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她和他的亲近关系,起始于对历史的共同喜爱。历史像是一条河流,既有如崇山峻岭的曲折,也有平川原野的绵延,深深吸引着他们。他们聊唐宋元明清的历史演变,各朝代都有不同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发展,也探讨戏曲界生旦净末丑的角色存在必要性,欣赏宫商角徵羽所展现出来的万物知春、雪竹琳琅那般的阳春白雪,还会去禁宫和各个博物馆实地欣赏从古流传至今的文物见证。
  对明夏而言,从只是一名普通的叛逆女高中生,意外穿越到星际时代再穿越回来,成为如今能给祖国献出自己一份力的人,--.gt;.gt;
  她的生活已经足够波澜壮阔,除了搞科研和为祖国的发展谋划,已经没有什么更刺激的事能让她觉得激情四溢。
  她唯一向往着的,其实正是大多数人不想要的平凡,喜欢细水长流的爱情,喜欢轻松自在的相处感觉,喜欢温暖体贴的另一个人。
  而顾回舟,给了她所向往的一切。
  他懂她所爱,爱她所爱,也愿意为她所爱而做出让步,尊重她的意愿,唯一的要求只是想她把握好一个度,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甚至过度疲惫。
  明夏知道,她喜欢顾回舟。如果可以,往后余生,她想和他一起走。
  顾回舟不知道明夏在想什么,他见她左手拿着巧克力,右手拉着拴着雪团的遛狗绳,以为她不吃是因为腾不出手,便主动表示自己来牵绳。
  有车子行驶过去,两人见出来也有段时间了,便开始往回走。夜渐渐深了,风开始带了凉意,顾回舟特意走在风吹来的方向,帮明夏挡住一些,才开口,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内啡肽也叫安多芬或脑内啡,首次发现它的存在,是在猪只的脑袋里,被发现它的苏格兰的john hughes和haz称为enkephalins,由大脑的希腊文变化而成。它能与吗啡受体结合,产生跟吗啡、鸦片剂一样的止痛效果和舒爽愉悦感,可以说是天然的镇痛剂。”
  明夏:……
  谢谢顾回舟用生物知识合理调节氛围,她现在一点不紧张了,就是心底实在不服气:“除了内啡呔和苯基乙胺,还有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你知道吗?”
  顾回舟一直强行镇定的心终于忍不住动了。
  是巧合吗?明夏说的这五个激素都和人的爱情产生或者维持有关。
  嗯……应该是巧合,毕竟,她之前就已经明确拒绝过他,关系也冷了一小段时间,是他一直觍着脸皮去找她,才得以维持现在这样,还能和她并肩散步、聊天的难得现状。
  那样小的几率,他不敢拿这最后的相处去赌。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了,大概,明夏就是随便找的一个话题。只是,她居然找的是生物方面的话题而不是历史方面的,这样反常的表现,顾回舟觉得,她可能还是因为父亲的话生气了,便特意在回答的时候说得全一点,想着顺应明夏的想法,也是不让氛围尴尬。
  这样想着,他便开口:“嗯,知道,多巴胺易溶于水,是一种神经传导物质,用来帮助细胞传送脉冲的化学物质……”
  明夏:……
  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和内心的烦闷一起,长长吐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顾回舟不是文科吗,还是考古学博士,怎么阅读理解这么有问题?这要是高考语文试卷,非得比别人少上十多分,完全答不到题目本意上去啊!
  低下头,明夏不想说话了,拆开巧克力包装,把它当成听不懂她的暗示的顾回舟,恨恨地咬了一口。
  榆木脑袋,真的是气死她了!
  *
  因为顾回舟的“美丽的误会”,两人便往回走的一路上,口中都是“内分泌细胞、xx素”,风里仿佛满满都是知识的味道,耳中听到的,除了雪团那叮铃咣当的铃铛脆响,便只有彼此的说话声。
  一个是考古学博士,专注文物修复,对生物的学习只是作为达成目的的工具,并不是出于兴趣,另一个人,则是因为无意中在群里看到王飞和温雅柔两个人腻腻歪歪用所谓的“五种爱情激素”叭叭叭,才“顺便”去了解了一下。
  这两人都不专注于这个专业领域,也对这个学科没什么感兴趣,只是在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讲。
  或者说,其实是顾回舟一路上都在讲,明夏只是间或礼貌地应上两句,表示自己有在听,心情却有一些低落和烦闷。
  她在思考,顾回舟明明说自己学过生物,却始终听不懂这个暗示,该不会是把她真的只当朋友了吧?
