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千水嘿嘿直笑,再简单的发髻在她家小姐身上也得发光发亮。
  沈银秋不带那些朱钗头饰后,倍感轻松,绕有兴致的带着婢女采摘路旁的野花。欢声笑语不断。
  殊不知他们不远处也停着一辆马车,正等着他们前进,毕竟这是小路,窄的只容一辆马车通过,想两辆并列是不可能的。
  车把式想了想,一直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便斗胆提议:“少爷,不如小的上前帮忙?”
  这被车把式恭敬唤作少爷的男子却摇摇头,压抑着喉咙间的痒意,面无表情。虽长得俊朗,但明眼人一瞧就看出身子不好。
  他身边的婢女立刻拿出药瓶倒了两粒给他,劝慰道:“少爷,大夫说了咳嗽时不要刻意压着。”
  男子摆手,接过药连水都不用就吞下,目光盯着前方沐浴在斑驳阳光中的女子身上,她穿着烟云蝴蝶裙,只绑着一条马尾,手里捧着几朵野花,眉眼弯弯,快乐似会传染。
  看背影原以为是个古灵精的小姑娘,一回眸,宁静致远,莞尔动人。
  “少爷?”他身边的婢女碍于规矩不敢靠前,自然看不见她家少爷眼中的景色。出声询问乃是因为一直淡漠没甚表情的少爷竟然笑了!
  许是婢女出声打破了这平静,男子微微蹙眉,收回了目光。闭目养神,再好又如何,他配不得这样鲜活的女子。
  沈银秋玩累了,马车恰好推起来,护镖招呼所有人上车。一行人又慢悠悠的开始前进。
  沈银秋小憩了一会,醒来已是夕阳西下,风开始刮起来入骨微凉。
  护镖在门外敲了敲道:“小姐,天黑之前怕是到不了庄子。”
  “大概还有多远?”
  护镖们在外面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下,不怎么确定道:“小姐,根据沈管家给的地图显示应该还有一到两个时辰。”
  沈银秋嗯了一声道:“那我们赶夜去庄子吧,这里也没有客栈可以住宿。”
  “好嘞。”
  两个护镖赶着马车,另外两个坐在马车后辕上,前后相守。秋夜中,身后的烛火光很是显眼。
  后方的护镖嘀咕道:“小姐,原来不止我们赶路,后面也有一辆马车在赶着。”
  沈银秋没有好奇,随意的应了声,车窗已经被千光关起来,烛光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着实碍眼。
  等到了庄子时已是接近子时,沈银秋头次这么晚还未歇息,熬过了那阵犯困的时辰,现下还精神的很。
  庄子四处静悄悄的,门前连盏灯笼都不挂,只有布谷鸟的叫声传入他们耳朵,黑暗深处仿佛潜伏着野兽在盯着她们。
  四个护镖艺高胆大,留下两个守在马车旁,另外两个提着火把去敲门。
  “砰砰砰”敲门声嘹亮,惊的布谷鸟都不叫了。
  过了一会都没有人出来开门,其中一个护镖索性抬脚一串,异常顺利的把大门给踹开了。进屋喊了两声,又分开把这个庄子巡了一遍,边巡边把烛台给点上,渐渐的整个庄子都亮堂起来。
  护镖没有查探到危险,出来把门前的灯笼也给点着,这才回来马车前禀报道:“小姐,庄子没人,但似乎有人收拾过。”
  马车门吱嘎一声打开,沈银秋瞧着灯火亮堂的庄子,其实和她那琉落院差不多大。火光照映着大家的侧脸,都有些疲惫。
  “想不到还有人收拾,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先住下吧。”沈银秋透过打开的大门往里看。
  进了庄子忙忙碌碌一刻钟,死寂的大门被敲响。
  沈银秋正精神尚足的饮着热茶,听见这敲门声手一抖,几滴茶水滴在桌上。护镖和婢女赶紧从房间或厨房里钻出来。
  “谁啊!”为首的护镖刘大示意千光带着小姐躲起来,自己上前站在门后问话。同时观察院子两旁的围墙,有点身手的都翻的进来,太不安全了!
