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行了。”谭锋看了洛嫔一眼:“起来吧,大过节的,一家人说说笑笑不行吗?非得说话带刺儿。都坐下吧。”
  “是。”
  洛嫔委委屈屈回到席中坐下,狠狠剜了宁溪月两眼,就听谭锋道:“宁贵人刚刚说的也没错,如今国库不甚充盈,民间百姓需要休养生息,我等既为皇室中人,安享尊荣,却也不可奢靡太过。似宁贵人这种还念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行动,你们也要学习。正所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明白吗?”
  “是,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嫔妃们一起起身应和,这里谭锋就看向宁溪月,微笑道:“你向来于吃之一字上精心,今日之事,可以看出你是个聪明厚道的。皇后体弱,贵妃事忙,这偌大一个后宫,着实是辛苦她们两个了。你既有如此心思和才能,这管理之道也该学习一二,稍加打磨,将来或能成为皇后和贵妃的膀臂。这样吧,朕就先将御膳房交给你,这既遂了你的心愿,也是你擅长之道,过阵子朕要看看你管理的如何。”
  “啊?”
  宁溪月猛抬头,不明白谭锋这是什么意思,却见他冲自己微微眨了下眼睛,不由心中叫苦,暗道皇上,臣妾又不会读心术,您这天子心思,我真的是猜不出来啊,这无缘无故,怎么忽然唱了这么一出?合着您是生怕给我拉的仇恨不够多,所以又添了一把火?
  皇后和皇贵妃等人比宁溪月还要惊讶,她们倒是惯会揣测谭锋心思的,只是今天少年天子这一招神来之笔太突然了,完全无迹可寻,怎不由她们震惊莫名。
  因为这件事,再往下也没人有心思玩耍说笑,不过陪着太后皇帝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皇后陪着皇帝送太后回慈宁宫,路上便故作忧心道:“臣妾知道皇上喜欢宁贵人赤子之心,想要历练她,只是……这会不会太急切了些?她才入宫几天,哪里知道深浅?如今她得皇上宠爱,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她看,这时候若是出了岔子……”
  不等说完,就听谭锋满不在乎道:“不过是个御膳房罢了,能出什么岔子?”
  皇后笑道:“一个御膳房,宁贵人不至于管不了,怕就怕有心人……皇上,臣妾觉着,您要真是爱护她,这事儿还该谨慎些才好。”
  谭锋看了皇后一眼,微笑道:“整个后宫就是你和贵妃管着,皇后觉得,谁会是那个有心人?”
  一句话把皇后噎住,这里太后就悠悠道:“行了,哀家也有些乏,知道你们事情忙,都去忙吧,剩下的路,让嫣然陪着我慢慢走一会儿,看看景致,不用你们陪着我老婆子。”
  谭锋忙陪笑道:“母后可是听着这些话烦心?那我们不说了。好容易今儿端午佳节,儿子还想陪着您好好说说话呢。”
  太后笑道:“你前两日不是已经陪我说过了吗?连照月轩里的鹦鹉下了两个蛋的事都禀报了,又哪里有那么多话说?知道你孝顺,不用表现在这方面,哀家年纪大了,好静,你去吧。”
  谭锋见太后态度坚决,只好和皇后一道离去,夫妻两个一路闲话,皇后没有再提及宁溪月,谭锋也就没有追根究底。
  眼看到了坤宁宫,谭锋便对皇后道:“朕想起一件事,要去瑶云殿一趟,皇后自己回宫吧。”
  “是,臣妾恭送皇上。”皇后行礼,看着谭锋去了,她转过身冷冷一笑,迈步向坤宁宫而去。
  “娘娘,今儿是过节,皇上竟然都不进来陪您坐一坐,这也太冷落您了。”
  芙蓉替皇后抱怨,却听她淡淡道:“有什么关系?咱们皇上不是这样没心肠的人,晚上他一定会过来的。现在嘛,呵呵!这不是我刚刚给他心里种了根刺,急急忙忙拔刺去了。”
  芙蓉不解道:“娘娘为什么要提醒皇上呢?就让那宁氏管了御膳房,由皇贵妃暗地里下手使些绊子不好吗?那会儿再提醒,岂不是一石二鸟?”
  “你都能想到,皇上难道想不到?罢了,就做一次好人又如何?难道你以为皇上警告了,贵妃妹妹就能按捺得住性子?”
  芙蓉一愣,接着面上也浮现出笑容,轻声道:“娘娘英明,指望贵妃娘娘能沉得住气,母鸡都能飞上天了。”
  皇贵妃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这也不能怪她,本来今天端午家宴那点小心思,不过是她一时间的灵感,虽然自以为得意,觉着自己这一招很有些四两拨千斤的味道,倒也没抱太大希望。
  谁知不但被宁溪月轻易破解,最可气的是皇帝竟然还蛮不讲理站在她那一边,连风度都不要了。本来嘛,后宫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这份荣耀贵气,似宁溪月这种食量大如牛的,合该去做村姑才对,哪有资格陪王伴驾?偏偏她不知给皇帝下了什么药,竟一直宠幸不衰。
  这也罢了,最令皇贵妃不能忍受的,是随之而来的皇命:皇上是什么意思?若要那女人历练,将来协理六宫,为什么不安排她跟着自己学习?反而让她单管御膳房?这还真是考虑周详,怕她跟着自己受气?真是气死人了,那宁氏女何德何能?竟让皇帝为她思虑到这个地步。
  第六十四章 警告
  因越想越气,一回到瑶云殿,便先摔了个茶杯,如此咒骂了一阵,正要派人去叫洛嫔等人过来商议,就听说皇上过来了,因慌忙出去迎驾,心中高兴,面上却娇嗔道:“皇上不是应该在坤宁宫陪姐姐吗?怎么倒来了我这里?”
