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唐嘉微笑:“好的。”她把一整袋盐全部倒了进去。
  11. chapter11
  晚上结束工作后,唐嘉被赵媛媛拉到她们屋里看电影。与赵媛媛同住的便是那个精于食之道的香港女生。
  赵媛媛赴非之前,特意在某宝上网购了一只容量巨大的硬盘,更是下载了以t单位计数的电影。可是或许是因为非洲湿热的天气,或许是因为硬盘自身质量,仅仅几天,硬盘便已经报销。眼看说好的电影大会就要泡汤,还是香港女生在手机里找到了以前下载的一部黑白老电影,艾德·伍德的《外太空第九号计划》。
  作为“有史以来最烂的导演,”艾德·伍德的这部代表作,雄霸北美知名影评网站imdb“得分最低影评”的“宝座”半个世纪之久。
  虽然归类为“科幻恐怖片”,但这部以其烂无比而声明海外的电影,一般被人当做喜剧片来看。
  塑料餐盘做的飞碟,摇摇晃晃地冲向地球,“飞碟”上吊着的鱼线亮晃晃;
  两把折椅和一张浴室的塑料帘子,构成了飞船的驾驶室;
  演员与章鱼怪物搏斗,然而章鱼并不动,因为玩具章鱼的马达掉了;
  ……
  赵媛媛和香港女生笑得前仰后合。
  唐嘉看着闪光的电脑屏幕,却感到莫名悲凉。
  艾德·伍德作为史上最烂的导演,观众嘘他,制片人嘲笑他。因为投资商拒绝为他投资而缺少资金,艾德只能选用拙劣的道具和蹩脚的演员。
  但他仍用生命拍电影,拍出了一部部烂片。
  一直拍、一直拍、一直拍。
  直到死。
  一腔孤勇。
  这是个忠于梦想的失败者。
  终其一生,他的热爱都没有得到庇佑。
  听着赵媛媛和香港女生几乎要掀开屋顶的笑声,唐嘉再也看不下去。她借口透气出了门。
  门外大雨滂沱。
  她打伞穿着拖鞋,沿着一座座白色小棚屋间的小路走,最后在一颗大橄榄树下停下。树下是一个当地员工搭建圆形的木台,上面盖着茅顶。因为木台下蚊子多容易感染疟疾,被称为“蚊子台”。
  唐嘉在蚊子台里蹲下,低着头抽烟。
  突然,头上传来声音:“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在外乱跑,亚洲小妞,你是想告诉周围的男人们,快来强.奸我吗?”
  唐嘉诧异抬头。
  伊娃打着一把白色的伞,低头正看着自己。她被雨水打湿的金发,有几缕黏在侧颊上。
  两人虽然同屋了好几天,但唐嘉向来是个冷淡沉默的性子,伊娃也不是赵媛媛那种天真烂漫的主动性格,故而两人的交集并不多。唐嘉没想到对方会在自己没回屋的时候,出来找自己。
  虽然对方讲话有点刺耳,但唐嘉知道,其实她并没有恶意。
  唐嘉拧灭烟头,“走吧。”
  伊娃矜持地点点头。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同回了房间。
  莫名其妙的友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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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唐嘉和伊娃,以及几位后勤同事一同出发,去附近的一家政府乡村医院。后勤勘察墙体,提供必要的修缮维护,伊娃拍照,唐嘉则负责和本地护士的交流。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傍晚时分他们乘车原路返回。车子是一人多高的白色吉普,在靠近尼罗河旁泥泞的道路上跌跌撞撞。
  伊娃低头一帧帧地翻相机里的照片。
  唐嘉凑近去看。
  被疾病和饥饿折磨得只剩下骨头架的村民,等待药物的患者两眼无神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营养不良的小孩子死在同样骨瘦如柴、无力哭泣的母亲怀里……
  唐嘉问:“这些都是你今天拍的吗?”
  伊娃看她一眼,转回头,“今天拍的?当然不,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她手指继续按键,“这些照片通常让我心情不好,但我需要它们,我也只留下特别的那些。”
  唐嘉说:“你可以用它们写报道。”
  伊娃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报道,当然,文章也许可以在cnn或者bbc中露脸一分钟,在体育和天气板块之间。”
  唐嘉抬眼看她。
  伊娃依旧在冷笑,语速飞快,“比起遥远大陆另一个世界人们的生死,显然名人们的私人八卦更能吸引我们可爱善良的民众们的注意力。哦,简直棒极了!”她继续讽刺。
  唐嘉说:“就算只有一分钟,总好过没有,不是吗?”
  伊娃耸耸肩,“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嘉无奈笑笑,又低头看照片。
  刚翻到的照片里,几堵快要倒塌的墙体旁放着一张床,床上的小孩子已经死去多时,四肢干瘪而肚子硕大,□□的身体放在床上,张开的嘴巴里爬满了苍蝇。
  而死去的小孩不远处,护士全然不察。
  伊娃注意到她的表情,“没有哪个母亲的小孩能够全部存活下来,小孩出生后没有名字,父母都用‘星期几’暂时给他们命名,正式的名字要到长满一岁以后才有。”
  唐嘉不语。
  伊娃继续补充,“很多小孩都活不到正式有名字的那一天,刚出生就起名字,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多余了。”
  照片的视觉冲击,加上车厢内污浊的空气,让唐嘉感到不适。她伸出手,推开右侧的窗户,立时有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尼罗河蒸腾的水汽。
  窗户外是一片乱草地,散落在泥泞的地面上。土地里插着长树枝,搭建成简易的晾衣架,上面晒挂着当地妇女色彩鲜明的裹身长裙,随风舞动。
  唐嘉注意到,不远处一群黑肤小孩正在泥地里踢足球。
  奔跑的黑人小孩里,一个亚洲男人的身影异常明显。
  白t,黑色长裤,很高,寸头,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用脚尖勾运着球。
  夕阳的黄昏在他身后烧染出一大片油画般的橘红。
  有黑人小孩大声冲他喊了一句话,他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