不得不赶来圆场。他提出员工的疫苗费不需要辛勤支付,斯巴达他们也会帮忙寻找,在还没确定猫肯定丢失的情况下,补偿的事情暂且搁下。
  辛勤心乱如麻,也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才收养了斯巴达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辛勤心里充满了愧疚。要是他不着急给斯巴达洗澡就好了,他应该多花点时间去了解这些事情,考虑得更周全一些。如果斯巴达受伤了怎么办?他发炎的爪子才刚刚好了些。重归野外,不知道会不会又被其他猫欺负。他开始反省,自己真是一个极为不负责任的人。在他的前半生,他先是不对自己负责,而后辜负了奶奶,现在,他连对一只狸花猫,都没能准守诺言,好好保护它。
  如果斯巴达能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辛勤下定决心,他一定不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咪呜好慢呀……凭借着咪呜的气味,一路找回来。路程并不远,可是斯巴达蹲等了半天,也不见辛勤出现。斯巴达守在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小花圃里,扭着身体舔背上被水淋湿的毛发。那些人类太讨厌了,做什么要用水来浇他,还把他按疼了。哼,下一次见到他们,一定还挠!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咪呜为什么会把自己独自留在那个可怕的地方呢。斯巴达想到这里,连毛毛都没心情舔了。我是不是惹咪呜生气了?还是咪呜终于发现我是一只不值得喜欢的猫咪?斯巴达越想越难过,耳朵耷拉下来,俯卧下来,把脸埋在两只前爪之间。好想咪呜呀……刚经历一场大战,此时的斯巴达又累又渴,想要出去找点水喝,又担心一会儿辛勤出现了他又要错过。犹豫了半天,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骨碌碌,咪呜……
  “咦,小狸花,你在这里呀!”斯巴达想得太投入,连别的猫咪靠近都没有意识到,忽然一张圆滚滚的大黑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吓了他一大跳。原来是麻薯呀。
  斯巴达无精打采地咪了一声,和麻薯打招呼。他仍旧趴着,看起来蔫蔫的。
  麻薯好奇地走过去,在斯巴达身边围成一圈,问道:“小狸花你怎么了?你的人类呢?”
  “我的人类好像不要我了。”麻薯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斯巴达忽然就伤心起来,鼻子难受得简直呼不出气来。
  麻薯吓了一跳,“这么快?”他下意识地说道,被斯巴达一瞪,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了,“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要你了?你的人类看起来是个好人呀。”
  “他是个好人。”斯巴达点点头,回忆起辛勤温柔抚摸他的样子,不禁喵出声,开心地晃了晃尾巴尖。“可是……”斯巴达想起今天不愉快的事情,耳朵再次耷拉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他把我留给了一群可怕的人类,就再也没出现了。”
  麻薯听着奇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缠着狸花猫让他说更多的细节。斯巴达断断续续说了今天的经历,还没说完,麻薯就笑开了。他笑的模样太欠揍了,以至于斯巴达生气地拿爪子挠了他一巴掌。麻薯慌慌张张地跳出了斯巴达的攻击范围,又笑了起来,说道:“我说小狸花你也太逗了,哈哈哈哈,果然读书育猫势在必行啊。”
  “什么意思?”斯巴达忽然有些激动,“你是说我的人类没有抛弃我吗?”
  “他当然没有抛弃你,只是嫌弃你的身上太脏了,想让你洗个澡。”
  “洗澡?”斯巴达歪歪头。在猫咪的词典里,是没有洗澡的概念的。他不太明白。
  麻薯耐心地和他解释了一番什么是洗澡,人类又为什么热衷给猫咪洗澡。斯巴达终于理解了,人类真的是太奇怪了。麻薯又补充道:“你的人类是喜欢你才这么做的,只是他选择了让别人来帮你洗。怎么说呢,我也在外边洗过澡,有的时候舒服,有的时候不怎么舒服。虽然洗澡是一件很令猫头疼的事情,但大体上还是有好处的,光靠我们自己舔舔,并不能完全舔干净。你不喜欢在外面洗澡的话,你应该训练你的人类自己帮你洗。”
  嗯?人类也能训练?斯巴达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
  “那是当然啦!只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洗更加省事,他们就不会把你留给外人啦。”麻薯得意地说道,“所以我让你早点来上学嘛。说到这个,你的学习手册预习得怎么样?”
