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孙侧妃把宸王迎进了大厅,让丫鬟揣茶,宸王道:“今年可有发生什么事?”
  “也并没有什么。”孙侧妃笑道:“就是二姑娘要出嫁了。哦,对了,宁家的表姑娘在府中住着。”
  “表姑娘?哪里的表姑娘?”宸王剑眉一挑。
  “就是王妃姐姐娘家的侄女,夏天的时候来的。哦,对了,王妃姐姐应太后娘娘的旨,到了法华寺祈福,怕是再过十天八天就能回。”
  宸王可不关心宸王妃,这个王妃一直不得他喜爱,要不是太后以死相逼,他才不娶一个商女。身份低贱就罢了,模样也不出挑,性子懦弱畏缩,看着烦眼,这个王妃简直是他人生的耻辱。
  宸王注意到重点不是宸王妃,而是前面那句:“你说什么?宁氏的娘家侄女?”
  “父王,她叫宁卿,长得挺合儿臣眼缘。”宋濯说。
  宸王剑眉一挑,这是被他儿子看上了?也罢,一个妾而已。
  宸王挥退众人,下去更衣,然后进宫。
  自从宸王回府后,整个宸王府变得极为热闹,因此也越来越有过年的味道了。
  宁卿坐在床上往窗外望了望:“还有多久过年了?”
  “还有二十天,姑娘。”慧苹道。
  “我等不到姑母回来了。”宁卿道:“王爷现在在府,世子出去了。”
  “嗯。”慧苹说:“自从王爷回来了,又临近年前,王爷很忙,世子也很忙……世子,很久没来了。”
  自从那次玉华郡主的事情后,世子再也没有来过。
  “慧苹,给我更衣,是时候去辞行了。”
  “姑娘……”慧苹震惊地看着宁卿:“姑娘要回越城?”
  “对,我要回家。”宁卿道:“过年了,总不能在亲戚家过。”
  “姑娘……”慧苹不解地看着宁卿。
  “慧苹,这次我走后,我会马上找个人嫁了,再也不会回这里。”宁卿脸苍白地笑了笑:“你跟不跟我走?不走,我把卖身契还你,你仍是王府里的丫鬟。只求你一件事,咱们相处了这么久,念着主仆一场,在事成这前,你不要透露给他听。”
  慧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姑娘居然说要嫁人!离开宸王府嫁人?“姑娘……这,怎么可以!”
  “我说过,我不会做妾!”
  慧苹急道:“可是姑娘与世子这么亲密,早就没了名节……”
  “就当我是被休了的。有这一张脸在,总不会嫁不出去。”
  “那都不是好的!不是死了媳妇的鳏夫,就是娶不到媳妇的歪瓜裂枣。”
  宁卿呵呵一笑:“与其给人当妾,我宁愿嫁个老鳏夫!”
  慧苹震惊地出不了声,但她也感受到了宁卿的决心。万万想不到,姑娘会决绝对这一步!一点余地也不给自己留吗?
  “可是,世子一定不会允许的,他得知姑娘要嫁人的话,他一定会阻止。还有王妃,到时姑娘就不怕王妃遭殃吗?”
  “不会的,因为程家和太后会先一步得知我要成亲,他们可讨厌我了,得知我要嫁人,还不拍手称快,自然会想法绊住他。姑母始终是王妃,王爷就算再瞧不上,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虐待继母。等他得知,一切已成定局。宸王世子,不会要一个残花败柳。一个低贱的小商女已经辱没他了,更何况是残花败柳!慧苹,你说,念在我叫了他快一年的表哥份上,他不会杀我的?要是还想杀,我认了。”
  慧苹惊得都快傻掉了。她就说,向来聪慧的姑娘又怎会做出如此给玉华郡主打脸的事情,原来,一切都计谋好了的!在得知王爷要回府时就计谋好回越城,再彻底激起程家的不满与怒火,挑起太后的不满,甚至是世子的怒火……
  宁卿已经起床,慧苹急忙扶她,泪水连连:“姑娘……”
  “你走不走?”宁卿低声道。见她不作声,推开她的手走向妆台,自己梳头。
  慧苹坐在地上哭,哭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拿过梳子给宁卿挽发:“奴婢愿意一辈子跟随姑娘,不论贫贱富贵,生死与共。”
  宁卿一把抱着她,哽咽:“能得你这个好姐妹,来这一趟宸王府,也不枉此行!”
  宁卿挽了极清雅的发髻,并不戴金银珠宝,只拿起一朵纱花往头上一簪,就起身出门。
  走在梦竹居的小径上,两边翠绿的竹子随风飒飒而响,宁卿回头,只见一丛竹子里冒出尖尖的竹笋,瞧这形势,到了明年开春,定能长出很多竹笋来。
  宁卿又想起在城外小宅,宋濯给她小脚涂药的事情,然后他让她搬到西院,她说要待明年春天扒梦竹居的竹笋。
  她到如今还记得那时的心情,那是伤心、怒和气,但心却在跳。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宋濯的了……也许,是第一眼……
  那个在人群中,高傲地瞧着自己,风清绝雅的绝少年,让人一眼惊艳。
  从一开始,她就被定位成他的妾,所以,他没有错,错的是她。
  当初在宁家时,她就不该抱着侥幸的心态入京,还用现代人的眼光看待权势,太自以为是了,认为自己安份守己,就会没事。怎料,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她也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自己努力,总可以改变他。
  但最后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既然得不到,就只能放弃,从不屈就。
  ……
  锦绣园里,宸王吃过饭,正与一群子女在说话。
  宸王一年才回一次京,他们都不放过一个机会与自己的父亲相处。而宸王也愿意给自己这些子女一份父爱。
  赵庶妃和两位夫人都在,笑着凑趣。宋濯不在,他被元德帝宣进宫办事了。
  一家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哈哈大笑,屋内一片和乐。外面的丫鬟突然报:“表姑娘来了!”
