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她一阵心颤,是那个她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人毫无预兆地来了公司。于是,她又猛地一下坐回了凳子上。
  她低着头,随手拿了一份文件低头翻看着,可是她的注意力却高度集中在前面,她听到纪小海在说,“嗯,约了阮总谈点事。”
  “好吧,那你先去,有空出来聚聚,别不联系。”
  “好的,一定一定。”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她措手不及,她从来都没有如此坐立不安过,她分明没有做坏事,却心虚得犹如芒刺在背。在办公室偶遇跟在大街上偶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纪小海停在她的座位旁边,叫了她一声,“心唯,好久不见。”
  真老套的用词,不用每次见面都用这四个字吧。
  乔心唯不得已只好抬起头,今天的纪小海与那日在医院门口的纪小海完全不同,今天的他看起来衣衫整洁精神奕奕,连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那一刻,乔心唯恍惚了一下,这张她爱了整整七年的脸,依旧那么帅气,他的谈吐他的气息,仿佛还一如昨天。
  可是,现实结结实实地甩了她一个耳光,刺痛了她的脸,也刺痛了她的心。
  “也没有很久啊,对我来说这充实的日子如流水,一晃而过。”这话逞强得有点过了,一说完,她就赶紧补充了句,“我吃饭去了,你忙。”
  纪小海笑了笑,可这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却十分的心疼,他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倔强的姑娘。
  他退开身子让了一步,可在心唯迈步走过的时候,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心唯,对不起,我……”
  “别碰我,”乔心唯本能地甩开他的手,瞪着他狠狠地说,“我嫌脏。”
  “唉呦,我说这是谁啊,一来就把办公室搅得乌烟瘴气的,原来是已经离职的纪组长啊。”云清刚从洗手间出来,一看到纪小海,以她仗义的个性怎么能错过这种大好机会?!“纪组长,听说你结婚了,我结婚的时候你还给了红包,还有洪刚李健沈英美包括郭主任结婚的时候你都是给了红包的,你结婚怎么我们大伙儿一个都不请?这礼钱你难道不要了吗?”
  纪小海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尴尬无比,办公室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孙容瑄的事,他哪里还有脸请客。
  云清风风火火地逼近,“你也不容易,一家三口都得你养活,等孩子出生之后到处都得用钱。你的礼钱我肯定要还的,收着我觉得丢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我老公爱占人家便宜。”说着,云清从办公桌上拿起纸笔,“留下你的银行帐号,我下午就把礼金汇给你。”
  纪小海干笑了笑,“不用了,真的不用,我们没办酒也没请客。”
  云清火了,将纸笔往桌上一摔,“没请客你发什么请帖啊?!”
  纪小海一愣,“什么?”
  “大红的请帖,只发给心唯一个人,你们这是在炫耀什么呢,一个抢了闺蜜的男友,一个跟女友的闺蜜上床,你们还好意思炫耀?不害臊吗?!”
  几个还没离开的同事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瞎忙活,都留着看热闹。
  而且,云清的大嗓门也引起了总经理办公室里阮滨的注意,阮滨开了门,见状,不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乔心唯叹了口气,云清的仗义只会令她更难堪而已,她拉着云清往门口走,“别说了,跟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走,别坏了我们的心情。”
  云清使劲地白了纪小海一眼,“呸,还有脸来公司,以后最好选姑奶奶不在的时候,若是再让我遇上,我见一次骂一次。”
  纪小海像一只丧家犬般低着头,他无话可说。
  “进来吧。”阮滨说。
  “嗯。”
  第十章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第十章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都城这几天的天气好得有些反常,整天整天灿烂的大太阳,天空湛蓝得没有一点杂质,只有几缕薄云幽幽地飘过。
  下午,云清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乔心唯时不时地会转头看看阮总的办公室,她知道,云清是去跟阮滨打探纪小海的事情去了。
