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内心的愧疚已经把这个单纯的姑娘淹没了。无论如何她都得亲自去看看和歌,确定她没事才行!
  于是她主动跟老师请假,晚自习不上了,要去看和歌。
  班主任老师二话没说就给签了假条,顺便还把这几天发的卷子习题交给她,叮嘱道:“别忘了把这个给和歌,顺便帮老师问候一下,祝他早日康复,啊。”
  谭水柳小脸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对老师都是很尊敬的,基本上除了皇上还有父母之外,老师的话她是最听的。
  等到她走了,班主任才打了个电话,“喂,您好,是和先生吗?是我。一切都按照您说的坐了,好的,好的……再见。”
  其实和歌哪里需要做什么卷子,他把卷子给谭水柳,不过是给谭水柳一个名正言顺上门的理由,主要是为了不让谭水柳感到害怕或是尴尬。
  地址也给了,以那丫头的胆小程度,不知道会不会坐地铁啊?
  谭水柳会的。
  经历了近一个小时,她终于来到了某风景优美宁静的住宅区。这一代基本上都是别墅,而且进去这个小区还得掏身份证,看得特别严。谭水柳有点傻眼,这、这是哪儿啊,和歌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着前面站岗的宪兵一个一个盘查进去的人,谭水柳有点紧张,她没带身份证……终于轮到她了,她一说自己的名字,又说是来找和歌的,宪兵立马变了表情,恭恭敬敬地给她敬了个礼,然后也没要证件,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谭水柳有点莫名其妙,她又看了看手上写着和歌家里地址的纸条,然后有点晕……这是哪儿……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也是为何她当年入宫后不爱到处走动的原因。固然是没有朋友且勾心斗角,但更重要的是她方向感特别差,万一闯了什么不该闯的地方,项上人头都难保。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谭水柳也顾不上皇上的话了,颤巍巍地拦住人家,问:“你好,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个地址该怎么走啊?”
  男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温和有礼地问道:“谭水柳小姐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谭水柳惊讶地问。
  “我叫和词,是和歌的大哥,和歌担心你找不着,专门让我出来接你。”说着,他伸出了手。
  那是怎样好看的一只手呀!五指修长,指腹上有着薄薄的茧子。谭水柳犹豫了几秒,她不敢握,但和词的态度实在是太绅士太礼貌了,让人觉得如果不回应他的话就是一种伤害。
  和词成功握到小手,他眼中兴味一闪而过,很快就放开了没让谭水柳感到不适,然后笑道:“请跟我来。”
  谭水柳唏嘘着跟在和词身后。其实班里也有性格很好的男生,但他们跟和歌和词兄弟一比,真算不上什么。谭水柳对男人的印象不多,早年在家中,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是说一不二的,后来入了宫,皇上是她这辈子见到最可怕的男人。
  而和歌最温柔最美好,眼前的这个和词先生,又是另外一种美好的人。
  都跟……皇上不一样。
  谭水柳有几分迷茫。在宫中的时候她总是听身边的宫女太监说皇上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威风厉害,但谭水柳从来都没有感觉,她只觉得,若是一个男人,那样可怕也能称之为好和厉害的话,那么她宁可一辈子都不得宠。
  可是认识了和歌,又见过和词后,谭水柳才明白,原来世间真有翩翩如玉的男子,你不需要和他们相处过多,哪怕只是见了一面,也能感知对方的美好。
  和词一直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不失亲切,却也不算生疏。他是早就知道谭水柳这个女孩的,弟弟曾经被她背到医务室,在雷雨天。想到这里,和词不由地看了看谭水柳的身形,娇小瘦弱,真的很难想象她能背的动一米七八的和歌。
  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家人好,所以和词对谭水柳的印象很好。
  进了和家大门就听到一声娇喝,谭水柳不由地朝声音来源看过去,只见一群身着背心的迷彩裤的男人正将一个女人围在中间,与其说是切磋……倒不如说是群殴。
  一群男人怎么能打一个女人?谭水柳正要问,却见和词笑意盈盈地解释道:“那位是我和小歌儿的大姐,和诗,是个彪悍的女人,你看着就好了。”
  对于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这种事,谭水柳有点惊讶,又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照着和词的话看着。
  和诗的动作非常凌厉潇洒,出招敏捷,别看是被围攻,但那一圈大男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几分钟功夫,被揍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和诗啐了一口:“没用!都给我爬起来负重越野五十公里!现在就去!快!”
