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薛晏清却一脸淡淡神色,仿佛感知不到那裂痕的痛楚。
  虞莞这一下子脑补了许多,她先前误会薛晏清毫发无损、姿态淡然。而他不仅没有计较,还隐瞒自己的伤情,主动提出要抱自己下来。
  眼中的质问之意,一下子转为浓重的愧疚之色。
  薛晏清倒并非有意使苦肉计,但是眼睁睁看着妻子从不信任变为心疼,他也适时保持了沉默,任由虞莞拆下纱布为他重新包扎起来。
  山洞中有数卷现成的干净纱布,这更加佐证了薛晏清的有备而来。虞莞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她拆下了染血的旧纱后,一道深深的血口依稀可见。
  一看就是被尖锐的利器划伤。
  她眼中的愧疚几乎要滴出来,上药之时,还不时问薛晏清:“疼不疼?”
  上纱布时,动作更是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个婴儿。
  这下轮到薛晏清坐不住了,他道:“其实……这伤并没有那么疼。”
  第50章 亲吻
  虞莞的柳眉蹙起。
  她先看了眼薛晏清的脸, 又把目光投向那道殷红的血口子,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殿下还是莫要逞强了。”
  “夫人为何不叫我晏清了?”忽然,男子问道。
  虞莞包扎的手霎时顿住, 她抬起头来,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眸。
  有了直称姓名在前,“殿下”这称呼就显得格外生疏客气,闻之使薛晏清心中滞闷了片刻。许是接二连三的接触之后,他学会了趁热打铁, 这声诘问堪称脱口而出。
  见虞莞直直瞧来, 薛晏清毫不闪躲。
  虞莞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在看清男子墨色眸子中的坦荡又隐含期待, 她恍然生出一种自己不答应就是罪大恶极的错觉。
  而况……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她微微垂下眼睫,轻轻唤了一声“晏清”, 末尾不自然地带了点颤抖的气音。
  那声颤音犹如振翅的蝴蝶一样,轻轻从薛晏清心尖上擦过,他的喉咙泛起丝丝绵绵的痒。
  就像是饮过一盅葡萄酒, 甜涩参半, 又有一番晕陶陶的醉意泛在心间。
  “阿莞。”他在心中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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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最后一点太阳的余晖, 虞莞把薛晏清的左臂上的伤痕包扎完毕。薛晏清留恋地看了一眼她的手, 葱白纤嫩的指尖摩挲过肌肤的触感仿佛还停在小臂上。
  但是他很快撇开这一刻的旖旎情丝, 整肃了面色。与此同时,虞莞也不由自主地肃起脸孔,看着薛晏清。
  ——包扎完了, 该交代来龙去脉了。
  薛晏清沉吟片刻:“刺杀一事,我确实先前就知晓了。”
  有了这句话作为开头, 剩下的话就好出口多了。从他扣下柳家的信开始,薛晏清将广阳宫的野心自己的筹谋一一陈述,一直讲到为止他从刺客中突围, 发现刺客们意欲勒索柳家的密信为止。
  随着他的讲述,虞莞渐渐睁大了眼睛。看似平静的一场秋狩,背后竟有如斯暗流涌动。
  “这是柳家与刺客通信的往来。”薛晏清从怀中掏出那封带血的密信。
  虞莞从他手中接过,展开之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所以……殿下是想将计就计?”她问道。
  薛晏清颔首。即使没有这封信作为铁证,他失踪一事也迟早会落入行宫众人之耳中。届时各人将如何表现,恐怕会相当有意思。
  “那我们今晚恐怕就要在山中渡夜了。”虞莞笑眯眯道。
  皇子虞皇子妃走失在外、彻夜未归乃至生死未卜,如此才能闹得够大嘛。
  只是苦了太后,她那样大的年纪了还要为两个小辈操劳挂心一整夜。
  虞莞无奈地叹了口气,忽地她眉目一凝,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晏清为何把刺杀之事告诉了兀君与白芍,却不肯告诉我?”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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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若是有后悔药,兀君与白芍恐怕是第一个要购入之人。
  先前,为了在禁军之间掩盖殿下遇刺的消息,他们二人商量着拟了个“皇子妃心血来潮想要打猎”的借口说给禁军的人听。他俩的本意是甩脱禁军之后,两人汇成一处一起去寻找殿下,再分派一人去告知皇子妃。
  奈何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还没等两人会合在一处,兀君就被偶遇的五皇子绊住了脚步,而白芍则一脚迷失在茫茫山野之间,再也找不到正确的路。
  日色薄暮,不仅两位主人的影子没摸到,连自己都搭在了围场之中。