  孙侧妃和悦和郡主眉头一跳,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宸王可不喜欢宸王妃,自然也不会喜欢她的娘家侄女。宋绮芜更是脑子一缩,她刚刚才想法博得了父王一笑,表姐一来,父王又想起她的出身怎么办?
  宸王眉头一皱,他确实不喜欢宁卿,一个小商女也凑到他跟前!真是不知所谓!
  但他还不至于这么没风度,因为不喜而把人赶出去,让她拜一拜又怎样。
  丫鬟已经打起了帘子,宸王低头喝茶间瞥了一眼,就彻底怔住了。
  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挑帘而入,带着一阵冷香,身披兔毛披风,身形纤细,款步从容,缓缓生姿,螓首一抬,露出一张绝的小脸,清若碧波秋水,艳若花间妖。最要紧的是她的眼睛娆而不媚,眼神清透水亮,令人惊艳。
  她还娇娇软软的,让人一看到就有想搂入怀里的*。
  宋贺和宋乔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宁卿了,但果然是,见一次惊艳一次啊!他们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艳福!
  宸王凤眸微眯,他向来是个风流的,怎样的美人没见过,但眼前的少女,仍然让他惊艳。
  惊艳过后他就暗暗可惜,这是他儿子的女人,他还不至于这么没底线。但要是早知道宁氏有这样一个侄女,他说什么也去一趟越城把人先收了。
  权贵暗中那些事向来龌龊,有些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碰,更别说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了。
  “叩见姑父。”宁卿给宸王行了个大礼。
  “不必多礼。”宸王仰了仰下巴,示意她起来。他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瞧见宁卿是个绝美人,就算碰不着,也会惜怜几分。
  “谢姑父。”宁卿却没有起来,又叩了一个头:“卿卿连日病重,没来拜见,请姑父恕罪。今日身子稍好,原本该来谢罪。但昨儿收到家书,家姐不日就要出嫁,又近年关,卿卿请罪之余顺道来辞行,求姑父准许。”
  孙侧妃等人惊愕得合不了嘴,她居然来辞行!她不是等到明年开春就要开脸了吗?怎么辞行来了!世子知不知道?
  “表姑娘,你为什么要辞行?”孙侧妃道。
  “因为要过年了。”宁卿说:“我想回家过年,顺道给姐姐添箱。”
  孙侧妃一噎,这还真说得过去!但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宸王很爽快。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人家小姑娘要回家过年,不是很正常么?
  “谢姑父。”宁卿狠狠松了口气。想不到这么顺利,她还以为要多费一翻唇舌。
  “你回去收拾。”宸王说。虽然小姑娘赏心悦目,但瞧着会心痒,还是让她哪里来往哪里去,免得他看着烦眼。
  宁卿立刻告退,回到梦竹居收拾行装。
  初蕊得知宁卿要回越城,有些不高兴;“姑娘,为什么要回去呀?这里更热闹不是?”
  “你要留下你自己留。”宁卿冷扫了她一眼。
  初蕊立刻不敢作声。
  雨晴和瞳儿面面相觑,瞳儿立刻转身出去,找人去等着宋濯。
  宋濯得知她要回越城,很是震怒,冷着脸走进梦竹居。
  宁卿正在收拾行装,宋濯冷声道:“谁准你回去的?”
  “王爷同意的。”宁卿低声道,正叠着自己的一件衣物。
  宋濯气狠了,但还是忍不住质问:“为何要回去?”
  “我想回家过年怎么了?”宁卿不看他,只顾着叠衣服。
  宋濯看着她,看了她好一会,最后拂袖而去:“你既要回去,随便你!”
  宁卿却急忙把手中的衣物一扔,追了出去。宋濯一怔,回头看她,以为她要说不走了,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种期盼的感觉。
  但宁卿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生辰那晚,我说的都是胡话,你别当真。”
  说罢又回到了屋里。宋濯怔了一下,才知她说的是什么,是说他清白是她的那一句!她的意思是,她不用他守什么了,他爱跟哪个女人都可以。
  宋濯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无端升起一种,可笑的,被人放弃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宋濯心中怒恨,却不知自己是怒恨自己还是怒恨她,冷声道:“本世子做事不用你教。宁卿,你爱走就走,有种别回来!”
  宋濯真的气狠了,她一次又一次地闹着要走,每一次他都小心冀冀地哄着她。
  但事不过三,他是有底线的!她要闹,就尽管闹!他再也不哄了!
  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女人总爱动不动地闹着回娘家,越哄她们就越横,等他们不哄,就会乖乖地跑回来。
  他以前哄着她,是因为宠她,能顺她的意就顺,但玉华这事,是绝不能妥协的。等她回到越城,见他不来哄不来接,她就会怕。
  他不认为宁卿会一去不返,因为她与他虽然还没有夫妻之实,但早就有肌肤之亲,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她还能跑?
  而且这一年,他把她娇养得像个公主一般,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丫鬟成群地侍候着,等她回到越城那个破地方,就会发现落差,瞧她能不能熬到过年!
  第二天,宁卿只带了慧苹和初蕊,轻装简便地起程。
  宁卿上了车,往里望了一眼,宋濯没有看她。
  宁卿自嘲地笑了笑,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她还爱他,但却不得不放手。
  车子启程,宁卿轻道一声:“再见。”就放下了帘子。
  再见了,他为人夫,她为人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