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
  一大早,趁着日头不大,宝镜就开始搬家了。
  外公的中暑好了,也来送行。特意给宝镜带来宣纸两刀,字帖一本,还有俄语字典。
  “不要放弃练字。”
  字,不仅是一个人的脸面,练字的过程,也是在打熬一个人的脾气。宝镜点点头,她手腕上戴着的沙袋已经换了好几次新布,她现在的字唬唬外行还是行的,这都是半年里汗水的付出。
  堂叔一家也来送行了,小堂妹徐宝珍拉着堂姐的袖子,舍不得宝镜离家。
  宝镜只得蹲下来安抚她,“我平时还是能回来的,就是次数少点,我回家就找你玩,咱俩拉钩保证。”
  接触的人多了,仅仅半年时间,堂婶王月琼的气质也发生了很大改变。温柔是依旧温柔,举手抬足间的怯弱却消失大半,整个人自信许多……完全消失就不是自信能办到的事,堂婶是气血两虚,半年里也去省城医院看过病,西医并没有好办法,只建议她补充营养。
  “月琼婶,等我出师,回来帮你开方看病!”
  王月琼点头,目光温柔,似乎很相信宝镜的保证。
  李淑琴敲了她脑袋一下,“就知道自吹自擂,走吧走吧,赶紧走,反正家里留不住你。”
  不快点出发,一会儿日头毒了,上山可辛苦呢,李淑琴也是心疼女儿。
  宝镜了然,她还有话是对张鹏吩咐的,“两个月好好预习初中的课本懂不,不懂得就问我兰兰姐,要是过不了七中的入学考试,我们可当不了同学。”
  张鹏拼命点头,脸皱得像苦瓜。
  快走了,李立平一家三口终于赶到。
  宝镜赶紧上前扶住她大舅,“您怎么不养着,身体还没缓过劲吧?”
  李立平哈哈大笑,“男人可不能怕小病小痛,送送我外甥女儿的劲儿,还是有的。”
  都要搞成十八里相送大会,祁震山很无奈,就两个小时车程,你们一家子人至于么?好容易宝镜舍得走了,爬上山都时至中午,还是在行李已经预先送上来的情况下。
  一周时间,冯堂的石屋已经大变样。
  建材还是那个石料,屋子却重新修砌过,起码墙壁不歪歪斜斜了,屋子看上去坚固许多。
  石屋对面,还新建了一栋小竹楼,竹子的青翠都没褪,不知发动了多少人力才赶工完成的。一瞧,就是师傅的手笔,宝镜对竹楼爱不释手,心里对祁震山越发感激。
  “师傅,我做梦都想住上一栋这样的小竹楼!”
  宝镜没说假话,依山傍水建一栋小竹楼,闲时看看书,养养花,那种安宁生活一直是上辈子求而不得的梦想。
  祁震山不太自在,“大热天的,和冯堂挤石屋?我可受不了。”
  除了当小伙计那几年,祁震山活了一辈子,物质生活都很优渥,他倒不是在骗徒弟。
  “我稀罕你和我挤一屋?祁震山,你自作主张让人把屋子都给我推平重建,你知道弄坏了我多少药材吗?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背后说人口舌,祁震山被抓个现行。
  两个老人家加起来不知道多少岁,吵得红脖子粗脸的,不要怪宝镜没良心,她估计双方心里都有不满,上去拉架肯定是火上浇油。宝镜借口看房间,先溜上了竹楼。
  床铺都铺好了,谁这么贴心呢?宝镜猜是阿华。
  阿华开车把师徒送到山脚下就不见了,宝镜正借着地势四处张望,林子里又有了新动静。
  “真累啊!”
  秦县长一脸汗,双脚都快迈不开步子。
  秦云峥一张脸长得比青山更俊,似乎丝毫不受炎热和跋涉困扰。其实并不是完全不受影响的,爬上山他呼吸也有些微乱,半年前从阎王殿里捡回来一条命,身体底子亏得厉害。
  宝镜微惊,怎么哪里都能看见这妖孽?阿弥陀佛,莫非是道祖派他来坏我修行么。
  秦县长带着侄子,是来求医的。
  他说服老祁说到嘴皮起泡,说服云峥却出乎意料很轻松。秦善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和老祁一块儿还能借几分面子,所以和祁震山的车是前后脚出发。
  “呵呵,老祁,这位就是冯神医吧?”
  冯堂很轴,别说秦善民没表明身份,就是可强调了自己是县长,冯堂也不一定会拿正眼瞧他。
  “祁震山,你又给我惹麻烦。”
  冯堂想把祁震山一起赶下山,宝镜三两下下楼,眼巴巴望着自己,冯堂火气消了些。
  他一眼就能看出秦云峥身体亏虚,“你求医?说吧,为什么受伤的。”
  打架斗狠受的伤,死了也活该。从前他就是没想通,救了祁震山,简直像救了一张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秦云峥不善于向陌生人阐述自己的功绩,秦县长又琢磨不透神医的脾性,一时不敢搭腔。宝镜觉得冯老先生火气又要上来了,赶紧加一句,“这个我知道,他是军人,是出任务受伤的。”
  那就算为国受伤,并不是私人械斗。
  冯堂勉强答应让秦云峥留下来。
  秦县长想说两句好话奉承下,被冯堂毫不留情赶下山。冯堂还对祁震山发火,“都是你给我惹来的麻烦,走吧,替我去采药!”
  两个老头儿走了,屋前便剩下宝镜和秦云峥两人。
  山林间的清风吹得竹叶扑簌簌作响,头顶的树荫将烈阳遮去一半,青城后山秀丽如画,秦云峥站着,正如秀丽青山画卷中画龙点睛的那一笔神韵。
  宝镜莫名的,觉得脸有些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