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节
  萧函微微笑了笑,似是说起件小事,“你们不一样是有意的么。”
  谢安瑾皱了皱眉,“我只是不希望……年少的你流落在外受那些不必要的苦,你救过我,也救了整个临安伯府。”
  “那我还得感激你了。”萧函漫不经心道,“那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谢安瑾心知,薛叶不可能发现不了太子也重生的事。
  原本这些事,薛叶一无所知,便也不重要,而是顺其自然的事。现在却被摊开来,让他感到莫名的羞耻。
  “报恩?不想让我受苦?”
  “你们真的了解我薛叶吗?又问过我薛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萧函嗤笑了一声,“我薛叶对于你们究竟是什么?一个恩人?还是为了满足你们的意愿而摆弄的木偶。”
  这两句话令谢安瑾面色苍白,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竟如风中秋叶晃了晃。
  他还想说些什么,他希望薛叶,不,是薛老板能理解,他们并非恶意,也没想到她会有一日,也有了前世的记忆。
  如今临安伯府与太子已经是同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也会是未来的明君,便是为了大梁,也不是没有什么不能妥协的。他更不希望薛叶因为这样的误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萧函已然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谢安瑾急忙之下想要留住她,但还没碰到她的衣袖,萧函随手掐指成诀,挥出一道剑气。谢安瑾瞬间感到右腿失去了知觉,以致于他直接无力摔倒在地。
  萧函淡淡道,“只是残一条腿,没事的,放心,我会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安享晚年。”
  就像他对薛叶一样。
  “告诉太子,我是薛叶。”萧函又道,“我等着他如何来对付我。”
  “薛叶。”谢安瑾脸色苍白,似乎是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地步。
  萧函居高临下对他,微笑语气温和道,“若能重来一次,你要相信,我绝不会救你的。”
  谢安瑾拖着残腿被宫人扶着离开后,萧函回到坐榻上,丝毫没有毁了一个未来骁勇善战用兵如神的将军而感到愧疚。这样来说,重活一世的太子褚贤也能成为开疆拓土创下伟业的一代明君。
  但他们要当明君良将,与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需要她忍让牺牲不成?
  这可不是萧函的道理。
  第327章 所有人都重生了
  临安伯府的大公子从宫里回来后无缘无故地瘸了一条腿, 伯府遍请京中的名医,连宫里的太医都求来了,都医治无果。临安伯为此大发雷霆, 怒斥道,“都是群庸医。”
  伯夫人虽强撑着,但看着一个又一个大夫所说的都令她失望, 身子也摇摇欲坠。女子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她余生的依靠荣耀就系于儿子谢安瑾身上。可如今谢安瑾残了右腿, 别说锦绣前程, 就是继承伯府爵位也不可能了, 未来的临安伯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身有残疾的嫡长子, 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大的打击。
  临安伯谢原同样对谢安瑾寄予了莫大的厚望, 他知道自己能力平平, 只够守成维系伯府地位, 但长子谢安瑾却难得的出众, 颇肖老伯爷,大有能振兴伯府更上一层楼的可能。谢安瑾不仅与太子交好, 还几度在陛下面前崭露头角, 被夸赞智勇双全。
  若是不曾有过,临安伯还能自我安慰, 满足于伯府守成的现状,但有过希望期待,却一朝化为乌有。
  才令临安伯真正的痛心不已。
  越悲痛也就越恨害得他儿子残疾的罪魁祸首。
  但谢安瑾是在宫里受的伤, 而他去宫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见如今被陛下封为真人的薛叶。
  临安伯又怒又气道,“是她害你变成这样的。”
  谢安瑾一脸的苍白,“是儿子的错。”
  他抿了抿唇,神情灰败,“此事到此为止,不要为了我去招惹她,否则伯府也会惹来祸事。”
  在善清宫听到薛叶说的最后一句话,谢安瑾彻底明白,真正的薛老板会有多冷漠无情,他不愿意临安伯府因他而受牵连,成为薛叶下手的目标。
  谢安瑾曾经幻想的是,让薛叶不必经历世道的艰辛险恶,在伯府养成温柔善良的性子没有愁苦的长大成人,也就不必变成前世那个权势滔天,手段狠辣的薛老板。
  但没想到薛叶同他们一样,也重生了。
  这个被陛下拟旨亲封,信服重视的薛真人,正是前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薛老板。
  也绝不是临安伯府能够应付得了的人。
  饶是重活一世的谢安瑾也没有这个自信。
  谢安瑾的话令临安伯愕然不解。这好端端的明明如今受伤残疾的儿子,怎么就成了他的错,言语间还让临安伯府避着薛叶。纵然薛叶现在一步登天,成了圣上亲封的真人,但伯府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事,安瑾又是怎么被薛叶所伤的?
