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祁强看着壶身上六个面目深邃的人脸,越看越觉诡异,“这难道是少数民族的古董?汉族人的日用品很少往上雕人头的。”
  谭熙熙不答,又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才告诉他,“如果我没记错,这种凤首龙形鋬工艺应该是汉唐时的风格,类似样式的器皿曾在古寺里发现过,而这几个人头看面部特征不像是汉人,而更像是天竺人,所以这件东西九成是汉唐时期佛寺里的一件外来器皿,就算不是源于天竺也必然有着很深的渊源。”
  祁强一脸懵懂,“天竺?”
  “就是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古称。”
  祁强眨眼,心想这头像的脸还真的挺像印度人。
  谭熙熙放下铜壶,拿起祁强刚去卫生间拧的一条湿毛巾擦擦手,“我看图片的时候就觉得这东西有问题,比例不对,果然是裹了层东西。铜器比较容易保存,唐代流传到现在的有不少,但这一件非常罕见,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们该怎么去和欧仁解释他的货为什么又少了一件。”
  祁强现在提起欧仁就火大,理直气壮说道,“欧仁这老狐狸把一批大麻烦留给我们还不明说,搞得我们上次那么狼狈,留下他一两件东西做精神安慰也是应该的,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老方就能解决。”
  谭熙熙点头,“那就好,你让方稼臻把它收好,等我有空了带你们去通运轩寄售,那边虽然抽成高,但是安全。等卖了后净赚部分你们两个拿七成,我要三成。”
  祁强满口答应,“没问题。”兴致勃勃拿起刚才被谭熙熙用来当小榔头的短剑递过去,“那你再来看看这个,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谭熙熙不接,背起自己的小包,拿了祁强放在沙发前小茶几上的一包药,看到药袋旁边还有个很精致的扁盒子,便也顺手拿起来,将盒盖掀起一条缝朝里扫了一眼,果然是那块古石牌,于是直接塞进包里,“我该回去烧晚饭了,有事再联系。”
  祁强着急,“喂喂,还有这短剑呢?”
  谭熙熙已经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头说道,“那个什么都不是,还是还给欧仁吧,我当时让你把它一起拿来就是想用它来敲这只壶的外壳来着。”说完摆摆手,潇洒走人。
  祁强晕倒,一把将短剑扔到一旁,“你早说阿,我给你找个真正的小榔头不是更顺手,害得我一路像伺候祖宗一样把它大老远带过来!”
  谭熙熙计划晚上做煎饺配糯米南瓜粥,粥煮上四十分钟就差不多,做煎饺的饺子馅和饺子皮上午就准备好了,放在冰箱里,直接拿出来就能用,她赶回去时正好下午六点整,覃坤最近几天都是晚上七八点回来,现在这个时间开始做晚饭正正好,于是回房间洗手换件衣服准备做晚饭,出来前没忍住,又打开放古石牌的盒子看了一眼。
  祁强大概为了好看,给那块石头牌子重新配了一个衬着白色缎里的大号首饰盒,有点不伦不类,不过确实方便,黑色的石头放在白色衬底的上面也很醒目。
  谭熙熙只看了一眼,那股莫名的渴望和恐惧便又涌上了心头,连忙啪得将盒子关起来,拍拍胸口告诉自己,先工作,覃坤再有一两个小时就该回来了,这么点时间可不够她琢磨这块一直透着诡异的石头。
  话虽这么说,心情还是受了影响,在厨房里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好在煮糯米南瓜粥很简单,做煎饺她也是熟练工,这才没有出错。
  南瓜有天然的清香味,和糯米煮出的粥香浓粘稠,别有风味。在粥快煮好的时候谭熙熙给里面加了一点点冰糖,不能多,只能加一点,这样就不会变成甜粥但口感会更好。
  谭熙熙闻着南瓜粥的香气,心里不由想再过段时间就可以煮荷叶粥,那个的清香味更好闻,想到荷叶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荷花。忽然,自己在风城时曾对祁强说过的一段话在脑海中冒了出来:“……我以前不是干这个的,对这一行也不熟,后来因为@#¥%……才开始关注这些东西。”
  “什么?”
  “@#¥%……”
  “喂,你说的哪国语?”
  ……
  ……
  “……是高棉语,意思是莲花之罚,我们也管它叫迷离的碎片。”
  莲花之罚!迷离的碎片!
  她好像想起来了,那块黑色的古石牌不就是一块莲花之罚吗!
  谭熙熙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思却还是不受控地围着石牌转,又想到她为什么要认为那是一块莲花之罚呢?难道这种东西还有很多块吗?