  是他先开口告白,让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也是他一直怎么冷落都不肯走,陪在她身旁,还对她这么好,现在却撩了就跑,让她怎么办?
  榛子杏仁口味的巧克力,一直都是明夏的最爱,每次都是几口下去,就能吃得干干净净。但这一次,她的心思第一次不在吃的上面,只是无意识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啃,便吃了一路,经过最后那个转弯口的时候,才终于吃完。
  第111章
  明夏没谈过恋爱, 更遑论主动告白, 尤其还是曾经拒绝过对方,并且,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对方还曾明言和她“只是朋友”的前提下, 更是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开这个口,才会想到用那山路十八弯的所谓的“五种爱情激素”去试探他。甚至, 她还用了那么糟糕的一个开头,问他:“你生物怎么样?”
  但其实,仔细想想,哪有人会用这样的开头和内容,试图去暗示自己的心意?
  嗯……不对,之前, 顾回舟告白的时候,也提到说曾经试图用杜甫的《栀子》和她暗示“无情移得汝”, 但当时,她完全没理解他的真实意图, 只意会到“红取风霜实, 青看雨露柯”这句写得挺美。甚至, 那个在天台的晚上, 他也是将这首诗贯穿告白的始终。
  这么一看, 她这种告白方式, 其实也不是独一份的“委婉”啊。
  但明夏觉得还是不行,实在是憋得慌。
  暗示来、暗示去, 山路十八弯,小溪十九转,有什么意思?能成就是能成,不能成就是不能成,没必要装什么“无事发生”,反正世界的客观规律就是物质决定意识,唯物主义早已给出答案,既定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如果被拒绝,那就是被拒绝,想要自欺欺人地认为“ta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并试图改变什么,也只是唯心主义的错误思想,无济于事。
  抽刀断水水更流,那么,何不干脆一点?这就好像当初她在研究新型qkd产品时,也是没有人看好她,因为当时的她还只是物理界的“门外汉”,但她也没有多费口舌,直接用事实说话。
  数学的简单证明题更容易给出答案,英语的简单句更轻松就能读懂,社会上的人心很复杂,让人总是忍不住怀念童年时期那个简单纯真的自己,比起弯弯绕绕的那些试探的理论,最简单的告白,或许才是真正能给她一个断定的直球方法。
  随着巧克力终于被吃完,还有明夏抿了抿唇,纠结犹豫了一路,总算还是下定了的决心。
  她停下脚步,站定,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形颀长,好似冷淡难近,其实却很好的人,开口喊他:“顾回舟。”
  听到明夏突然喊住自己,顾回舟一口气提了起来,喉结微滚,微微抿唇,心下忍不住的忐忑。
  因为父亲的酒后失言,一路上,为了不让氛围比起往常尴尬、沉默得太明显,他就一直在特意找话说。又因为是顺着明夏说的生物方面关于激素的话题,自身不是特别了解这方面,更是一直在搜肠刮肚,才能勉强找出一些话继续说下去。本就没什么底气,心里发虚,还突然被她叫住,被用那样认真的眼神看着,他就更不安了,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捏紧。
  他听到自己好似冷静地问她:“怎么了?”
  但其实,心底下有多么的不冷静,他很清楚。
  一旁,正郁闷地往家方向挪的雪团没注意到顾回舟突然停下来,爪子还在默默往前挪,正习惯性地准备在这个拐弯处转弯,却差点被勒到,“嗷”了一声,不高兴地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却没人来安慰自己。它觉得很奇怪,便抬起自己的小狗头,就见经常照顾它的男主人和经常不在家的女主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都停下来不动了,就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对方,也不说话。
  它茫然地歪了歪脑袋,不懂两个主人这是要做什么。但管那么多呢,它下午在院子里自己玩了那么久,现在又走了半天,四只小狗爪早就累得不行,还是休息休息吧,等两个主人处理好事情了,再起来回家。
  这样想着,雪团就默默地趴到了地上。
  这边,雪团已经开始了它的休息,那边,明夏和顾回舟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没有。”明夏面容冷静地看着他,“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