  谭锋微笑道:“我和皇后送太后回了慈宁宫,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你这里小厨房做的绿豆汤,口味极好,所以便过来喝一碗。”
  皇贵妃忙笑道:“皇上说的极是,从几天前我就吩咐她们每天熬一锅,用冰块镇着,喝着最清爽不过。”说完吩咐身旁宫女道:“快去小厨房,给皇上端一碗过来。”
  宫女答应着去了,这里谭锋便笑道:“这才端午,还不到酷暑时节,你就喝冰的绿豆汤,当心肠胃受不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懂得惜福养生?这样任性。”
  皇贵妃悠悠笑道:“我这算什么任性?这宫里有更任性的,皇上不是喜欢吗?因为这个,我已经听见好几个姐妹议论,说是也要效仿呢。”
  谭锋眉头轻轻一挑,淡淡道:“春兰秋菊,各有千秋,本色才是最好,若一味效仿,和东施效颦又有什么两样?爱妃也不用拈酸吃醋,朕虽喜欢宁氏天真活泼,却也时刻没有忘记过你。”
  “皇上还记得臣妾就好。”皇贵妃有心再酸两句,但想起谭锋性情,也不敢造次,只得半推半就寻了个台阶下,接着又道:“不过皇上对那宁氏也实在是太宠着了,御膳房虽不大,可里面道道儿也不少,就交给她管,她能行么?这后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看,出一点错儿,不但她自己难受,便是皇上,脸上也不好看啊。”
  谭锋笑道:“刚刚皇后也是和朕这样说,朕就奇怪了,她还没做,你们怎么都这样言之凿凿,就断定了她会出错呢?”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勉强笑道:“臣妾只是担心罢了,毕竟她没有什么经验……”
  不等说完,就听谭锋道:“哦?只是担心她没有经验?没有别的?”
  “皇上觉着能有什么?”皇贵妃心里咚的一跳,果然,就听谭锋悠悠道:“皇后可是说了,怕有人给她使绊子。爱妃,你一直帮皇后协理六宫,对这后宫各人的性情再熟悉不过,你说说,会是谁看不过眼,去给宁氏使绊子呢?”
  皇贵妃连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心中又气又恨,见宫女们端了绿豆汤上来,她便赌气道:“我说皇上怎么都不去坤宁宫,特意跑来我这里,原来却不是为了绿豆汤,而是为了给那宁氏铺路。她若有本事管御膳房,怕谁使绊子?”
  谭锋紧紧盯着她,不发一言,皇贵妃被盯得有些心虚,忍不住高声道:“皇上这样看着臣妾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怕我给她使绊子不成?您也太小瞧我了,难道我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阴险小人?”
  “朕倒不是误会爱妃,但皇后既如此说,想来是意有所指,爱妃刚刚也说了,这里面的道道多着呢。这后宫表面上一派祥和,但暗里究竟怎样,谁还不清楚?就在前几日,御花园里还多了一具无名尸首,肉都烂了。朕心里恼的很,只是看皇后多病,你也是日日忙碌,所以不忍心苛责。今日让宁氏管御膳房,也是让她锻炼下,将来好为你们分忧,爱妃莫要会错意才好。”
  御花园发现了一具无头尸首,这事儿皇贵妃当然知情,但她万万没想到,皇上也知道这件事,因此一下就心虚了:不管什么原因,后宫会出现这种草菅人命的事,认真追究起来,她和皇后都难辞其咎,而皇后最近称病不出,责任岂不都成了她的?
  一念及此,便连忙整肃了面容,沉声道:“竟有这样事?臣妾还不知道,这后宫果然是该整顿一下了。皇上放心,宁贵人那边,有我看着,必定不会叫她出岔子。真真是这些日子皇后娘娘病着,臣妾又要忙日常琐事,又要忙着节庆的安排,不免疏忽了一些。如今端午已过,没那么忙了,臣妾倒要看看,是谁在后宫兴风作浪?”
  谭锋笑道:“爱妃的能力向来出众,既然你要动真格儿的,朕相信这后宫定会越来越祥和。行了,书房那边大概又攒了些折子,这些日子,朝堂上为开海禁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你爹爹都亲身上阵了。朕就不明白,他一个京城里的勋贵,和江南那边有什么亲密关系,倒要替那些人出头?你素日里也该劝劝老爷子,年纪大了享享清福不好吗?非要搅和这浑水。”
  “是,臣妾知道了。”
  皇贵妃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跪下,就见谭锋伸手将她拉起,呵呵笑道:“做什么?朕不过和你说一句闲话,也是对你和你父亲的关切之情,你这样子,倒叫朕不安了。”
  说完拍拍皇贵妃的手,贴近她耳边道:“今晚朕要去坤宁宫,不好破例,明晚再来你这里。”
  “是,臣妾等着皇上。皇上喜欢吃什么?臣妾让小厨房准备,等您过来,好吃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