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敲打与下马威
  阎良花不慌不忙的问:“是妹妹说,我将她推下去的?”
  霍清渺立即道:“当时就我们两个在,难不成还能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女儿家起了一些口角也很正常。”霍夫人端着架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摆明要将人这口锅扣在她的脑袋上,不咸不淡的说:“清渺并无生命之忧,相信你也并无恶意,只是莽撞了一些,我怜悯你丧母无人教,便禁足于蘅芜苑,好好反省吧。”
  这话说的好像是轻飘飘没有重责,实际上却很恶毒。
  问也不问的,便将罪名定在了阎良花身上。暗示众人,阎良花生性不善,莽撞无德,有娘生没娘养,是个十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与之相反的是霍夫人的大度,连亲生女儿被推下水都能够轻轻放下,只因怜悯二字。
  阎良花未说话,似笑非笑看了王婆子一眼。
  王婆子快步上前,在和霍夫人耳畔说了两句话,无非是告知这个私生女胆大包天的行径。
  霍夫人一听,直接将视线落在了霍姨娘身上,认为是这人教的。和庶出妹妹从小斗到大,对于彼此的恶心程度心知肚明。
  她的脸色瞬间一沉:“上报官府衙门,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在官府走一趟,对你来说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好好的人进去,没了一只胳膊一只腿出来的也是有的是。”
  阎良花在心中想,你放屁。你当律法是摆设?她面上越发诚恳:“夫人请放心,我只求事情公道,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怕。”
  其他人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偏向刚回来的,看上去有些蠢的大小姐。倘若不是一个人坦坦荡荡,哪里会这么追求真相。
  霍夫人拧眉看她,斥责了一声:“荒唐!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还想闹得家宅不宁?让旁人都知道霍家有姐妹争端,甚至不惜将妹妹推下水。名誉受损,将来如何在夫家立足。”
  阎良花一脸茫然:“夫人让王婆婆将我叫过来,原来不是为了查清事情真相呀。”
  “查当然是要查,但你可知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霍夫人道:“从前你在泥地里摸爬滚打,自然没人管你,但入了长安,凡事儿就不是你从前那般没章法规矩。”
  阎良花低垂眼帘:“是我不懂了,原来有事不报官,是长安的规矩体统,那长安还要官员做什么?”
  噎的人瞬间说不出来话。
  霍姨娘的模样生得更娇艳一些,年过三十还喜欢娇俏的颜色,鬓角插着两朵粉嫩的花,眼角上挑,眉目含笑:“姐姐也太谨慎了,虽说闹到官家面前不好看,但这长安城里,家宅不宁,闹的皇帝陛下跟前的也有。这其中利害关系我都同良花说了,她只相信青天大老爷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霍夫人在心中暗骂,没脑子的东西,给人家当枪使。但凡大家小姐知道点厉害轻重关系的,就轻易不敢说上官府走一趟的这种话。
  外头人流言蜚语,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她板着一张脸:“冤枉?哪里来的冤枉?春秋不是都瞧见了吗?”
  霍姨母笑了:“瞧瞧姐姐这话说的,这春秋不过就是才拨过去的丫鬟,说出的话哪有可信程度。且一个奴籍在身,到了衙门连证人都算不上。”
  霍夫人琢磨着阎良花不过就是个农女,什么都不懂,这才要肆意敲打,没想到霍姨母也跟了过来。微微蹙眉:“我倒不知这儿有妹妹什么事儿,还劳烦你跑一趟。”
  霍姨母道:“原也不关我的事儿,只是听到了一阵砸门声,凑到蘅芜苑一看,嚯,好端端的门竟是被王婆子带人直接给撞坏了。这刚回家的小姐就这么受人欺负,我还想着底下的奴才奴大欺主,姐姐是不知道的,所以特意来跟着看看。”
  霍夫人不悦地扫了王婆子一眼。
  王婆子连忙弯腰鞠躬认错:“老奴着急了一些,那门也不太结实,稍微推了一下就坏了,回头定会带人去好好将门修起来。”
  霍夫人高傲的点了点头,一副施舍的口吻说:“一点儿小事罢了,劳烦妹妹操心了。王婆子,去拿点儿今年新送来的雨前龙井给妹妹送去,也算是感激她帮我留意家里的小事儿。”
  霍姨母却是不准备离开,找了个地方坐下:“姐姐年年送,我年年都喝剩下,还是不必再添新的了,要是姐姐已经整理出来,不如就给良花吧。”
  阎良花轻轻叹息:“不敢收夫人赠礼,夫人将蘅芜苑分给我住,妹妹便已经十分不悦,否则也不会用这种伤自身的行径,来冤枉我,让我不好受。”
  霍清渺拔高了声调:“冤枉?你是什么东西?我难道会冤枉你?”
