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娘的嫁妆所剩不多是什么意思?商铺的生意不好吗?”
  沈氏是商户女,她嫁给苏轸时据说带了不少嫁妆,古代女子的嫁妆除了现银之外,更多的是商铺和田庄,商铺只要经营得当,银子可以源源不断,田庄也是如此,以沈氏的身份,她的嫁妆肯定也是商铺居多,府中开销自有苏轸的俸禄,苏霓锦从前就算奢侈,也有限度,应该不会让沈氏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才对。
  “哪有什么商铺了,你祖母不喜我在外抛头露面的经营,所以多年前,我的那些商铺大多都变作现银了。无事生产,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一日,所以我才说所剩不多,但你放心,你和你哥哥成亲时的聘礼和嫁妆,我是早就存好的,两人一样多,谁也不亏谁。”
  沈氏的话让苏霓锦有些印象,她爹苏轸是奉国公府的庶出,她的亲生祖母是妾室,早已作古,如今奉国公府里还有个嫡祖母在,苏轸虽然分家而出,但逢年过节,嫡祖母生辰大寿的日子,都要去奉国公府请安献礼。
  嫡祖母连氏也是侯府出身,对于沈氏这个商户女也诸多挑剔,沈氏嫁给苏轸之后,连氏就以‘妇人何以抛头露面’为由,让沈氏把带来京城的店铺,田庄等需要经营的嫁妆全都变卖了,其实就是怕沈氏那些店铺和田庄产息太多,让苏轸这个庶子日子太好过。
  沈氏也知道这是自毁长城的做法,可连氏一个‘孝’字压下来,沈氏若不从,便是要与嫡婆母撕破脸,若是这般,无论是她还是苏轸,今后都难做人。
  那时候正逢奉国公府长房袭爵,庶子分府,连氏逼的紧,最后沈氏只得咬咬牙,将所有的商铺和田庄皆变卖成了现银,连氏当时还要查沈氏的账,幸好沈氏多了个心眼儿,藏了大部分银子,幸好她这么做了,要不然苏轸一个没什么产业的庶子分府出去,哪可能有那么安稳的日子让他静心苦读考探花。
  苏轸不考中探花的话,又怎么可能入仕为官,然后一路高升,至如今三品大员呢。
  连氏心里肯定恨极了有出息的苏轸,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氏有时候心情不好,还会召沈氏过去站规矩呢。
  苏霓锦就是受了奉国公府那边的蛊惑,从小被灌入这种逻辑,加上原主本身又是个虚荣心极强的姑娘,久而久之,就真的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生父亲心生不满,觉得就是因为他们出身不好,才连累自己的出身也不好。
  现在想想,幸好她穿过来了,若是让原主继续听信奉国公府那边的鬼话,将来她不仅要祸害自己,连父母和哥哥都要被她祸害的。
  沈氏见女儿面露凝重,秀眉微蹙,不禁伸手抚上了苏霓锦的眉心,说道:
  “这些琐事,我的绵儿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有爹爹和娘在。这段时间家里事多,我没顾得上你,眼看过几日便是你祖母的寿辰了,你去买点自己喜欢的衣服首饰,到时候才能漂漂亮亮的去给你祖母拜寿。”
  经由沈氏这么一提醒,苏霓锦这才想起来,她那个黑心肝的嫡祖母连氏的寿辰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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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苏轸是老奉国公的第四个儿子,生母是个良家妾室,在苏轸十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了,娘家势弱,老姨娘也没能给苏轸留下点什么,老国公去世之后,就有嫡母连氏做主,给他找了个商户女做妻子。
  苏轸虽然是庶子,但好歹也是国公府出身的,若是嫡母能稍微给他上点心,都断不会让他娶个社会地位比较低的商家女,幸好苏轸脾性温良,并不计较门第,而沈氏又比一般商户女多些教养和学识,这门亲事怎么看都不会是良配。
  连氏对外只说是苏轸一门心思认准了沈氏这个商户女,非要娶她为妻,这样外界的人自然就不能说她这个嫡母苛待庶子,甚至还有人会觉得苏轸是贪图商户女家的钱财,连氏这么做,既把苏轸的婚姻安排的妥妥当当,又成功让他与各大世家产生隔阂,画出界限。
  作为一个前国公夫人,当家主母来说,连氏有她的手段,但作为被她手段干预的苏轸一家来说,体验就很差了。
  苏轸夫妇被连氏算计着过日子,女儿还被连氏洗脑,成天回家闹着要过勋爵府邸的日子,瞧不上自己亲爹亲妈庶子和商户女的身份,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下,苏轸没有打死吃里扒外的女儿,都算是天下一等一的慈父了。
  连氏寿辰,苏轸肯定是要携家带口过去拜寿的。
  像往年一样,一家人收拾齐整,沈氏和苏霓锦坐马车,苏轸和苏佑宁骑马,来到了奉国公府。
  国公府内外都是喜气腾腾,府外长街车水马龙,宾客云集。
  苏霓锦在马车里掀开车帘一角好奇的向外看,风吹入车帘,将苏霓锦的秀发吹的有些乱,一侧的沈氏为女儿整理头发,看着女儿越发精致美丽的脸庞,略显担忧,不放心的叮嘱:
  “绵儿,你已经长大了,有些话娘必须叮嘱你。”
  苏霓锦不解回头看向沈氏:“什么?”