  干练而明朗,虽然和词说的是“彪悍”,但谭水柳心中却不由得有几分羡慕。她咬住下唇,失落地垂下视线。
  和诗把一群男人揍完后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和词,对着和词摆了摆手,“哟!”然后抓过一边的毛巾,边擦边走了走来,还上下打量谭水柳:“这就是小歌儿说的那个帮了他好几次的小丫头?”
  她的确有资格称呼谭水柳为小丫头,因为她已经二十九岁了。谭水柳看着阳光下和诗身上美丽而性感的肌肉,看着汗水在她的皮肤上奔涌,感受着她的爽朗和强大,心中有股冲动,越来越强。
  “没错。”和词笑笑。
  和诗对谭水柳伸出手:“你好,我叫和诗,诗句的诗,和歌的大姐。”
  谭水柳握住对方的手,只觉这只手并不似以前自己见过的宫妃那样柔嫩细腻,但却别有一种力量——让她无法形容的力量。
  在和诗和词的带领下,谭水柳见到了和歌。没有打扰他们两人说话,姐弟俩就到了客厅。一个拿起苹果咔嚓啃一口,一个坐在沙发上笑着问:“姐,你说小歌儿这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和诗懒洋洋地瞥和词一眼:“这也叫春心萌动?我看那丫头性格懦弱,小歌儿不会喜欢这种类型,就是当个朋友吧。”
  和词叹气:“姐你就是不懂男人心啊。”
  和诗抓起一个橘子扔过来,被和词一把抓住:“我不懂男人心?姐姐我泡男人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穿着开裆裤呢!”
  被亲姐鄙视,和词并不在意:“我看这姑娘挺好,跟其他女孩都不一样。”
  “该不会是你喜欢上了吧?”
  和词摊摊手:“要是有可能的话,谈场恋爱也不错。”
  和诗笑着啐他一口:“可别想挖小歌儿的墙角,否则我揍死你。”
  和词继续叹气:“我也好想生病当个全家人都疼爱的宝宝啊,你们都把小歌儿捧在手心,我可爹不疼娘不爱的,太不公平了。”
  和诗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要是可以,我愿意帮小歌儿生这个病。”
  和词这才惊觉失言:“姐,我不是——”
  “我知道,你疼小歌儿不比我少,他前天发烧你比谁都急得慌。不过医生不是说了吗,他的病情在慢慢好转,以后说不定还能有痊愈的机会,那样的话真就好了。”和诗说着,露出憧憬和希冀的眼神。
  “扑哧——”和词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笑起来。“说来也有意思,小歌儿竟然装病不去上学,就为了让人家小姑娘来找他。心机太深沉了,我都自愧不如。”
  “你又没谈过恋爱,你当然不如小歌儿。”和诗这回站在和歌这边了。“对了,虽然那丫头看着是个好的,但是也得调查一番才能让她留在小歌儿身边,你叫人查了吗?”
  “叫了,资料我都看过了,我给你放在你房间,你没看到?”
  “没注意,这几天训练太晚,回来洗了澡就睡,根本没时间看。”和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咱们看看小歌儿去。”
  和词也跟着站起来,姐弟俩到了和歌房间,发现和歌跟谭水柳正说话呢,一见和诗和词进来,清欢立刻笑了:“姐,哥。”
  和词习惯性地揉揉清欢的头发,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让医生给你看看?”
  “不是说我快好了么。”清欢笑笑,并不是很在乎。“没关系的,我现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倒是我生着病呢,就别让水柳待在我房间里了,从学校到这儿不方便,哥,你送水柳回去吧。”
  对于可爱弟弟的要求,弟控和词自然不会拒绝,他对谭水柳微笑,问:“不知我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家吗?”