  大门外,方才沈银秋停留马车的位置上也停着一辆马车,敲门的车把式听见里面有人应话松了一几口气道:“大兄弟对不住哈打扰了打扰了,可否在庄子借住一宿?”
  刘东想也不想的提高嗓门道:“不成!”
  车把式锲而不舍:“我们可以给银子。”
  刘大寻思要是回答他们不缺银子,指不定被惦记了。便装模作样道:“给多少?”
  “一两!”
  “不成!”
  车把式被噎,一两银子住一晚这破庄子还能拒绝了?又听得马车里头隐隐传出的咳嗽声,豪气道:“三两!大兄弟三两银子够你在这里开销一年的了,你可不要坐地起价啊, 我主子身体不好才急需找个地方落脚,你也知道这方圆百里都没有客栈呀!”
  刘大拿出地图研究了一番,“不用,你往前走,不出十里就有村民。你可以去村民那借住。”
  车把式心梗,苦口婆心的说:“你看的都这么晚了,我们去打扰那些村民多不合适。”
  “那你现在打搅我们庄子又合适?”
  “合适合适,放眼望去就这庄子透着烛光,想必主家也是还没有歇息的。”
  刘大还想跟他理论一番,身后的刘二接话道:“我们主子是男是女?”
  车把式赶紧道:“女的女的!”
  马车里似乎传来了一道砸物声。
  车把式心里发怂,还是坚决的站在庄子前,他家少爷的身体可真的经不起这番折腾啊,有个地方躺着总比马车上好。
  他就不信了,里面的听见他主子是个姑娘,他又给银子,还忍心不让他们入住!
  刘三已经去跟沈银秋禀报,沈银秋沉思了一会道:“问问他们几个人。”
  刘大喊道:“你们有几个人?”
  车把式喊回去,“四个人,两男一女。”
  “啥?”
  车把式呸了一声,“三个人,两男一女。”末了他咽了咽唾液说:“大兄弟,我们好好说话呗,这么喊下去嗓子都快哑了。”
  刘大一乐,回头请示沈银秋的意思,沈银秋点头,他才道:“行了行了,我家主子心善,让你们小姐借住一晚,但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得跟我四兄弟一个屋。”
  “没问题,多谢了。”车把式巴巴跑回马车旁,“主子,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呵呵。”
  车把式被这冷笑吓的心里一颤。
  马车门开,婢女率先出来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回头扶着她家少爷下车。
  男子身形清瘦,身穿彩绣深衣,脖颈间系着披风,没有立冠,及腰长发和沈银秋相似,只简单的后绑着。
  他淡漠的瞧了庄子一眼,恰好大门打开一侧。刘大站里边看着个子瘦小的车把式,再看病弱病弱的男子,以及她身边的婢女。顿时发问:“你不是说你主子是女的吗?”
  “是啊是啊,男的也是我主子。”车把式油嘴滑舌,刘大冷目大手一翻就要关门,开什么玩笑,他家小姐还未出嫁,怎可和外男同居一院!