  斯巴达这才想起来好奇,麻薯怎么刚好出现在这里。“你是特地来检查我的学习进度的吗?我有好多问题,还等着下次松鸦来的时候问他呢。”
  “其实我和我的人类住的离这儿不远。今天罐头吃多了,我来消消食儿,顺便想到来看你。”
  “你的人类允许你出门吗?”斯巴达诧异地看着麻薯。咪呜虽然对他很好,但是都不允许他去阳台,单独出门更是想都别想。
  “那当然!”麻薯更加得意了,“我岂是一般的猫咪。像我这样聪明伶俐的猫咪,人类可是很放心的,你慢慢教导他们,他们就会顺从你的心愿。你愿意出门就能出门,你想上床睡觉就能上床睡觉。聪明的猫咪总是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斯巴达惊讶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好厉害!”他衷心夸赞道。
  麻薯神气十足地甩了甩头。“你别灰心哟,我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好胚子。如果你认真学习,很快就能像我一样啦。”
  “我愿意学!我愿意学!”斯巴达站起身,兴奋地转了一个圈。
  麻薯喵呜呜地叫了一声表示满意。“我猜你也没看懂学习手册上的任务,特地过来给你讲解一下。短尾巴虽然聪明,但还没能聪明到教导一只猫咪的程度。”
  斯巴达问道:“短尾巴是谁?”
  “短尾巴就是给你送信的松鸦呀。怎么,你没问他的名字?他叫短尾巴,小哑巴是他老婆。”
  斯巴达在心里嘀咕道,城里猫果然很奇怪,居然还给食物取名字。
  麻薯伸爪拍了一下斯巴达的后脑勺,“专心点,我要给你讲题目了。”
  斯巴达赶紧收拢四肢,正襟危坐,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听得认认真真。
  麻薯告诉斯巴达,人类拥有一种名叫网络的东西,它没有形状和气味,不像我们能抓住的老鼠,却像我们胡子能感受到的风,看不见闻不到,确实真是存在的。网络虽然是无形的,却能够让距离很远的猫咪见到彼此,听到彼此的声音。城里面的猫出门不方便,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利用人类的网络来学习的。学会上网,就是学前手册要求每只参加学前班的猫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斯巴达长大嘴巴,这么厉害的东西,人类是怎么发现的?
  麻薯抖了抖胡须,人类应该是为了猫咪能更好地学习,所以发明了网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自己玩得比猫咪还多。
  啊,人类果然有点奇怪。
  第10章 如何使用人类的电脑
  斯巴达问,既然这个叫网络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我们怎么找到它呢?
  麻薯得意地抖了抖毛,翘着嘴,告诉斯巴达,“这要归功于我们伟大的先辈,是他发现了网络的秘密,是他推动了猫咪文字的进化和发展,是他一爪创立了现代猫咪学校!他的名字叫王——特——区!”
  相传,王特区是一只巨型的黑猫,全身毛发乌黑浓密,油光发亮,只有尾巴是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质,人称“墨里藏针”。更神奇的是,他拥有四只耳朵,能上闻天,下听地;一双琥珀眼,纵观千里。作为一只家猫,王特区成功破译了长久以来困扰着猫咪种族的难题——人类——并著有教程《科学饲养人类》及散文集《日子:我与人类相处的7000天》等优秀作品,福泽后世。他精通人类社会研究,并加以利用,创立了猫咪教育系统,改良了猫咪文字,使得猫咪文化传播成为可能,并创造性地通过人类的科技手段,实现了“猫猫都能受教育”的互联网课堂新时代。他是近五十年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中文猫咪博士。为了纪念王特区的卓绝贡献,猫咪教育协会特设“喵喵喵”终身成就奖,用来鼓励和表彰所有和王特区一样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的猫咪学者。
  斯巴达听得目瞪口呆,不自觉伸出舌头,看起来傻极了。“博士,很厉害吧。”
  麻薯舔了舔爪子,“那是自然。据我所知,继王特区之后,应该再也无猫可以达到这样的成就。”