  谭水柳紧张地站起来:“麻、麻烦了。”
  正在这时,管家突然敲门进来,见大小姐大少爷都在,赶紧报告:“大小姐,那人又来找你了。”
  “他还敢来?”和诗柳眉倒竖。“犯贱不分时候是吧?!”说着迈起愤怒的步伐走了出去,怒气值满点。
  第二十八碗汤(五六)
  在谭水柳的认知中,女子都应该是笑不露齿温婉贤淑的,她在家中的时候,长辈也一直把她朝这个方向培养。入宫后所见的妃子,更是高贵优雅,行动如弱柳扶风,似乎风一吹来就摇摇欲坠,娇弱而可人。
  后来穿越到这个世界,她所见过的女人中,母亲虽然严厉,但在家中也事事听从父亲,大小事基本上都是父亲做决定。学校里的女同学就更不用说了,她们中有的女孩性格活泼,但谭水柳不是没见过那样的女子。除了和男生走得近一点以外,性格跳脱一些以外,都没有让谭水柳感受到震惊。
  但和诗和她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样。和诗身上似乎有着天然而猛烈的荷尔蒙,这种荷尔蒙令人迷醉和激动,她的身体也纤细,但不像其他女人一样软绵绵,而是肌理分明,充斥着力量的美感。可同时她也并非男人味十足,而不失女性的明媚与美丽。这让谭水柳非常着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让她觉得,啊,原来女人还有这样的。
  和词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谭水柳被吓了一跳,本来想挣脱,但和词却已经拉着她朝门外走了:“走,带你看场好戏去。”
  “好戏?”谭水柳无助地回头,满以为和歌会帮她解围,没想到和歌却露出遗憾的表情,“好好看啊水柳,记得待会儿给我复述一下我姐的英姿。”
  谭水柳满头雾水的被和词拉着走,他的手温暖而又巨大,把她小小的爪子包在里面,谭水柳有一瞬间的迷惘,然后脸蛋儿酡红。除了皇上,她没有跟任何男性如此亲近过。
  皇上……一想到皇上,谭水柳立刻慌了,她试图再一次挣脱,但还没来得及用力,和词就扭头告诉她:“来的是我大姐的前夫,之前来了好几次了一直没能进来,这回不知怎么进来的。”
  卧室里的清欢早已开了天眼看热闹去了——她才不会承认是她悄悄做了手脚呢,为的就是让谭水柳看一场永生难忘的必修课。
  女人怎么能为了男人而活着呢?女人和男人应该是平等的,追求自由,享受生活和任何公民都拥有的权利,任何人都不能以性别为理由来进行歧视。可惜世界虽多,但父系社会占多数。
  “前夫?!”谭水柳不敢相信,像和诗那样的女人竟然结过婚,竟然还有一个丈夫。
  “是啊,一个烂人,跟我姐分手的原因是我姐太强悍了,他说他觉得跟我姐在一起压力很大,所以就找了个性格柔弱像白莲花一样的女人。不过在我看来,”和词轻笑,散发出嘲讽的意思。“不过是他自己无能。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以女人的强大为耻,不如配偶,正常人的想法难道不是努力追赶对方么?而他却选择劈腿,还不敢让我姐知道。”
  和词说这个纯属是给谭水柳介绍下情况,她不回应也没关系。说完,和词幸灾乐祸道:“我姐结婚的时候没人知道,也没办婚礼,所以那个烂人不知道我们家是什么人,现在知道了就后悔了,为了自己的前程二话不说就蹬了他那个可怜巴巴很会哭的小三,然后哭喊着下跪求我姐跟他破镜重圆呢。”
  虽然知道和词不会知道自己的离奇身份,但谭水柳还是有点心虚。她怎么觉得……自己就很像他口中那种唯唯诺诺万事服从于男人的女人呢?
  “女人的坚强与勇敢是最美好的品质,她们总是能在逆境中顽强的站起来,永不屈服。即使没有男人,她们一样活得很好,就跟我姐一样,你说是不是啊谭同学?”
  乍一被和词询问,谭水柳呆了几秒,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和词的话都是她从来都没想过的……
  这时候和诗已经到了客厅了,她身手敏捷,懒得一个个台阶走下去,所以直接跳,到了客厅后二话没说,拎起那个男人的衣领,不耐烦地问:“跟你说过多少次,再来我就动手了,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小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爱的人是你,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如果不是从和词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谭水柳真不敢相信,客厅里那个身材修长长得一表人才又温文儒雅的男人,会是一个因为妻子光环太亮而选择出轨的人。可是,皇上不是说,女人就应该温柔如水,男人天生就该三妻四妾?