  车把式个小灵活,已经猜出这庄子现居住的主人家应该是个姑娘。但是姑娘也得委屈些了!他一只脚跨进大门,用手顶住着急道;“好兄弟好兄弟你先别急,瞧我和我主子, 哪里有什么威胁力,你要是有心,单个就能把我们给挑了。你也看见了我主子身子真不好,我们实在没办法才这么锲而不舍的跟你求借住。”
  刘大推了车把式一把,刚想把他轰出去就听刘四跑上来道:“大哥,主子说放他们进来,千光会安排着。”
  ☆、第九章 毫不客气
  车把式赶紧道谢,顺势把门推开一些,回头道:“少爷,我们快进来歇息吧。”
  刘大郁闷,“你们是客人还是我们是客人?算了,既然我主子发话,你们麻利的赶紧进来。”
  男子神色有异,低头咳嗽几声,这才让婢女的扶着进去。
  千光已经在候着,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心跳猛地加速!这公子竟然长的如此俊逸……片刻回神赶紧低头,在护镖的保护下径直带着男子三人去刚收拾好的客房。
  “一间房间够吗?我们也就只收拾出一间房间。有什么需要弄的东西都要自己弄。”千光把方才被搅乱的心给荡平了说道。
  男子身边的婢女赶紧应道:“一间足以,多谢。”
  千光没有说什么,带着护镖离开了。
  车把式正从马车上搬行李下来,心里直叹气,这半月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吃苦了。自家少爷本来是尊贵之人,外出寻医却不想遭人暗算,流落到此处有家不能回。也不知道老爷有没有派人来找少爷,若是有人来找,夫人会不会顺藤摸瓜的再次下黑手?
  他唉声叹气的扛起行李,刚抬脚进门就听砰的一声,一阵劲风吹来他吃了闭门羹。
  “哎?有人吗?大风把门给关了,开开门大兄弟。”
  刘大哈哈两声。
  车把式:“……大兄弟劳烦您开开门。”
  刘大对他们还是不放心,问话道:“你们是哪里人?来这里做甚?”
  车把式把这些天编的谎话顺口一说:“我们是京城人啊,来这里养病,你知道不,这往上有个寺庙,那里有个大师。”
  刘大怎么知道这里有没有寺庙,听对方说的那么认真,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你主子又是什么身份。”
  “我叫小三儿,我主子是京城林老爷的庶子。”
  刘大一想,京城林老爷是谁?不认识。又没有其他想问的,开门把人给放了进来,替他拿了几个包裹道:“我警告你们别耍花样啊,就你这个身板我一只手就能按趴你。”
  小三儿连连点头又给道了谢,张口一问:“哎大哥,你家主子是谁啊?”
  “我家主子是江——关你什么事!你贼眉鼠眼的忒不老实!”刘大差点被套话,凶狠的骂了句,将人带到之后把东西一放就走了。
  沈银秋收到千光和刘大的汇报后,没什么交代让大家下去歇息。
  一刻钟后,众人入梦,呼声顿起,唯有客房里的男子还端坐在桌前睡不着。看见了千光后,他越发的确定这庄子的主人就是那个姑娘。
  再看这简陋的房间,短时间內匆匆收拾出来的痕迹犹在,说明对方也是刚到不久。
  那么,为何她会不顾夜深赶来这个庄子?若是被家族驱赶,身边又怎会有忠心的护镖和四个丫鬟?一时间他感觉沈银秋疑点重重,颇为懊恼这个时候不能调动暗卫来探查一二。
  翌日,日上三竿。
  庄子还是一片宁静,昨夜大家都歇着晚,主子还未醒,护镖和婢女起来后,悄声收拾着屋子。直到敲门声传来,刘大赶过去开门,只见一个中年的庄稼汉子穿着补丁布衣站在面前。
  他上下审视一番,粗声道:“你找谁?”
  “我……我是负责打理这个庄子的高老汉,请问是沈小姐到了吗?”
  刘大醒悟,让开路给他进来:“到了,你们昨天等了很久?”
  “是啊,天色暗了,我们还以为小姐明天才到就回去了,十分对不住。”高老汉说着话目光落在打扫院子的千光身上,惊-艳闪过,带着莫名的幽光。
  刘大不满,挡住视线道:“看什么看,有什么事?”
  “没,没有,我们就是来看看小姐有什么指示。”高老汉忙低下头。
  “小姐还没醒,你们下午再来。”刘大赶人走,重新栓上门。
  千光抬眸道:“猥猥琐琐的。”
  刘光赞同:“你们要是出门就叫上我们几个,这偏郊野外,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