  她想阻拦,但是没拦住。
  以她对纪小海的了解,纪小海应该不会再来远大才对,他是一个面子重于一切的男人。
  当初那件事暴露,他和孙容瑄急急忙忙地辞职走人,直到后来,他们结婚连一个以前的同事都没有请。从这些事情可以看出,他肯定是想与这里断绝一切关系的。因为这里的同事都知道他和孙容瑄的丑事,他自己肯定也觉得丢脸。
  可是今天,纪小海为什么会来公司呢?来公司就避免不了与大家碰面,更加避免不了一些好事者的指指点点,这不是纪小海的作风。
  “嗨,我来了。”云清拍了一下正发呆着的乔心唯的肩膀,“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打听到了。”
  乔心唯极力否认,“纪小海的事情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哎呦呦,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纪小海的事情?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
  云清是托了陈敬业的关系进来公司的,陈敬业与阮滨是发小,所以,阮滨虽然是总经理,但一直都把云清当嫂子看待。在云清的软磨硬泡之下,阮滨终于松了口。原来,纪小海是来拜托他写推荐信的。
  从远大辞职之后,孙容瑄就在家安胎,一家子的重担全都压在纪小海的肩上。纪小海在失去远大的工作之后另外找的工作一点都不如意,工资更是大不如前。
  都城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一般大公司的干部职位基本处于人员饱和状态,想上位,要么有靠山有关系,要么就是在低下混过几年。
  纪小海今天来,说白了就是拜托阮滨给他介绍好工作来的。
  云清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继续叨叨,“我还以为这个纪小海有多少志气,说走就走,看起来也就这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钱他就是龟孙子。这个阮滨气死我了,还真答应了,说什么人工作能力还行,我呸,工作能力再强他也是一个瞎子!”
  乔心唯试图打断她,“好了,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云清正说到兴头上,滔滔不绝的,“就是啊,他就是一瞎子,你呢也是一傻子。孙容瑄没工作你就帮着介绍进公司,她犯错你帮她背黑锅,她工作做不完你帮她加班,她没地方住你还让她住纪小海那儿,那你自己也住进去啊,你怎么不住进去看着点儿?!我告诉你,你就是太傻了,男人就该时刻盯着。”
  “云清,你再说我跟你绝交。”
  云清缓了口气,“吼,我说完了,说出来可真爽。心唯,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江浩吧,他的条件绝对秒杀都城一条街。”
  “停,再说我真生气了!”
  云清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又伸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不说就不说,反正也说完了。
  ——
  傍晚,西边的整个天空都是暖黄色的,那一轮火红的落日时而躲在高楼后面,时而又从两幢高楼的空隙里跳了出来,仿佛在捉迷藏一般,美得令人炫目。
  下班,乔心唯一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了远远站着的景尚,他整个人都被金黄色的余辉包围着,一手拎着大大的塑料袋,一手举起朝她挥着,夕阳将他的倒影拉得无比的修长。
  乔心唯迟疑了下,迈出的脚步也变得艰难起来。
  “哥,你怎么来了?”
  景尚随和地笑了笑,说:“妈今天扭伤了腰,所以我提前下班去买菜了,刚巧路过你单位,想着你也差不多到时间下班,就等等你一起回家。”
  “妈没事吧?要不要紧?真是的,她应该给我打电话的,怎么麻烦你了。”
  “瞧你说的,打给我不是一样么,我单位离菜场比较近。”
  乔心唯笑笑不语,景尚的单位离这里不近,哪有刚巧路过一说,可是,她不想去揭穿。
  以前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也没感觉怪,自从景尚搬回家,自从得知景尚对自己的特殊感情,她就感觉各种不自在。拥挤的地铁,推攘的人群,景尚一边拿着塑料袋子,一边护着她不让人挤到,他的胸偶尔会贴着她的背,她就像被针刺到一样的难受。
  两人的关系,就像在残旧的墙上刷新漆,就算表面刷得再光滑,也不能改变里面不好的事实。但哪怕是这种表面的平和,乔心唯也在尽心维护。
  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是江浩打来的,“走了没?我刚巧路过你公司门口。”
  “我已经在地铁上了。”又是刚巧路过,男人都喜欢用这个词吗?
