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爸爸这是太偏心了,许晴又不姓陆,怎么还要我这个陆家小姐给她让路?”
  中环繁华,购物和夜店都是港城年轻人心目中的天堂,陆美瑜和丈夫结婚还不到两年,本想搬出浅水湾别墅过过二人世界,向陆铣讨要了几次中环的公寓,陆铣一直没松口,原来是为许晴准备的,陆美瑜气得脸都扭曲了。
  陆太太抱怨归抱怨,少不得还要安慰女儿。
  “许晴只是来度假的,她总是许家人,你还担心她把中环的公寓搬回内地?傻女,不要和你爸爸吵架,闹来闹去,还不是便宜外姓人。”
  陆太太也有自己的打算。
  儿女都挤在浅水湾别墅,固然生活偶然不变,可却能抓紧一切机会和陆铣培养感情。
  陆铣的心本来就偏了,要是真将大部分家产留给陆枚母女,陆太太才是哭都没有讲理的地儿。
  母亲的安慰,陆美瑜抱着孩子听了没吱声儿,心中始终是不快的……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却要算计着,同表妹争夺父亲的宠爱,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要是许晴能在港城栽个重重的跟头,以后再也不好意思来陆家,那真是比血拼三天三夜还叫人高兴呢。
  陆美瑜心中升起这样念头,就如肥沃的土地上被洒了草籽,种子早晚会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
  羊城,毕家。
  修复破损的油画很麻烦,穆清远得先琢磨出个方案才能动手,总要对这幅油画做到心中有数,他才敢下手小心铲去已经剥落的颜料色块。涂抹上新的颜料后,他却不能等一层层的颜料自然干透,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幸而,穆清远不是专业的油画修复专家,却是一位古玩大家的高徒。
  老祖宗流传了上千年的行当,能鸡蛋复原碎瓷,高额的利益更催生了无数造假手段。要给一块新料玉器造旧,除了化学手段,还有土方法,比如杀掉一只狗将新料玉器放入狗腹一起埋在地下,在短时间内玉器会形成“玉沁”,就能欺骗外行买家,这是在墓室里埋葬了千百年才有的特点。
  这种造假手段,能在短时期形成玉沁,对待书画上,也有类似的手段,让一页新纸变旧。
  穆清远就是动用古玩造假手法,使油画颜料更快干透,从而节约时间。
  全神贯注修复工作,穆清远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工作状态,他的白西装上沾满了脏兮兮的颜料,哪里还能估计自己的形象,忙起来,就是喝口水都觉得浪费时间。
  开局第一场,就是打平。
  穆清远觉得自己必须赢得第二场,他很有信心。
  这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破油画固然麻烦,相比之下,他觉得宝镜的工作量更大。
  徐师妹应该完不成吧?
  隔了一个院子,宝镜也正全神贯注投入到碎瓷复原中。
  复原一个碎瓷器要讲究手艺,复原一堆碎瓷,却不得不讲究策略。
  宝镜没有助手帮助她将瓷片分类,她却有太阴镜能借用。先将所有的鸡蛋清分离到容器里,调和成粘稠状态待用,总要晾的半干才能更具有粘性。
  然后宝镜开始分瓷。
  图案不同,没有规律,大小不一,质地模糊难辨?
  这对拥有太阴镜的宝镜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她通过太阴镜再去观察碎瓷时,所有同出一源的碎瓷片都具有相同的气息。这种气息,或许是铸瓷人当时的心境,或许是在岁月流转的过程中沾染上的“喜怒哀乐”,瓷,好比人,每一个瓷瓶,每一个彩盘,都拥有它们各自的气质。
  太阴镜能分辨人体内的病气和生机,能看见自然界中植物的灵性,也能看见古玩珍宝它们不同的气息。
  连续使用太阴镜,时间总共才一小时。
  宝镜双手飞快在碎瓷片中翻检,她不管瓷片完不完整,颜色和质地是否入手有异,太阴镜“告诉”她,那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碎瓷片原本是一个整体,那她就得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太阴镜的判断。
  粗粗分拣,小山般的碎瓷被分成了96份。
  宝镜顾不上休息,又开始马不停蹄着手修复。
  先判断,那一份碎瓷原本的器形,然后在心里构建它的立体模型。软硬适中的白纸在宝镜手中能变化成任何一种形状,她将蛋清飞快涂抹在碎瓷片边缘,从底部开始,一块块碎瓷片不断往上攀爬,器形渐渐呈现。
  撇口、细颈、圆腹、圈足,弧线柔和的瓶身,除了瓶口处缺了一元硬币大小的碎瓷片无法找到,毕女士没有说假话,这些碎瓷片不是宝镜原本想得那样随便挖回来的废品,至少她修复的第一个瓷器,就是明永乐年间的青花玉壶春瓶真品。
  宝镜记得,前世06年左右,一只明朝的釉裹红玉壶春瓶在香港以7852万港元的高价拍卖售出,创造了明朝瓷器的最高价,它是洪武年间罕见的明釉裹红瓷器,永乐青花的价值,与洪武明釉裹红孰高孰低不能完全定论,但这只有缺口的修复后的永乐青花玉壶春瓶,肯定她今天将要修复的所有瓷器中,价值最大的。
  修复的瓷器,价格不一定会比完整无缺的瓷器低,修复的手法很重要,卖家的宣传炒作也很重要,拍卖行会让古玩价格虚高,大部分私下交易的古玩才最能代表真实的市场价。
  修复瓷器,不是造假。
  不能像修复油画一样,将剥落的颜料色块重新填上,有一块假瓷片镶嵌在其中,整个修复瓷的价值都要大打折扣。
  缺陷也是一种美,宝镜能打磨其他碎瓷片,使眼前的永乐青花玉壶春瓶看起来完美无缺,可那样就成了造假,而非修复。
  “也就做到这样了。”
  用太阴镜做出的分类,就算是指甲盖大小的碎瓷片也无法被挑漏,这只玉壶春瓶不管是毕女士得到前还是运来的途中丢失了那么一小块,宝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完美”。
  她顾不得感概更多,很快将心思转移到了其他碎瓷上。
  随着宝镜手里的动作不断加快重复,造型各异的瓶器,碗碟,等等瓷器由碎瓷片重新被塑形,在她手下焕发出第二次生命。
  永乐青花玉壶春瓶,竟已是碎瓷片保留最完整的作品。
  有的香炉缺足少腿儿,有的彩釉大碗只有碗身没有碗底,各有的缺失和遗憾,让宝镜更为可惜的是,96份碎瓷片只有少许是民国仿品,大部分都是明清两代的真品。
  如果碎瓷完整,她能一次性修复完全80余件真品,这也是宝镜入行以来修复规模最大,整体价值最高的一次。
  可惜,可惜!
  修复到了最后,她已经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眼里只有瓷。
  青花、珐琅彩、釉里红、景泰蓝……它们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由自主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