  沈氏将苏霓锦的头发整理好之后,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迟疑说道:“女子不易,更当谨言慎行,万不可被短暂的虚荣冲昏头脑,知道吗?”
  苏霓锦听得云里雾里,好像听懂了沈氏的叮嘱,又好像没听懂,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哦,知道了。”
  沈氏在苏霓锦的手背上轻拍两下,知道女儿也许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不过与以前相比,女儿现在对她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了,至少愿意听她说话,不像从前只要沈氏一开口说教,女儿就抵触的与她争吵。
  不管怎么样,只要女儿肯听,今后她慢慢教就是了。
  苏轸从马上下来,亲自过来扶沈氏下车,苏霓锦跟着沈氏后头,还没下车就迫不及待四处张望起来,看着周围的热闹,此时正是宾客上门最多的时候,国公府门外大街已经有些拥堵,国公府的下人们在紧张的疏导交通。
  “看什么呢?走了。”苏佑宁把四处张望的妹妹抱下马车,拉着她跟在父母身后,生怕她给车流冲散。
  正往国公府大门去的时候,一队人马从他们身边经过,一般骑马的客人,在街口处基本上就下马了,但这个人显然有些身份,一直把马骑到了奉国公府门前。
  一位华服公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站在国公府门前石阶上向后回望,目光瞬间被人群中一张漂亮的脸所吸引,苏霓锦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原以为是凑巧看她,谁知她抬眼与之对视之后,那华服公子居然对她投以微笑,还对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打招呼,给旁人一种,苏霓锦和他很熟稔的感觉。
  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打招呼,若非沾亲带故的关系,那就很冒失了。
  那华服公子对苏霓锦打过招呼后,就被国公府的管家殷勤的迎进了门。苏霓锦却成了周围人疑惑的对象。
  苏佑宁凑近苏霓锦耳旁,轻声问道:“妹妹,敬王殿下为何对你笑?你们认识?”
  那华服公子是敬王祁显,他乃是贵妃之子,贵妃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自从皇后故去,陛下便未曾再立新后,于是按照位分来说,贵妃就算是后宫第一人,朝野遍传,若是陛下再立皇后,那贵妃宁氏定为首选。
  贵妃与奉国公夫人乃是嫡亲姐妹,敬王是奉国公夫人的外甥,因此老夫人寿辰,国公府才有幸请得敬王驾到贺寿。
  苏霓锦对这个男人倒是有点印象,好像之前在国公府的后花园见过两三回,不过都是很多人的场合,唯一一次在回廊上两人偶然撞见过,不过没说的上话,苏霓锦就被回国公府给老夫人请安的三夫人余氏给叫走了。
  所以,敬王为什么会特地跟苏霓锦打招呼呢?
  不仅苏佑宁觉得奇怪,苏霓锦自己也觉得奇怪,两手一摊,耸肩道:
  “谁知道呢。大概看我长得美吧。”
  苏佑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那是皇子,身边美女如云,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见过?你少搭理,听到没有?”
  妹妹生的太美貌,做哥哥的压力好大啊。
  他是男人,当然知道男人看见漂亮女人时的龌龊心思,若是其他女人也就罢了,自己的亲妹妹,不管怎么样都得看顾好了才行。
  苏佑宁警告完苏霓锦之后,沈氏也回头警告般看了一眼苏霓锦。
  被亲妈和哥哥这么警告,苏霓锦有些纳闷,难道她看起来就是那种随便跟男人来电的女人吗?人家对她笑一下,她就能上赶着倒贴吗?
  进了国公府后,男宾女宾分别而入,苏佑宁跟着苏轸去了右边的客院,苏霓锦则和沈氏去了女眷的客院。
  远远的就看见二夫人崔氏站在院外迎接宾客,沈氏带着苏霓锦上前,对崔氏喊了一声:
  “二嫂辛苦了。”
  崔氏出身清河郡,也是名门贵女,她嫁的是国公府二老爷苏砼。
  已故老国公一共有四个儿子,但只有嫡长子苏柯与嫡次子苏砼是老夫人连氏所出,三老爷苏隽和四老爷苏轸都是庶子,因此尽管兄弟们分府而出,但只有二老爷苏砼还与国公府来往甚密,崔氏肯定是要上门来帮忙支应的。
  “我倒是不辛苦,可你们来的也太晚了些。都好些人问,怎的就我一人帮着忙前忙后了。”崔氏对沈氏意有所指道。
  这是埋怨沈氏没有眼头见识,不知道早点过来帮她的忙。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道理,可实际想来又没什么道理。
  你自己愿意给人家鞍前马后的帮忙,是你的自由,可你又怎能埋怨别人不愿意跟着你鞍前马后呢?