  阎良花浅笑一声:“看来妹妹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也难怪会做出跳下水的举动。然而我对妹妹却是手足情深,否则也不会跳下水去营救,可惜体力不支,又看大郎和沈家公子来了,这才自己游上了岸。”
  霍姨母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沈家公子,还有外男掺合进来了?”
  事关女儿清誉,不可再谈。霍夫人当机立断:“够了,此事既然发生,且没人员伤亡,那就都回去好好的自我反省,三日不许出门,下次切莫再有争执。”
  她是真没想到,阎良花会这么蠢,被霍姨母当枪使,摆出了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
  阎良花不过是个铁器,自己的女儿却是精美的瓷器,犯不着去碰撞。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此事还没清楚,且我并未做错什么,为何要被罚?”
  阎良花却不准备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挑了挑眉:“如今我与妹妹各执一词,是非曲直还请夫人断定,相信夫人不会因为妹妹是夫人的亲生孩子,就有偏向的。”
  霍夫人本想借机吓唬一番,最好能揉成包子,养出唯唯诺诺不像样子的性子,却不想这竟是个楞头青,只会横冲直撞,偏偏在这横冲直撞当中还有一丝巧妙,就比如说,说的这番话。
  不论是非对错,如果霍夫人一味的责怪阎良花,却偏向霍清渺,外人难免要说上一句,当家主母苛待非亲生子女。
  有霍姨母在,出去一宣扬,难保成真。
  霍清渺却还没看清楚局势,嚷嚷道:“母亲,就是她推我下去的,她还在我身上掐了好几把,现如今还有紫痕,像这样恶毒的人,就应该赶紧撵出府去。”
  阎良花一听这话,顺势便道:“原来妹妹是容不下我,满心都是要将我撵出府去,既是如此,我也不敢多留,这便带着弟弟离开。”说罢,欠了欠身,转身便要走。
  霍夫人如何能让她离开,赶紧吩咐左右将她拦着。
  毕竟这是阎生亲自出去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如果真在家里没呆上三天,就流落街头,阎生如何想?
  想她阳奉阴违,暗地里做手脚,容不下先头娘子的孩子。
  霍夫人生生忍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女儿:“胡言乱语什么,小姐妹发生争吵再正常不过,磕磕绊绊的,许是谁不注意推了一把,你踉跄一下倒进水,何置于这样撵人家走。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你没容人度量呢。”
  霍清渺很委屈,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趁机将人撵走。一个私生女胆敢对嫡女动手,还说什么自请要离开的话,可以说是胆大包天。
  她委屈的说:“母亲你也看见了我身上有伤。”
  阎良花笑了笑:“妹妹应该是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人掉进了水里,被石头磕磕碰碰,都会有伤的。莫不是掉进水里就晕了过去,误以为你身上的伤是我弄的?这个太委屈了,我可是好心好意跳下去救妹妹的,否则好端端的,我入水做什么?”
  霍清渺可以指天发誓,虽然是自己主动跳不进水的,但对方绝对不怀好意,可现在似乎没有人相信自己,包括母亲。
  她还想再说话,霍夫人已经一个眼刀子逼了过来。她顿时就气势萎靡,不再说话。
  霍夫人视线飘忽:“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春秋你看见了吗?”
  春秋行了一礼,道:“奴婢隐约看见了,好像是二小姐身子一踉跄,往桥边倒了下去。大小姐伸手去抓,可能被误以为是推了一把。”
  这话说的妥帖,将两方都圆了回来。
  霍夫人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两个都受委屈了,下去休息吧。春秋你留下,没照顾好大小姐,让两位小姐都受惊,看我怎么罚你。”
  春秋赶紧跪在了地上。
  阎良花欠了欠身,连个视线都没分给春秋,说:“我来长安初来乍到,对外界都很好奇,可否得夫人准许,用府内马车出门呢。”
  在这个时候,她不去理会就是最好的保护。
  霍夫人知道,这是在跟自己谈条件,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可以。”
  阎良花这才满意的离开。
  霍姨母站起身来,跟上了阎良花的步伐,她想问问这沈家公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