  临安伯夫妇想追问下去,谢安瑾却闭口不言。
  若是真道明缘由,难免会提及自己重生甚至太子也重生的事,只会令事态更复杂糟糕。
  临安伯欲告御状,但一是无证无据,二是谢安瑾什么也不说。更重要的还是皇帝的态度,虽然遣了太医院多位圣手去为谢安瑾医治,但对此事也没过问,轻拿轻放,显然是偏向薛真人这一边的。
  在临安伯心中,薛叶已经妖魔化了,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术,伤了安瑾,又蛊惑得陛下信任。
  皇帝同样宣召了去过临安伯府的太医,询问谢安瑾的伤势。
  倒不是他有多在意谢安瑾,谢安瑾尽管也给他留下过几分青年才俊,日后可堪为大奖的好印象,但和身怀仙缘的薛叶相比,也不算什么。
  几位太医战战兢兢回禀道,“臣等无能,看不出是何缘由。”
  外表不见任何伤痕,里面的经脉络骨全部坏死,除非是大罗神仙出手,不然只怕日后都是坐在轮椅上了。
  与无法救治一样的还有他们连临安伯大公子是怎么伤的也看不出来。
  好像是在见了宫中道观里的那位薛真人有关,这等奇异手段,看来那神仙传闻未必是全是假的。
  了解过后,皇帝挥了挥手就让他们退下了。
  谢安瑾的伤势如何皇帝不关心,至于薛叶为何会出手令谢安瑾致残,皇帝也没那么多好奇心。
  “薛真人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薛叶同谢安瑾以及临安伯府有什么仇怨,若是薛叶开口,皇帝甚至愿意帮她料理了临安伯府,以此来让薛叶这位仙人高徒领了他的情。
  经此一事,皇帝对薛叶的手段也有了一丝畏惧,果然是仙人高徒,即便还未参悟大道,也是有一二本事的,
  因着这样的想法,皇帝在之后与薛叶相处时也慎重了些。
  皇帝本来留薛叶在宫中,又是亲封真人尊号又是修建道观的,也是想着结份情。
  比起那些道家佛家德高望重又仙风道骨的人。薛叶看着年少又如何,架不住人家是真正有仙缘的。
  皇帝猜测着恐怕天上的仙人也是会早早选好自己的弟子,年少出众的良材美玉。
  胡子一把垂垂老矣的糟老头子,只怕也入不得仙人的眼。
  皇帝自以为是的脑补中。
  ……
  谢安瑾伤残一事,也令京中不少贵女心碎,惋惜遗憾者甚众。
  谁让临安伯府大公子谢安瑾不仅家世品貌气度出众,而且文武双全,不似一般纨绔无为的勋贵子弟仰仗着先祖荫庇,而是颇有才干,日后定能有所作为。这样才貌俱全的男子不知是多少人家看中的良婿,但现在就无人提起了。
  一个身有残疾又不能继承爵位的人,就是人品相貌才智再好,在世人眼中也落了下乘。但凡好一点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再想着议亲。
  这一事,也令曾经伯府的表小姐薛叶,如今善清观的薛真人成了京中勋贵间讳莫如深的名字。
  论揣测圣意,上行下效,趋利避害,个个都是人精。
  临安伯府的前程未来几乎都断了,皇帝也不过轻飘飘就放过去了。
  知晓谢安瑾如何残疾的人不多,但也知道与薛叶有关,薛叶虽在宫中修缮的道观中居住,但她亲生母亲还在临安伯府里头,结果薛叶毫不顾念情分,哪怕碍于她如今的身份,伯府的人不敢对薛夫人怎么样,但也不会好到哪去。
  结果皇帝就封了薛母为郡夫人,赐下一座宅邸居住,还安排了许多仆婢。
  这可不是一般的厚爱啊。
  过去见过薛叶,甚至还轻蔑看低过她的出身才貌的贵女,也都被家中长辈约束警示过,认清铭记薛叶如今乃薛真人一事。
  太子褚贤也来看过谢安瑾,在得知薛叶重生一事,他脸色也没变,只道,“原来如此。”