  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声音:没有很多块,应该只有四块或者六块,这几块石牌拼在一起就是……
  就是什么?
  谭熙熙猛然回身,想要回自己房间去再看一眼那块石牌,却和走进来的覃坤撞了个满怀!
  “哎呦!”
  谭熙熙一点没防备,动作又猛,贴烧饼一样猛拍上去,这下子可是撞得狠了。
  覃坤比她好些,没有走神反应也够快,立刻仰头躲了一下,避免了他自己的下巴和谭熙熙的额头硬碰硬。
  谭熙熙捂着自己好似撞在一堵墙上的鼻子,酸疼得差点要掉眼泪,忍不住瓮声瓮气埋怨,“你干什么,怎么悄没声就进来了!”
  覃坤被撞了一下跟没事人一样,只脸上有点若有所思的神气,“我来倒杯水喝。”
  谭熙熙只能自认倒霉,这一下倒是把她撞清醒了,现在可不能回房间,不然煎饺非糊在锅里不可。
  覃坤倒了杯水端出去,心想难怪会“一压钟情”呢,这软乎乎的撞上去是挺舒服。
  第三十二章
  凤首龙形鋬饰人面铜壶被通运轩以六百五十万的价格直接收了。
  谭熙熙原本打算的是放在通云轩寄售,等到卖出去后按照惯例给他们抽一笔提成。
  没想到通云轩的二老板对这件造型奇异的铜器很有兴趣,表示通运轩愿意直接收购。
  于是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这件铜器以六百五十万成交。
  这虽然肯定比直接拿出去卖的价格要低,但胜在方便快捷,卖古董有的时候要碰运气,特别是贵东西,摆在那里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无人问津都有可能。他们也不是开古玩店的,可以天天蹲守,能有个地方直接收货是最好。
  所以谭熙熙没有多犹豫就拍板卖了,然后按照约定好的,给那两人分七成,自己抽三成。
  几百万对方稼臻和祁强来说不算大数目,两人对谭熙熙表现得极为信任,直接把东西交到她手里,让她自己全权处理的,连跟都没有跟来。
  他们这样做估计也是打着以后要和谭熙熙长期合作的主意。
  谭熙熙不晓得方稼臻是怎么和法国方面的欧仁沟通的,反正知道远方药业和欧仁公司的合作还在继续,以欧仁对东方古玩的痴迷,他们以后需要找谭熙熙帮忙的地方只怕还有很多。
  六百五十万的三成是一百九十五万,这对谭熙熙来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大数目了。
  她的第二人格应该已经淡定到了一定的境界,当时和祁强说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很清楚她大概可以分到多少,但就是没把这一百多万将近两百万当回事,仿佛这只是个很一般的数目一样。
  从通云轩转好账出来时,她也还淡定着,直到回去换了身宽松舒服的衣服,开始琢磨晚饭做什么的时候终于回到了最本真的谭熙熙状态,顿时就不能淡定了。
  激动得在屋子里连转几圈,又拿出烧菜的老酒喝了两口给自己“压惊”。
  这样的买卖不用多,一年来上两次她就满意了。
  存上几年钱后就可以转行,不再做小保姆,而是自己宽宽松松买一处门面房做生意。
  不是租门面,是买!
  房子是自己的,做生意压力就会小许多,让母亲杜月桂也别干了,来给自己帮忙。她们母女俩的特长都在烧菜和打扫整理方面,那给人家干还不如给自己干。
  谭熙熙早就想好了,她和杜月桂两人可以开一家小小的家常菜馆,位置一定要选好,最好是在比较高档的社区附近,周围居民素质高也有钱消费。她们再雇上两个帮工就能把菜馆开起来。也别贪心,每天少做点,保证质量,母女俩的手艺都不差,这生意肯定能做下去。
  但当时只是想想,属于白日梦系列,毕竟想要在地段好的地方买下一间门面成本太高,她就算一年能存十万块也得存上几十年才行,这还不考虑货币贬值房价上扬的因素。
  现在白日梦有希望成真,谭熙熙觉得自己兴奋到去喝两口烧菜的老酒也不算什么。
  把排骨汤炖在炉子上之后,忍不住又去房间里上网查了查自己两张银行卡上的余额。
  谭熙熙一直没什么财产,因此理起财来十分省事。
  她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工作,一开始在外给人打些零工,促销,收银什么的,工资很低。后来跟着杜月桂在覃母那里做了两年,又被覃母派到覃坤这里来,收入才开始稳定了。
  杜月桂怕她年纪小,有钱会乱花,于是早早买了套小房子,谭熙熙做促销收银时每月那两三千的工资还完房贷后就不剩什么,午饭钱都要跟杜月桂要。到了覃母那里后,覃母看杜月桂的面子,每月给她开五千,等到了覃坤那里,工资又再涨了涨,年底还有红包,且吃住全包,自己一点钱都不用花,谭熙熙手里终于有了积蓄。可惜去年又一个豪爽,去做了一个奇贵的牙齿矫正,花掉了其中的一大半。所以她现在手里还是只有那么可怜兮兮的几万块。
