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麻烦的桃花债
  每个月王子异照例要回家吃饭一次。
  白不厌被连拉带扯的拽进了王府。
  王导照旧训话,完成作为父亲的责任。
  大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王子异不咸不淡地听着,他不咸不淡地说,父子都没有把照例的训话当回事儿。
  这样的对话更像是一种维系他们关系的渠道,保持彼此的通信。
  王导说完,拿起茶盏润了润喉咙,将视线挪到了白不厌身上。
  每次白不厌都能借王子异的光,听一听这些让人打瞌睡的话,每每神游天外。
  “月光,近来在御史台怎么样?”王导突然问向了他。
  白不厌恭谨的微笑:“承蒙大家照顾,一切都好。”
  王导:“有没有考虑换个地方?”
  若是旁人这句话,总会引来大家笑料,朝廷又不是你家开的,哪能说换就换。
  可如今说这话的是王丞相,就得认真对待。
  白不厌摇头:“频繁更换地方,恐怕引起朝中人不满,且我在御史台做的挺好,刚刚有一些收获。”
  屁,什么收获都没有,每天混吃等死。
  王丞相“嗯”了一声,说:“御史台张大夫最喜欢字画,你出门让下人带你去藏书阁,挑一副吴道子的真迹送过去,也算是感激人家对你的照顾。”
  御史台掌事大夫正三品;中丞二人,正四品下。
  大夫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中丞为之贰。
  其属有三院:一曰台院,侍御史隶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隶焉;三曰察院,监察御史隶焉。
  若是能扎稳根基,至少能在刑事案件上插上手。
  “是。”白不厌行了一礼,然后退下。
  待人离开后,王丞相看向自己家儿子,王子异十分知趣的起身行礼。
  王丞相训斥道:“但凡做事,走一步之前至少看十步,下次要反省。”
  太子的年纪摆着呢,王家也一直在向皇帝施压,成亲归来东宫是迟早的事情,与其将白不厌安排去了御史台,不如安插东宫。
  王子异心中自有考量,他说:“东宫的官职,沈家的沈浮如势在必行吧。”
  “沈家的势在必行从来没有用。”王丞相毫不客气地说。
  王子异不赞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点儿用的。”
  父子俩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过了这个话题。
  “你大妹妹的婚姻大事有着落了,希月呢?你是她哥哥,应该瞧得出来吧。”
  王子异板着脸装糊涂:“我看了几家子弟,太仆之子、大鸿胪的孙子、还有左右散骑常侍家的子弟,也都算得上家风严谨,品行端正。”
  王丞相:“我说的是你身边的那一个。”
  王子异用力的贬低:“月光呀,他家是各方面差了些,无非就是母亲是长公主,留着那么些许体面,与妹妹并不合适。”
  王丞相捋着自己的胡须说:“的确是下嫁,不过你妹妹喜欢也是没法子的。”
  王导早年便是端庄持重的君子,对发妻爱护有加,人到中年方有一子,因为儿子身体孱弱送到外边受人教养,自个膝下养着兄弟的两个女儿,看着长大自然是百般疼爱。
  这两个女儿必然有其中一个要给太子做正妃,已经选定了王望月,希月的婚姻大事自然就可以按着她的喜好。
  “父亲不能总由着她们。”王子异还在帮白不厌避着。
  王导狐疑的问:“你为什么不让他娶妻?”
  莫不是儿子染上了什么癖好?
  王子异嘴角微微抽搐:“白不厌到底不是咱王家的子嗣,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呢。咱家是女孩子,哪能不等白家开口,自己先动了心?”