  王特区确实是一只神猫。他是第一只留意到互联网的猫咪,比大多数的中国人类还要早一步。他发现了电脑和互联网的关系,并创造性地研究出了一套适合猫咪的上网法则。电脑,据麻薯描述,就是一个会发光的四四方方的物体,在城里,几乎每家人里都有。人类总是发疯一样地喜欢这个东西。麻薯前后爪并用比划着,斯巴达努力思考,好不容易才将麻薯的描述和具体实物联系上了。
  “要掌握互联网的奥秘,你需要和电脑产生联系。电脑只是一个统称,如果能找到平板或者手机,都是可以的。”
  大量新鲜晦涩的词汇迎面扑来,斯巴达纠结地歪着脑袋。两岁对于一个猫咪来说,果然是求学的高龄了呢。
  “和电脑产生联系非常简单,只要动动爪子就可以,但是不能随意瞎动,我们需要记住动作要领。这个跟抓老鼠一样,需要有技巧,需要大量的练习。”
  说到抓老鼠,斯巴达瞬间清醒了。抓老鼠他最在行了,喵呜,他用尾巴在草地上哗啦了两圈,表达决心。
  “很好,你有这样的态度,就成功一半了。我把所有的诀窍都告诉你,你今天回去后,就可以开始练习了。我不能骗你,想要成功,非常困难。”麻薯表情严肃,盯着斯巴达的眼睛,压低了嗓音喵道:“事实上,有一大半的成年猫咪起步时,都倒在了这一步。如果无法完成这个任务,后面的学习计划你几乎无法实现。通常,猫咪熟悉这个过程需要两到三周的时间,然而我只能给你一周。一周之后,是猫咪教育界目前最负盛名的讲师姜大宝的课。我好不容易帮你插的队,说什么也要给我上!”
  麻薯满腔热情,气势轩昂,喵得附近的居民以为有猫发情了。在这样强烈的期许下,斯巴达不好意思透露自己并没有什么底气,只好挺胸抬头,跟着喵哇喵哇了几句。
  临走时,麻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斯巴达,“对了兄弟,你叫什么呀?上次也没听你说过。”
  “我乳名叫阿梨。”斯巴达老实地回道。
  “你的人类没给你取名字吗?”
  “我确实觉得我的人类每次都用相同的声调来呼唤我,也许那就是他给我取的名字?”说到这,斯巴达不禁有些难过,他完全听不懂咪呜在说什么,接管了人类却无法照顾人类的情绪和需求,真是一只失败的猫咪呀。
  麻薯拿爪子拍了拍斯巴达的臂膀,安慰道:“不用觉得难过,等你上了学之后,很快就能听懂人类的话了。那我就先叫你小狸花吧,等你听懂了你名字的那一天,你再来告诉我。”麻薯告别了狸花猫,沿着来时的路,从容不迫地回家去了。
  斯巴达受到鼓舞,顿时觉得好过很多。没错,虽然他现在还是一只神猫都不懂的乡下猫咪,但是他不怕辛苦,会好好学习,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咪呜的意思,他会成为一只好猫咪的!想到咪呜,斯巴达不禁开心起来。麻薯说了,咪呜并没有抛弃他。麻薯是一只见多识广的猫咪,肯定不会骗他。既然咪呜没有抛弃他,那自己很快就能回去。洗澡就洗澡吧,如果咪呜想要,作为一只负责任的猫咪,我会尽力满足人类的需求的,哪怕毛毛弄湿后会很不舒服。唔,毛毛……想到毛毛,斯巴达忍不住又扭身去舔他的后背。当然,洗澡这种事情,只能让咪呜来,他一点也不喜欢其他粗鲁的人类。
  可是直到他又舔了一遍全身,还是没见到咪呜的影子。斯巴达不禁有些着急。他转了两圈,焦躁地追着自己的尾巴咬,又停了下来,往空气里用力嗅了嗅,并没有咪呜的气味。斯巴达百无聊赖地趴在一株盛开的桂花树下,金黄色的小小花朵随风落下,粘在他的脑袋上,背上,和爪子缝隙间。喵呜,好闻。斯巴达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有点怀念他在曲流镇的日子。那时候,他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是一只满足的猫。而如今,他有了一笔财富,接管了一只很好的人类,突然猫心变得贪婪起来。他不希望咪呜把他送给别人,不喜欢咪呜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想和咪呜一起生活,住在那间他已经渐渐熟悉的房子里。咪呜会温柔地抚摸他,给他吃的,在他忽然想妈妈的时候稳稳地抱住他。斯巴达朝着天空喵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从曲流镇带来的小包袱。平时咪呜不让他出门,这次正好,去把包袱取回来,里面可都是他的宝贝,他准备用来送给咪呜的。
  喵——斯巴达舒展身体,飞快地朝着花圃深处跑去。