  兀君的情况好些,那五皇子被娇养在深宫,行事皆是小孩子脾性。见兀君一箭射穿了他的狐狸,五皇子就将之生拉硬拽拖回了行宫,美其名曰要让兀君“再赔我只”。
  兀君身负重任,自然不愿被带走。
  谁知熙和帝怜惜五皇子年幼,就在身边配了两个力大无穷的侍从。年幼的皇子一声令下,两侍从就将身材偏瘦的兀君牢牢捆在肩头,动弹不得。
  他一路挣扎无果,和那只无辜的狐狸尸体一齐被抬回了行宫。
  逆料,西山行宫之中已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行宫总管托着拂尘,焦急地来回踱步,见有人归来就连忙上前探看。
  见是五皇子,总管眼中失落一片,小声叹息道:“不是二殿下和虞皇子妃……”
  兀君不明所以,好不容易从刁蛮的小皇子身边脱身,他从跪在西侧殿门前请罪的禁军总管口中了解到,原来不只是殿下“下落不明”,禁军连出门找寻的皇子妃也跟丢了。
  夫妻俩一道失落在偌大猎场之中,生死未卜。
  陛下听了之后勃然大怒,除了必要的防卫人员以外,调动了禁军的大半人手出去寻找。
  太后也忧心不已,在行宫中支起小佛堂,为小夫妻俩祈福平安。
  偌大一个行宫中凝聚着暴风雨的前兆。
  只有广阳宫之人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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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乍然这样一问,薛晏清眸中闪过一片愕然。
  为何不把刺杀之事告诉她……
  “夫人可还记得,曾经与我相约秋狩要一齐赏秋游乐?”他说。
  虞莞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薛晏清叹了口气:“我亦原本想与夫人同游,之后就发生了柳家之事。既然相约在前,不想让这事破坏了夫人的好心情,我一时鬼迷心窍,想把这事解决之后再告知。”
  是他一时想岔了,虞莞既然前来寻他,就说明她也从不知何处知道了这事。
  自己本不想让妻子的眼中染上刀光剑影,却阴差阳错,害她亲自经历了生死一线。
  着实不该。
  虞莞听了之后惊讶得檀口微张,一时怔忪不语。
  她说这话,并没有想得到什么答案,不如说埋怨之意更多。
  她在埋怨薛晏清在大事上瞒着自己,怎料薛晏清竟然真的……
  真的有一番计较。
  还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地履约。
  本有些理直气壮的虞莞立刻垂下了眼眸,眼睫微动,显得底气不足。
  良久,她小声道:“以后这种事要告诉我。”
  其实她想说的是,不必担心我会接受不了,你大可更加信任我些。
  不知为何,表达出来却成了没有力道的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知道了。”薛晏清说。
  虞莞抿起朱唇,直直对上薛晏清。不知为何,她仿佛觉得薛晏清干脆答应之时,清冷的眼眸中盛满如水的月光,那透亮的眼睛把她内心的想法都洞彻。
  两人一时无话。
  虞莞这时才有功夫查看山洞内的陈设。
  兽皮、清水、火折子、纱布。还有薛晏清一路上顺手猎下的两只野兔尸体。
  她一路奔驰极为消耗体力,乍然见的大喜大悲更是把精神全部抽干。这时,虞莞才发觉自己困饿交加。
  她看向野兔的眼神不免带了些急切。
  薛晏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虞莞身上,此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洞悉了她的想法。他的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我去找些柴回来。”他站起身道。
  烤野兔木柴并不可缺,晚上过夜时也需要木柴来点火驱散野兽。
  虞莞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本想说一齐前去。转念一想,薛晏清的胳膊上的伤恐怕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抱她了。
  “那你切切小心些。”她说道。
  薛晏清点头,三两下跳上峭壁。
  虞莞站在山洞口,一路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之后,才重新回到刚才的座位。
  秋日初晚的气候怡人,虞莞兀自静坐了一会儿,这会儿没人陪着说话,不由得有些困了。
  她不敢独自在深山中入眠,只能靠胡思乱想冲淡困意。
  这一想,一桩事情忽然浮现在心间,构成一个偌大的疑影。薛晏清方才说的并无什么破绽,除了……
  一炷香之后,薛晏清很快归来,打乱了虞莞的思绪。
  他怕虞莞一人在半黑的石洞中害怕,所以只在附近寻找了一圈,折回了不少枯叶与干柴。
  抱着这些杂物,跳下山洞的脚步依旧轻捷。
  虞莞只听得洞前有脚步一响,就见薛晏清归来了。
  进来之后,他把一部分木柴与枯叶归置成一个火堆的形状,再拿出火折子“啪”地一声打着,火星溅在枯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