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第143章 143
  攻城有许多法子, 强攻算是一种,以弓弩石炮强攻, 比架云梯用撞柱和冲车更容易。
  可问题是, 城墙上南王的士兵有更精良的武器, 不断有炸药投掷, 王保保的兵顶着炮火, 可依旧寸步难行。
  耳边是爆炸声, 被炸到的士兵大多会晕眩耳聋,虽然不至于真成聋子, 但有那么一段时间会丧失行动能力, 城墙上的□□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更别提直接被炸死的。
  王保保站在冲车旁,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弓弩石炮无用, 难道真要用他旗下士兵的门去开门吗?
  ——即便真用了他们的命, 这门有九成也撞不开。
  “退!”王保保高声道。
  他的军令传下去,前方开始击鼓。
  战场上军令很难转达, 要么是换旗, 要么是击鼓。
  指令较少。
  鼓声一想,王保保这边的将领开始带头后撤。
  这两天的杖,打得他们筋疲力竭。
  “邪了门了。”几个小将在王保保帐前等着听令, 小将们都是一身的血污,盔甲里头的衣衫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汗湿的还是血湿的,几人小声说着话。
  “跟不怕死似的。”
  “没见过这样的。”
  刚来的时候都是雄心勃勃, 以为在大都得到的消息是真的,汉阳人手不丰,武器不精,药物匮乏,他们这边则是精兵良将,带着朝廷最精锐的士兵,最精良的武器,粮草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后续还会一直运来。
  但来了汉阳才发现,消息全是假的。
  这两日看到的兵,就没几个是传言中的瘦骨如柴。
  正相反,他们看着不壮,但力气不小。
  冲过来的劲头连久经沙场的将领们都骇然。
  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兵?
  他们打仗的时候,后方总要留着人,就是防止有士兵逃跑,若是有人敢往回跑,他们自己就要把逃兵先弄死,这样才能确保士兵不逃。
  小将们忧心忡忡,谁都知道,这仗他们必须得打,不得不打,如今进退维谷。
  要是此时撤退,先不说汉阳会不会追击,就说朝廷那边……
  几人都打了个寒颤。
  要是逃回去,王保保还能保住一条命,他们这些小将没了就没了,除了自家人以外,也不会有人为他们流一滴泪。
  “进来吧。”王保保在帐内发话了。
  几人一同进去,分立两边。
  幕僚们站在后方,他们要商量明日怎么打。
  有小将说:“不如用撞柱吧……”
  “那还不如用冲车。”
  “冲车都难以近前,更何况撞柱了。”
  他们带来了云梯,可根本靠近不了城墙,箭林如雨,士兵又不是各个都能穿上盔甲。
  王保保抿着唇:“可还有什么法子?”
  众人都不说话。
  还能有什么法子?攻城的手段就那几个。
  这两天下来,士气大减。
  将领们都不止打过一场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有小将说:“丞相……不如咱们给朝廷……”
  他想退了,这仗根本打不赢,除非汉阳那边脑子出问题,自个儿打开城门迎他们进去,否则硬攻根本落不着好,拼军备,他们拼不过,地方的炸药就够他们自顾不暇的了,拼人数?汉阳的兵必是他们的两倍以上。
  拼士气……谁愿意跟不怕死的士兵拼士气?一个两个不怕死就算了,有八成不怕死的,何其恐怖?
  王保保抬起手来,众人静默。
  退不退,已经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朝堂局势不比战场更好。
  皇帝如今不爱管事,文武百官各有各的念头。
  王保保抿着唇:“明日不行就后日,一个月后若还不行,便班师回朝!”
  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存兵力。
  要是兵都折在这儿了,大元就完了,他就成了罪人。
  可真的班师回朝了,他也是罪人。
  将领们低头应诺。
  可走出营帐,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恍惚。
  怎么打?
  似乎打是死,不打也是死。
  可他们的家小都在大都,死在战场上,罪不及家人,大不了抄了家,还能保住命。
  但要是逃了,全家没命。
  大营里士气低沉。
  他们连攻了一个月,每一日都要死数千人。
  到后来,竟然还有士兵想逃,都被就地斩杀。
  没人敢逃了,可上了战场,无论如何都攻不下城。
  烧一靠近,就是遍地的炸药轰鸣,他们的投石机投石入城,可里头竟没有半点声音,想来投石机能投到的范围,百姓都已经被迁走了。
  王保保准备后撤,可监军却阻拦不许。
  监军是元惠帝宠爱的大臣,与哈麻沾亲带故,狼狈为奸。
  见王保保想撤,便兴师问罪。
  “丞相这是何意?如今汉阳没攻下来,竟想夹着尾巴逃回大都?回了大都,你怎么跟皇上交代?”监军趾高气扬,“丞相深受皇上爱重,要晓得自己肩上有什么样的担子。”
  王保保身后的亲兵不忿,怒道:“你说的轻巧,上战场卖命的又不是你!”
  王保保怒斥:“闭嘴!”
  亲兵一脸怒容,咬住了唇。
  王保保朝监军笑道:“承蒙皇上爱重,监军莫急,待回了大都,本官自然要向皇上请罪。”
  监军骂道:“丞相可知为这一战,朝廷出了多少人马,粮草,库里的兵器都尽供着您取,若是夹着尾巴回去,丞相讨不了好,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保保收敛了笑容,冷面看着监军,目光深沉充满杀意:“若是此时不退,带我们力竭再退,南王派兵追击,那才是山穷水尽,此时回去还能保存实力,否则大元江山何在?没有兵,谈何收复河山?!”
  监军:“丞相……不能回去。”
  监军退步了:“此时回去,我们二人都……”
  皇帝再怎么宠爱他,打了这样的败仗,就是哈麻都难以保全他,哈麻权势再大,也还没有到指鹿为马的地步,牺牲一个他,哈麻自然是舍得的。
  可是他不想死,他惜命。
  王保保:“同朝为官,本官劝你一句,大都才是国本,没了大都,咱们就全完了。”
  ——
  “王保保撤军了?”林渊坐在城墙上,眼睛一亮,冲身旁的将领说,“告诉朱陈两位将军,带兵追击,与李将军前后夹击,给我生擒王保保!”
  他身旁的将领连忙应诺退下。
  李从戎把自己信得过的人留在了黄州,带着五万人过来。
  与朱元璋和陈柏松形包夹之势,不怕打不过朝廷的兵。
  林渊缓慢的吐出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元朝到底还有多久寿命,就看这一遭了。
  朱元璋和陈柏松带着骑兵冲在最前方。
  步兵紧跟其后。
  他们带走的是最精良的部队,人人都穿着盔甲,骑兵为求轻便,在马上好施展,一般都只带盔甲,胸前放着护心镜,步兵则是从头到脚的武装起来。
  李从戎身边跟着他最得力的部下,三方聚拢。
  王保保听见斥候回禀,他有瞬间愣神。
  他回头看着跟随着自己这么多年的部下,看着精疲力竭的士兵,这么多条人命……
  王保保闭上眼睛,嘴唇蠕动,再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他王保保,没有降过,没低过头。
  可带来的二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不到六万人了。
  这六万人是实数还是虚数都未可知。
  就算突围出去,又能保住几个?能保住一半?
  回了大都,这些人又是个什么章程?
  “敌军来袭!”
  王保保紧握长刀。
  他不能降,降了,大元的脊梁骨就断了,再也接不起来了。
  哪怕死在这儿,都不能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