  辛勤在宠物美容院附近找了一圈又一圈,一无所获,心情越发沉重。大多数猫咪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而受到惊吓后逃跑,都不会离得太远。只要主人能及时去找,还是有希望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点温热的希望在辛勤胸口慢慢变凉、流逝。他行尸走骨,昏昏沉沉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想到那只狸花猫,又想到了自己。
  仔细算起来,他和斯巴达认识的时间不过三天。他捡到了一只受伤的猫咪,带它去疗伤。在茫茫人海之中,万物有精灵,这本是多么浅薄的一份缘。然而辛勤却全心欢喜。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旅途之中,这是第一次,他需要为另一个生命负责。在这之前,从未有人指望过他,从未有人像那只狸花猫一般,看着他,只有他。辛勤甚至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暗自下决心,要努力工作,要给斯巴达带去更好的生活。他并不想浑浑噩噩一生,不想多年孤寂,潦倒终老。他很清楚自己不喜欢什么,却总也找不到自己应该喜欢什么,应该去做什么。狸花猫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光,让他看清了迷雾中的自己。
  然而,光总是会消散,黑暗仍旧降临。
  旁人行色匆匆,这世间总是有赶不完的路,赴不完的约。他们是那样充实。如果此时,此刻,拦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将忧思倾诉,恐怕换来的会是质疑和嘲讽。这世上,你生为一个人,有什么事不比一只流浪猫重要?猫是什么?是牲畜,它们又不懂得人的四情八苦,它们又不懂得回报这份忧思。
  辛勤胡思乱想着,自己都不知是如何回到小区里的。经过楼底下的那株黄金桂花树时,他忽然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然后有一声微弱的呼唤,唤回了他的思绪。辛勤低下头,看见他的狸花猫,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开满花朵的桂花树下,四只爪子拢起,刚好圈住一只小小的画着草莓的包袱。它仰头挺胸,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正朝着他微笑。
  咪呜。
  失而复得,不过如此。
  第11章 猫的礼物
  辛勤将斯巴达抱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柔和的昏黄的灯光从窗户外头照进来,客厅的地毯上落了一地橙黄。奇怪的是,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一下午,一人一猫都还挺平静。只是辛勤一直抱着斯巴达,进了门也不松手。斯巴达嘴里面还紧紧咬着它的小包袱,也不知道是什么,始终不肯松口,辛勤一动它就发生出呜呜呜低沉的叫声。辛勤累极了,也就随它去了。他将斯巴达放到它的小窝里,揉了揉它的脑袋,转身去厨房给它准备晚饭。
  斯巴达将小包袱轻轻放在自己的窝里,用脸颊和下巴不停地蹭,直到包袱上重新沾满了他的气息。窝底铺满了辛勤的旧衣服,斯巴达将衣服抛开,把包袱埋了进去,还用后爪踩严实了。完成这一切后,斯巴达心满意足地舔了舔爪子,正好听见辛勤喊他吃饭的声音。他从窝里跳出来,轻快地跑过去,高高竖起尾巴,拿屁股反复磨蹭辛勤的牛仔裤腿。辛勤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抓了抓狸花猫的脖颈。斯巴达于是又用脸颊去蹭辛勤的手指。终于,狸花猫蹭开心了,呼噜呼噜地开始埋头吃饭。辛勤始终盯着它看,后来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斯巴达一颗一颗把猫粮消灭干净。
  咪呜,我吃完啦。斯巴达张嘴,舔了舔自己的胡须。辛勤仍旧盘腿坐着,用手指戳了戳斯巴达的脑门。斯巴达放弃洗脸,绕着辛勤的手指蹭起来。蹭了半天,斯巴达忽然想起他的家庭作业来。他站了起来,开始躁动不安,绕着人类转圈,用身体不停地轻轻撞击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