  王导缓缓点头:“是这样的,那就让他们两个先相处一下,最好让白不厌赶紧开窍,同他父母通个气儿。”
  王子异觉得有些不太妙。
  藏书阁。
  下人带着白不厌来到此处,寻找吴道子的真迹,两人一进去,发现藏书阁当中还有人。
  王希月正在整理图书,一回身看见白不厌,一双眼睛不自觉地展现出了光彩,白嫩的肌肤上染上两娇红。
  她头戴珠红点翠,身穿娇艳红衣,灰蓝两色彩线点缀,绣出枝桠舒展,裙摆处绣着的波浪仿佛能拖出一条水痕。
  今日是白不厌跟着王子异回家的时候,她本来还遗憾自己奉伯父的命令来收拾藏书阁,错过能看见白不厌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每一次有机会见到白不厌,她都会尽力的展现自己最美好的姿态,宛若一只优雅的天鹅。
  少女的心思是藏不住的。
  除非这个男人是瞎子。
  “二小姐,好巧。”白不厌点头致意,然后就没话了。
  王希月有些羞赧的说:“你我两家是世交,不必这么生疏的称呼,我闺名……”
  白不厌一摆手:“终究是外男,女孩子家的名字,我哪里能叫。”
  王希月胸口堵了一口气,赌气不再跟人说话。
  下人磨磨蹭蹭地找到了吴道子的画,双手捧着,陪着白不厌离开。
  饭桌上,姊妹皆在。
  食不言,寝不语,用过一顿饭,婢女撤下了盘碗,端上了花茶漱口,又端上了茶水消食。
  王希月不住的拿视线看他,心中有些后悔,不应该赌一时之气,应该借着机会将话问清楚。
  “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王望月悄悄地同她说话:“我看你没吃什么东西,而且心不在焉的。”
  王希月摇了摇头:“我都好。”
  再看看白不厌,若无其事的吃完饭,端着茶盏,默默品茶,姿态优雅,视线不摇不晃,好像根本没有想看的人。
  “回去还有一段距离,就不在这耽搁了,父亲多保重,儿子回头再回来看您。”王子异拽着白不厌行礼离开。
  两人骑着马回了那清幽的小院。
  白不厌让厨娘再做些饭菜来,在王家的时候端着样子都没吃饱。
  这边儿端着饭碗,那边劈头盖脸便问:“你和那小姑娘什么时候成亲?”
  王子异专注地盯着他,要一个结果。
  白不厌的脸瞬间红了,眼神有些飘:“这哪里说的好?”
  “那小姑娘十七八了吧?女孩子的青春宝贵,肯定急着出嫁,你要是不娶人家,也别耽搁人家。”王子异心想,这人赶紧娶妻生子,妹妹和父亲也就不惦记了。
  白不厌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骨子里面长的都是叛逆,但婚姻大事,阎良花应该还是想要传统。
  他沉默了半响,说:“还得让父亲来京提亲。”
  “让伯母也一道来吧,你的亲事,她肯定也很操心。”王子异题提议道。
  白不厌眉头一拧:“不。”他低头继续吃着饭。
  王子异感到疑惑:“长公主那样疼你,反倒是伯父并不操心你,你怎得更亲近伯父?”
  白不厌敷衍道:“约摸着,是我不识好人心吧。”
  王子异起伸在柜子里面翻了翻,拿出一沓信纸:“伯母写了好多的信给你,你一封都没看,赶紧看一看,回一下信,再提一下提亲的事情。”
  白不厌觉得自己吃不下了,将碗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又小心地折叠起来,收到了袖子里,说:“我回去睡觉了。”
  王子异吐槽:“刚吃完晚饭就去睡觉,你也不怕变成猪。”
  白不厌翻白眼:“变成猪总比变成碎嘴的八婆强吧。”
  两个人对彼此进行了一系列的人身攻击,越说越没火气,最后偃旗息鼓。
  王子异冷不丁的问:“你是不是小妾生的?”
  小妾生了儿子,抱到正妻膝下养着,白不厌自小知道真相,面对嫡母的宽厚,难以接受自己是庶出的现实,思念自己的生母,然后一系列的恩怨情仇。
  白不厌冷笑一声:“你再猜猜,说不定我还是私生子呢。”
  王子异摸着下巴:“有可能。”
  白不厌不理他,转身便往出走,到了门口还是有些生气,用脚用力的踹了他一下房门,把门踹得嘎哒一声响,有些要倒下来的架势。
  “你是混账吗!”王子异问。
  白不厌冷笑着离开。
  婢女缩在里屋,等着人走了才出来张望,“白少爷平时待人温厚,怎么私底下这个样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王子异面瘫着一张脸:“是呀,你没瞧见他冲着阎家那小姑娘摇尾巴的时候,是一条乖巧好狗,结果转过头来就咬人。”
  外头传来了一声大喊:“我还没走远呢。”
  王子异沉默着,等着确定人走远了,这才又骂道:“把我的门踹坏了,这个混账,就不应该给他操心,让他被我父亲抓住当上门女婿。”
  丫鬟弱弱的说:“那您就更甩不开他了。”
  王子异叹息:“早点得成家立业滚出去吧。”
  他自以为自己将事情安排得很明白,但实则又出现了误会。
  白不厌给家中寄了一封信,请父提亲。
  白父应允,回信一封,表示不久启程,一个月内应该能抵达。
  后来这事儿传出去,王丞相以为白父前来提亲的对象是王家,认为白不厌和上道还夸过两句。
  于是大家都认定传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