  这个事实虽然令人惊讶,但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薛叶如何成了薛真人也有了解释,这一世十三四岁就被接到金陵城伯府的薛叶可不会接触到什么道法奇术,但前世的薛叶不同,太子褚贤记得她后来手下奇人异士无数,甚至还有大宗师级别的高手随身保护,没人能杀得了她。
  “太子且小心,薛叶她……”谢安瑾未说下去的话,太子褚贤不用听也猜得道。
  薛叶既然重生,见到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怕是对他们心生敌意,不然也不会出手废了谢安瑾的一条腿。
  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谢安瑾俊朗的面容上也不禁浮现一丝落寞。原先重生之初就想着忠君报国,征战沙场,为大梁平定边疆之乱。
  太子褚贤安慰他道,“天下名医众多,安瑾的腿终究会有办法的。”
  等到他承继大位,再寻薛叶前世手下的奇人异士,神医圣手,说不定就能将其治好。
  太子褚贤还是很珍惜这一位未来能统领万军,不可多得的将才。
  临走时,太子还特意安抚了临安伯几句,令谢原心情好了很多,甚至有些感激涕零,太子还是看重临安伯府的。“安瑾一事,孤记在心中,会尽力去寻访名医,有什么稀缺的药材,可问东宫寻。”
  太子在谢安瑾面前表现的从容冷静,但其实在知道后心下一沉。
  太子褚贤的确是有感念过薛叶过,前世若非她的救命之恩,他也等不到皇室势力倾轧混乱,回到京城承继大位的一日。他积蓄势力,争夺皇位时,也曾想借助薛叶的财势人脉,却被她拒绝了,她说她只是个商人,不会参与朝堂上任何争权夺利。
  薛叶也的确没有支持过任何一位皇子藩王,无论明面还是私底下,对有意来寻求她帮助的皇子势力也都是不假辞色。而那时她也无需看天底下任何一人的眼色。
  但等到褚贤登上大位后,他仍然不免对薛叶产生了忌惮之心。
  他才是这天下之主,怎能有不受他控制,杀不了动不了的人。
  不仅动不了薛叶,大梁的财政都要倚仗于她,周边国家知她之名胜过他这位大梁帝王。
  重生后的太子褚贤,见到少年时的薛叶,其实有种很特别的心情,或者说反差感,眼前的薛叶只是个孤苦无依,依附伯府还需小心翼翼,学习淑女礼仪的豆蔻少女。
  世间美貌多情有才的女子比比皆是,但薛叶只有一个。
  如果薛叶也没有重生就好了,太子褚贤心中感叹道,曾经生起过的一丝缱绻情意荡然无存,转而面对严峻的现实。
  不能为他所用那便毁了,这放在当过皇帝的太子褚贤身上,并不会太犹豫心软。
  但若薛叶还在江南,在伯府当着她的闺阁千金,纵是薛叶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太子褚贤都好办得很。单是身份上的天堑之别,太子褚贤就能决定她的命运。
  偏偏薛叶一步棋子就得了父皇的信重,有了这样超然的地位。
  他不仅动不了她,还要防着薛叶会有怎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也许一开始就该斩草除根的,太子褚贤这时倒是忘了他之前的种种顾虑和野望。
  即便重活一世,也未必能事事都如意。
  这句话放在宋庭章身上也一样,无论在科举春闱,还是朝堂御前,对宋庭章而言都是一样的顺风顺水。但万万想不到陷入了比前世更为复杂危险的漩涡局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