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不想动,你抱我好不好?”
  她娇气的说,凌乱的锦被中,一双雪白的小腿搭在上边。扬起来的一张小脸,笑得明媚可人,又带着几分骄矜,更多的是,深深的依恋。
  太子垂了眼,他的睫毛很长,在眼底下落下一片深沉的阴影。
  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吩咐后边伺候的张嬷嬷:“将你们良媛的衣裳取来。”
  张嬷嬷等人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叹息自家良媛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听到吩咐,忙应了一声,将搁在一旁矮凳赏的衣裳递了过去。
  珍珠将衣裳拿过来往身上穿,太子伸手将她压在襦裙底下垂至臀部的情丝轻柔的取了出来。乌黑的发丝又细又软,捧在手里,像是细滑的绸缎,从他指尖划过,平端带出几分缱绻温柔来。
  珍珠伸手系着腰带,鼓着脸有些不开心——太子没吭声,她以为他是不愿意抱自己,正生着自己的闷气了。却没想到衣裳刚穿好,一双手便绕过她的腋下、双腿,突然将她整个人打横抱抱了起来。
  “呀!”
  惊呼一声,眼前一暗,太子垂下头,以额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低的,带着两份清浅的笑意:“不是让我抱你吗?”
  珍珠一双眼睁得圆溜溜的,抿唇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突然道:“玄生,我们要这么一辈子,这么在一起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太子轻轻松松的抱着她往外走,还没开口,珍珠却自顾自的开口道:“一辈子那么长?还有好几十年了,你一直看着我,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等以后我老了,脸上皱巴巴的,你会不会更喜欢那些年轻鲜活的小姑娘啊?”
  说到这,她眉头轻轻皱起,一副很忧愁的模样。人都是喜欢好看的东西的,不然也不会有色衰而驰这个词了。
  太子瞧了她苦恼的模样,嘴角微微翘了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你说的倒是没错,一直这么对着一个人,几十年的时间,还真可能会觉得烦了。”
  珍珠顿时脸就鼓起来了,咬唇道:“我才不会让你烦我了。”
  说着的同时,她还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太子腰间玉佩晃动,他沉声问道:“那么你呢?几十年如一日的对着我一个人,你不会觉得烦吗?而日后我老了,也不如这时的好看,你也会这么喜欢我?”
  珍珠睁大眼睛,生气道:“就算你老了,那也是最好看的人,谁都比不过你的。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她说得很认真,红唇抿得紧紧的。
  太子低低笑了一声,低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在你心里,本宫难道便是那等好色之人?”
  珍珠眨了眨眼,然后忍不住将发烫的脸埋在他的肩头,吃吃的笑起来。
  “殿下,我真的是,好喜欢你哦。”
  “嗯。”太子应了一声,这一声,极为严肃认真。
  珍珠紧紧的揽住他的脖子,道:“如果日后你真是喜欢上别人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我只是会,很难过,很难过而已。
  有的时候,感情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分明知道它其实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还是让人趋之若鹜。
  走出卧室,将人放在罗汉床上,太子并没有起身,两只手撑在她的两侧,大掌抓住珍珠的手,分开五指,让他们的两只手,紧紧的扣在一起,亲密无间。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珍珠额上,今日的他似是有着无比的耐心。哦,不对,其实太子一直都是一个耐心的人。
  珍珠捂着被亲的额头巴巴的望着他,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底的怯怯,依恋。
  “被李良娣吓到了?”
  太子语气淡淡的问,似是他提起的人与他毫无关联。事实上,太子还真是如此认为。那位李良娣加上以前他也只见过几面,如今想来模样也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她时常缠绵病榻。
  珍珠吃惊的看着他,太子挨着她坐下,伸手揽住她,低声细语的安慰道:“有我在你身边,你还怕什么了?”
  珍珠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手,两人十指相缠,太子很清晰的就觉出了她的不安。
  “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今日我见着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没想到,下晌她的身体就不行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死亡,她总会想起李柔儿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来,生死无常,这便是她最大的体会。
  太子把弄着她的手指,眉目平静,淡淡的道:“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不用怕。”
  珍珠对他笑了笑,道:“嗯,殿下你在我身边,我不怕。”
  她赤着双足,雪白的一双脚搁在铺着白色羊绒毯的地上,衬得她一双脚十分可爱。
  时下并不兴缠脚,但是也有人家女子为了讨日后夫家喜欢,也是缠了双足,养了一双三寸金莲的。
  不过珍珠却没有裹足,不仅没有三寸金莲,而且因为小时候经常跑来跑去的,一双脚甚至比起平常女子还要大,不过却也白嫩可人,粉嫩圆润的指甲,十个脚趾头蜷缩着,太子瞧了一眼,眼底神色暗了暗。
  “取双袜子来,给你们良媛穿上。”
  吩咐了一句,他又与珍珠道:“这天眼看越来越冷了,日后你也不要赤足了,就算地上铺了地毯,那也该注意,以免惹了风寒。”
  张嬷嬷认可地点头,道:“俗话说,寒从脚下起,太子爷说的在理。”
  碧水取了一双袜子过来,跪在地上给珍珠穿上袜子。
  珍珠微微抿唇,赞道:“殿下您真好!”
  太子反问:“那你觉得,我哪里好?”