  “哦,那下次吧。”
  “嗯好,下次吧。”
  乔心唯能感觉到后面的景尚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江浩的声音的。挂断电话,她朝后面说了句,“是他,我男朋友,真是的,想去接我也不提前告诉我。”
  景尚无言以对,心里酸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你不用骗我,你根本没有男朋友。”
  地铁的声音忽然变得巨响,心唯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她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
  “哦。”乔心唯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回到住处,电梯前放着“正在维修”的牌子,没办法,只能爬楼梯,好在他们家也只是三楼而已。
  到了家门口,景尚却不急着拿钥匙,也不按门铃,只是慢慢地将塑料袋子往门口一放。
  安静的楼道里,她能听到景尚重重的叹气声,她的小心脏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几天在家里,她一直避免与景尚单独相处,现在这状况不太对劲,她赶紧伸手想去按门铃。
  “等等,”景尚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我有话问你。”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她用力挣着,但景尚似乎也很用力,“放手,你是我哥哥。”
  这一句刻意的提醒非但没有令景尚停止,反而有些激怒他,他轻笑着说:“什么哥哥,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心唯,你没有男朋友吧,你在骗我们吧。”
  “我没有,他刚还给我打电话了。”
  第十一章 尽快结婚
  第十一章 尽快结婚
  景尚故意问:“那怎么不把他叫家里来吃饭?既然决定交往了,那就把他带到家里来看看,我们也好放心。”
  乔心唯有些害怕,一直以来,景尚都是温和有礼的,从没见他跟谁眼急过,今天这样太反常了。她慌慌张张地说:“这太唐突了,我们才交往不久而已。”
  “有什么唐突的,妹妹相亲找了个对象,当哥哥的我难道就不能把把关?心唯,你赌气也好,怎么也好,可不能为了让我死心而随随便便找一个。”
  景尚的语气急迫起来,连带着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乔心唯拼命摇着头,“我没有,我没有。”
  “心唯,难道这么多年来,你都体会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你对我,难道真的只有兄妹之情?”
  “哥,你疯了,放手,你捏痛我了。”
  “别叫我哥,为什么我一定要是你哥?!”说完,景尚猛地将她的胳膊一拉,直接将她拉近了怀里,他捧住她的脸,趁她不备快速地吻了下去。
  乔心唯瞪大了双眼,愣了半秒钟没反应过来,跟自己的哥哥接吻,就好像硬生生地吞了一口生肉进嘴,怎么都无法接纳。
  而就在这时,屋里的项玲忽然把门打开了,她听到外面有动静,“景尚,心唯,你们在干什么?!”
  景尚终于松开了心唯,心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项玲就上前一个巴掌打了下来。
  可能是太过用力,项玲本就扭伤的腰又一次拉伤,整个人扶靠在门框上动都动不了。可是,她的怒火被刚才的一幕闹得直线上升,她手指抖抖地指着自己的女儿,“你是想气死我吗?我把你养这么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真是……你气死我了。”
  “妈……”两人异口同声地上前去扶项玲,景尚主动坦诚,“妈,不关心唯的事,是我,是我一直喜欢着她。”
  可是,项玲哪里会责怪景尚,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她要骂也只能骂自己的女儿,“你要是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乔心唯摇着头,脸颊火辣辣地刺痛着,她“噗通”一下跪倒在母亲的面前,举手发誓,“妈,我绝对不会跟哥有半点儿女私情,若有,”心酸委屈心痛懊恼在这一刻全都化为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若有,那就再让我遇到像纪小海那样的人。”
  家人都知道纪小海的背叛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就算是死亡,也不能超越这个毒誓的份量。
  房间里,项玲躺在床上,心唯坐在床边,而景尚则独自坐在外面的客厅里。原以为只有景致成反对,没想到项玲也如此反对,一场战争,可怕的并不是对手有多强大,而是孤单单一个人作战。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妈,您别哭了,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跟景尚有什么的。”心唯跪在母亲的床头屡屡保证。
  项玲拉着女儿的手,眼泪从眼角不断地溢出来,像线一样连着流进了发间,她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心唯,我们家这种情况妈不说你也明白,人言可畏啊,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咱们不能成为人家说三道四的对象。”
  “妈,我知道,我不会。”
  “心唯啊,妈知道你对景尚没什么,可是景尚不是。你爸都跟我说过了,为了这事,你爸愁得几天都没睡好觉。在我们的心里,你们就是兄妹,我们打心底里没法接受。景尚是个一根筋的孩子,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这件事若不能来个了断,他会一直记着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