  像这种话,沈氏听得多了,早就习惯,并不与她争执,微微一笑便算糊弄过去。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崔氏也知道沈氏就是一团棉花,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打下去,沈氏都不会有什么反弹,与她多说非但没有效果,还有可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在沈氏这里找不到存在感,崔氏又把目光转到苏霓锦身上,今日苏霓锦穿了一身雪青色的圆领襦裙,是时下比较流行的罩纱衣,就是在衣裳最外层,缝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这样看起来美观,走路又飘逸,很受女子的欢迎。
  当然这样漂亮的布料,价格也很漂亮就是了。
  苏霓锦容貌本就出色,大有艳冠群芳之感,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分艳丽,她素日里都喜欢穿颜色寡淡些的衣服,可这一身雪青襦裙,颜色略显跳脱,竟让她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美上三分,简直光彩夺目。
  崔氏震惊苏霓锦的美貌,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说话:
  “前儿听闻锦姐儿大病了一场,我还想说忙完了老夫人的寿宴,就过府探望,如今看来,锦姐儿倒像是大好了。”
  苏霓锦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这些人肯定都知道了,只是不好当面说出来,以病为由探听口风。
  “已然大好,多谢二嫂惦念。”沈氏帮苏霓锦回答,苏霓锦也很懂事的跟着对崔氏行了一礼,客气道:“多谢二婶娘惦念。”
  说完之后,正好有其他女眷来了,沈氏借机对崔氏告别,带着苏霓锦进了院子。
  崔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对母慈女孝,亲昵热络的母女,怎么没了以往的剑拔弩张?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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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霓锦和沈氏去给老夫人连氏贺寿见礼,丫鬟打了帘子让她们进去,进去之后,发现人还挺多的,连氏坐在罗汉床上,两边放着锦绣缠枝纹的大迎枕,打扮的雍容华贵,接受众人的恭贺。
  “儿媳沈氏携女归来,恭贺老夫人寿辰之喜。”沈氏行礼。
  连氏笑容满面的叫人将她扶起,照例说了些场面话,便叫人给沈氏看座了。
  看座的意思就是,没什么话说了,你自己去喝茶吃点心吧。
  沈氏并不觉得受冷落,应声‘是’之后,便要离开,苏霓锦自然是跟着沈氏的,谁知刚转身,就听见身后连氏喊道:
  “锦姐儿,今日怎的不要坐在祖母身边了?快来。”
  苏霓锦一愣,与沈氏对望一眼后才回头,见连氏言笑晏晏的对自己招手,看起来慈眉善目,十分和善。
  然而,也只是看起来,实际上,这个糟老太婆坏得很。
  原主是个傻的,被连氏的宽和外表骗了,觉得连氏是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好祖母。经常用一些小恩小惠,把原主骗的团团转,挑拨离间的话说的天花乱坠,使得原主天天回去找亲爹亲妈的麻烦。
  若是以前,连氏主动唤原主坐在她身边的话,原主估计得兴奋的跳起来,然而此时此刻,早已时过境迁,原主的内核芯片换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她。
  转过身对连氏福了福身,乖巧笑道:
  “祖母,今日是您的寿辰,宾客众多,孙女还是与母亲一道坐吧。多谢祖母。”
  连氏面皮一颤,差点没绷住表情。这丫头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就算连氏不开口,她也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不放,祖母前祖母后,叫的欢腾,惹人厌烦的很。哪回连氏主动施恩,这丫头不是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的?怎会像今日这般冷淡,还当众拒绝她的好意?
  不过碍于宾客众多,连氏不能与个小丫头发难,略显出不满意的神色,让那丫头自己体会去。
  然而连氏没有想到的是,苏霓锦这个小丫头并不想体会,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就爽快的转身离开了。
  连氏气的暗自咬牙。
  这会客主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她们也不想与人拥挤攀附,干脆自觉自发的坐到隔壁的侧厅去,苏霓锦扶着沈氏的手正要出门,正巧迎面撞见了奉国公夫人宁氏与其嫡长女苏黛云母女俩前来。
  八目相对,有些尴尬。
  人们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苏黛云的身上,因为今天苏黛云也穿了一身雪青色的襦裙,跟苏霓锦的衣服颜色一样,款式也差不多,只不过,苏黛云皮肤没有苏霓锦白,身量也没有苏霓锦高,若是单论长相的话,苏黛云生的算是不错的,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苏黛云单个儿看是个美人,可若是跟苏霓锦摆放在一起,就黯然失色些了。尤其两人还穿了一样颜色和款式的衣裳,这视觉对比更是强烈。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苏霓锦在看见苏黛云的衣服时,也下意识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自己这张特别能打的脸,若是比才气,苏霓锦还会掂量掂量,但若比颜值,呵呵,那就对不起了。
  苏霓锦这张脸,就是【战无不胜】的代言词。
  自信由内而外,不接受反驳!
  苏黛云瞪着一双眼睛,一副恨不得要吃了苏霓锦的样子,她的母亲,奉国公夫人宁氏倒是很平静,打量几眼苏霓锦之后,便从容一笑,自她们面前走过。
  沈氏在侧厅里面遇见几位情投意合的夫人,凑在一起说家常,苏霓锦听了一会儿,正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进来一个府里的管事娘子,站在门口看了一圈后,往苏霓锦走来。
  “姑娘,我们夫人请您过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