  珍珠不假思索的道:“你哪里都好,又体贴,又有耐心,又温柔,有学问……”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竟是一口就数出了十几个“好”。
  太子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指头,慢条斯理的道:“我可不是,待谁都这样的。”
  本宫,只对自己喜欢的人,这么好!
  当然,这话太子是不会开口说的。
  不过,他那句话已经足够让珍珠心里像是不断冒出了喜悦的泡泡一样。
  这意思便是,代表我是特殊的!
  她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太子唇边,软软的红唇,带着女子的馨香。
  人们都说,色衰而驰,可是她却觉得她和太子会一直在一起的,因为她是如此相信着。
  太子真让付恒做了珍珠最爱的鸭掌,炖得酥烂入骨,里边的筋咬起来极为嚼劲。
  吃过晚膳,珍珠捧着茶盏抿了一口,问:“殿下,你去看过李良娣吗?”
  太子慢条斯理的道:“她竟然是生病了,那么便找太医,我去看,也没什么作用。”
  珍珠张了张唇,还是没说出让他去看李柔儿的话来。
  我真是,一个卑鄙自私的人!
  她垂下眼,看着澄净茶水里映出自己的一张脸,茶香渺渺。
  ☆、、第86章
  夜色深沉,漆黑的夜空只有几颗零散的星子微微闪烁着光芒。
  碧阆苑中灯火通明,守门的宫女熬不住深夜疲倦,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院子里的攀爬的红色蔷薇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片艳丽。
  屋中弥散着一种久远的药味,就算是烧了浓烈的香料也压不下去。
  紫珠守在床边,正是一天最困的时候,她的身体极为疲倦,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力思绪纷杂,极为焦躁。
  他们这些宫人,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若出事了,他们这些奴才也不会好过。今日淑妃没有追究她的罪责,那只是因为李柔儿如今正要人伺候,但是若是李柔儿真的去世,或许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便要跟着陪葬。
  一想到这,紫珠心里就慌得很,忍不住神经质的咬了咬指尖的指甲。
  看了烧了一半的蜡烛,她取了剪子剪掉一截烛心,烛火抖了抖,却更加明亮了。
  “你先守着,我去外边透透气。”
  与趴在矮凳上打瞌睡的芳菊说了一声,她走出屋子,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气。
  院子里已经下钥了,看了一眼像小鸡啄米一般打着瞌睡的两个丫头,她柔声笑道:“深夜了,你们两个先下去休息吧。”
  “这······这,不合规矩?”
  小丫头红着脸,嗫嚅说道。
  紫珠叹了口气,道:“现今也没什么事,若是有事,我会叫你们的,你们便下去休息吧。”
  两个小宫女相视一眼,不好意思的道:“那就麻烦紫珠姐姐你了。”
  紫珠目送她们离开,叹了口气,走到院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石子小径两旁挂着灯笼,落下略显昏暗的烛光,紫珠不紧不慢的走到东宫花园的一片月季花之处。只见夜色下,一位着了紫色襦裙的丽人俏生生的站在那,映着一片姹紫嫣红的月季花,更显俏丽。
  “赵姐姐!”
  见着人,紫珠急忙走过去,轻声唤道。
  “紫珠妹妹!”
  云层散开,几近全圆的月亮探出头来,洒下一片清辉。月色清冷,女子扬起笑容,眉目间带着两分病弱之气,雪肤红唇,楚楚动人。若是珍珠在这,便能认出这人是的赵承徽。
  紫珠见着她,便慌乱无措的道:“赵姐姐,你怕是也知道了,我们良娣眼见是不好了。”
  赵承徽颔首:“这个消息我的确听说了,只是李良娣,怎么突然就······”
  紫珠眼里含了泪,问道:“赵姐姐,你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若是我们良娣真是去了,淑妃娘娘,怕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说不定还会让我们去给良娣陪葬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你别急!”
  赵承徽柔声安抚她,道:“你放心吧,就算李良娣去了,淑妃也不会让你们陪葬的,你别忘了,淑妃娘娘,最是看重名声的。”
  闻言,紫珠心下稍安,却仍是忐忑不已。
  “可是如果淑妃娘娘知道,良娣身体渐弱与我有关联,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这才是她最害怕的,最担心的。
  “傻妹妹!”
  赵承徽柔柔一笑,道:“李良娣体弱多病,这是打小就有的病症,又与你有何干系?”
  “可是若不是因为我时常在她耳边提起宁良媛,良娣她也不会······”
  赵承徽打断她的话,轻声道:“妹妹慎言,妹妹在李良娣身边,事事体贴,淑妃娘娘,怎么会怪罪于你?”
  被她平静的语气影响,紫珠有些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几分,忍不住咬着手指头,她道:“赵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我都是因为你,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你可不能不管我。”
  赵承徽眼里闪过一道冷光,面上却浮出温柔可亲的笑来,拍拍她的手,笑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又怎么可能不管你?”
  她想了想道:“你当初便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如果李良娣去了,你最大的可能是回到淑妃娘娘身边伺候。不然,最差便是被分到其他宫去。如果是第一种,那固然好,但是若是第二种,我便去讨了你来,让你在我身边伺候好了。”
  紫珠心中稍安,道:“我便知道,姐姐不会不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