  谭水柳皱起眉,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很赞同皇上的话。服从是一回事,认同则是另外一回事,至少在谭水柳心里,她并不想成为一个男人的女人们之一。
  和诗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问男人:“你不是说我很坚强,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而你的真爱没有你就一无所有了么?怎么,现在你的真爱失去了你就能活了?你那么善良,怎么忍心抛弃她啊?”
  也只有瞎了眼的男人才以为和诗是在问他要甜言蜜语,他眼睛一亮,诚恳而真心地道:“小诗,相信我,人总是在失去后才后悔莫及,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爱你,我跟她之前是个错误,现在我想改正这个错误,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了!”
  “哦?”和诗甩开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问:“这回你不嫌我太厉害太坚强,跟我在一起太有压力了?”
  “不会了!”男人回答的飞快。
  “去你大爷的!”和诗一脚踹了过去。她这一脚可不是普通人的一脚,男人从客厅直接被踹了有五六米远。而和诗踹的部位非常巧妙,并不会构成严重的皮外伤。她呵呵冷笑两声,开始噼里啪啦的握拳头,“我告诉过你,再上门我就要揍你了,现在我就让你知道,其实我除了坚强以外,还是说一不二的。”
  和词微微一笑,端的是俊秀动人,他扭头对谭水柳问:“是不是大快人心啊?”说着双手呈卷筒状给亲姐加油:“姐!记得用点力啊!”
  他早恶心这个前任姐夫很久了,好在他姐给力,虽然一开始被这人面兽心的家伙给骗了,但一发现对方的真面目立马踹掉,这才是新世纪女性嘛。
  “你、你怎么这样啊?”谭水柳看着男人被揍,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心底真的觉得很爽快……“有句老话不是说劝和不劝分吗……”
  “那是在双方相爱并且愿意为婚姻努力忠诚只是有点小误会小摩擦的前提下,对付这种人渣,我巴不得我姐把他给阉了。”和词睨了谭水柳一眼,“你怎么像个古代女人一样,贞操包袱这么重?这个时代,只要你肯努力,有勇气和信心,早晚闯出一片天来。我姐可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军校,带的手下,没用家里一分势力。”
  谭水柳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叫做渴望的东西来。她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看到和诗三下五除二的把人揍成猪头丢出去,顺便勒令以后看见此人,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为什么和诗没有丝毫遗憾或是伤心?为什么她被丈夫背叛却没有自怨自艾?为什么她没有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为什么……她已不是完璧之身,却还能二话不说的离开错的人?
  女人也可以这样的吗?
  谭水柳垂下眼,她的心此刻无比慌乱,无法平静。
  和诗揍完人后拍了拍手,谭水柳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和诗真的有种特别的魅力,就连自己这个女人都忍不住要为之赞叹。
  等到和诗上来了,和词说要去给和歌热牛奶,谭水柳才小心翼翼地问和诗:“和小姐,我想问……他不是知道错了么,为什么你不能原谅他一次?男人……不是都会犯这样的错误么?”
  和诗听了这话,惊讶地瞪大了眼:“谁告诉你的狗屁道理?他犯的可不叫错,而是原则和道德上的问题。他要是喜欢上别人,直接跟我说,我们好聚好散,但是我们结婚的时候曾经发誓对彼此忠诚一生,他没有做到就算了,还想骗我,想家花野花一起香。他犯错是他的事,他爱改不改是他的事,但原不原谅是我的事,我就是不原谅!那他还死皮赖脸的上门,你说这是不是又渣又贱?对付这种烂人不用客气,早点把他赶出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她停下脚步歪头打量谭水柳:“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哪里来这么腐朽的思想?我跟你说啊,真正的好男人从来不会犯这种‘婚内出轨’的错,他们说男人都会犯错,可我爸我爷爷一辈子也没犯过这样的错。说到底,不过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给自己的无耻下贱开脱罢了。跟这样的人说话我都嫌脏。”
  她顺手拍拍谭水柳的肩:“咱们女人呐,不比男人差,你要是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地位,又怎么能怪别人不把你放在眼里呢,你说是不是?”
  好像……很有道理。谭水柳傻乎乎地点点头。和诗见她这么可爱,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说:“你这丫头挺好玩的,以后没事儿多来我家,陪陪小歌儿也好,他寂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