  谭熙熙查余额,主要是想要看自己刚刚入账的那一百九十五万,个十百千万的数一遍找找感觉。
  找完感觉后,顺手又点开了另外一个账号,里面有四万九千八,是谭熙熙在今天之前的全部家当。
  随便看了一眼,就在准备退出关掉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从前年年中开始,每月固定存四千块,到去年去齿科做正畸,手里应该存了至少十二万才对,这还不算年底的奖金和她一存够整数就把钱拿去买稳健型短期理财产品的利息。
  可是当时账户里明明只有不到十万块,这是怎么回事?相差了至少两万块,那两万块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就又立刻冒出一个解释:最近几个月总和陈家丽和米佩佩一起出去玩,还新买了不少衣服,花销自然大,这些钱肯定就是最近不知不觉间花掉的,没什么好奇怪,赶快关了电脑去厨房看看炉子上炖的汤,已经离开老半天了。
  已经摆出了要站起来的姿势,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身体仿佛闹了独立一样,心里想着该起来了,快去厨房看看炉子上的汤,手却点开了账户明细。
  明细里有两笔很醒目的大金额变动,一笔自然就是一次性付出去的牙齿矫正费,还有一笔是在去年八月,取出了两万块。
  谭熙熙脑子有点木,去年八月取出过两万块吗?用来干什么?这才过去了大半年,她怎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两万块对于她这个总存款一直低于十万的人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没可能取出来花掉,然后过几个月就把这事儿忘了。
  谭熙熙揉着太阳穴使劲想,然而除了忽然隐隐有些头疼之外,其余都是一片空白,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有偶尔记记日记的习惯,不是每天写,但是隔上几天总会写上几笔,把最近几天比较重要的事情记下来。
  于是再去翻日记本,翻到去年七八月间却傻了眼,头一篇是七月二十二号,后一片就直接跳到了九月底!
  看着那跨度大到不正常的日记,谭熙熙感到了隐约的害怕,因为在她的脑子里去年的八九月是一片空白,而自己一直以来对此都毫无知觉。
  覃坤去年参与了一部大型历史剧的拍摄,在h省的外景地待了好几个月,直到谭熙熙发现自己得了人格分裂症之后才回来,现在算起来,去年八九月间他正在h省拍戏,家里只有自己一个,自己那段时间干什么了?
  即便谭熙熙是个心宽到了一定境界的人,这时也有点害怕起来。
  以前再人格分裂她的每一天都过得明明白白,她对自己的行为也完全清楚,并且能够掌控,那些由第二人格主导做出的行为说到底也是她自己愿意的,换句话说——她没有失控!她还是她!
  现在不同了!
  谭熙熙再没有了这份自信,也许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失控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以后会怎么样,这种状态会越来越严重吗。慢慢的失去自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怕感受?
  谭熙熙几乎不敢去想,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彻底失控,进入完全的病态状态,今天不记得昨天干了什么。
  覃坤这段时间因为《影壁之战》剧组一直在c市郊区的影视基地拍摄,而他的戏份不多,没有夜戏,所以难得生活规律了一段时间,早出晚归,每晚回来的时间都差不多。
  晚上八点。
  覃坤按时进门,却发现家里光线昏暗,灯都没有开,但空气里却弥漫有排骨汤的香气,说明谭熙熙有做晚饭。
  心里奇怪,伸手打开了门口的总控开关,换鞋进去,却发现谭熙熙正坐在客厅里发呆,脸色白得不正常。
  “你怎么了?”
  谭熙熙缓缓抬头,眼神有些茫然,“我——我好像出了点事。”
  覃坤皱皱眉,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容易不耐烦,过去坐在谭熙熙身边,用很能安抚人的沉稳语调问,“怎么了,慢慢说。”
  谭熙熙,“我出了点事儿,想和我妈说,但又怕把她吓着。我想着我小姨一直对我不错,要不然就打电话和我小姨说说,但我怕说完之后我小姨以后就再不敢理我了。”
  覃坤侧脸审视着她,“什么事?在外面欠钱了?还是惹祸了?”
  谭熙熙愁眉苦脸,“不是,但也很严重。”
  覃坤挑眉,“不小心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