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他咬得嘴唇泛白,憋回了后面的话。
  赵夜白再度感觉到不对,他虽然性格比较随性,脑子还是很聪明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学什么都会。
  瞬息之间,他便有所察觉,讶然问:“你知道了?”
  江画垂着头,没有应答,颤着声音一遍一遍的阻止,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恐慌,他实在害怕赵夜白也会和地上的男人一样。
  “求你了,别去找他打架...”
  “...”
  临近阳明区,赵夜白忽然停住了脚步,顺手扯住了哆哆嗦嗦往前走的叶恬。
  他叹了口气,努力学着不擅长的温柔声线,因为太过努力,稍稍显得有些生硬,听得一旁的叶恬诧异转头。
  “...好,别怕,我不去了。”
  ......
  江画到家时,江母和江父已经走了。
  偌大的豪宅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烟火气,只剩下他自己和几个谨慎少语的佣人。
  回家后,他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晚饭也没吃,整个人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管家和佣人都被锁在了门外。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发脾气了,管家想联系江母说明情况,但江母此时人在飞机上,手机无法联系,管家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守在他门口,时不时劝说两句,但江画一律没有回应。
  下午时,赵夜白来过一趟,江画依旧没开门,他呆了一会儿便走了,走前贴心的嘱咐管家不要打扰江画。
  直到晚上七点钟,手机震动了两声,江画在被子里瞄了一眼,瞳孔一缩,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了身。
  【x:伯父伯母走了么?】
  思绪卡顿成帧,江画勉强忆起今天和越歌说要送父母的事。
  房间里没有开灯,室内阴暗而寂静。
  他抱着膝盖,默默盯着那条消息,看着看着,有些崩溃地埋下了头。
  他不知道怎么回复,更不知道回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越歌。
  只听光头叙述,江画以为自己能够理解的,但亲眼见到才知道寥寥几句话的叙述意味着什么,这份冲击实在太过强烈,不止颠覆了他几个月的认知,甚至颠覆了他十七年的阅历。
  除了在电影里,在现实中,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真的有人能面不改色地把别人的腿打断了又接上,巷子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包括越歌没有起伏的声线,因此而迸发的恐惧,竟与他被锁在柜子时的感觉不相上下。
  除了恐惧,更多的...是伤心和难过。
  越歌真的在骗他,不是骗财骗色什么的,是整个人都在骗他。
  到了这个时候,江画突然记忆清晰起来,他记得就在不久前,越歌还说最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好什么的,根本都是谎话,他就是控制得太好了,所以才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半个小时,他都沉浸在过往的思绪里,想起越多就越气恼,渐渐的,气愤简直都要压过了害怕,要是现在越歌在他眼前,他肯定都冲上去打人了。
  江画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很傻,傻到会相信突然出现的系统,会相信早早就察觉出古怪的越歌。
  ...傻到还喜欢上了对方。
  半个小时后,手机又震动了一声,江画忍着情绪,翻开扣在床单上的手机。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再继续追问。
  【x:睡吧。】
  江画盯着两个字,眼眶越来越红,牙关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最后摔了手机,重新埋进了被子。
  一片黑暗中,眼泪打湿了床单,他用哭腔狠狠骂了句。
  “...骗子!”
  ......
  晚上七点半,还是那间夜店,自以为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光头放松了自己,玩得正嗨,结果接到一通电话。
  看清显示,他面色一黑,先低头骂了句‘草’,才慌慌张张跑到安静的室外:“喂,越...”
  越歌打断:把你白天说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光头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虽然不知道越歌什么意思,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回忆说了。
  “只有这些?”越歌冷声问。
  光头打了个激灵:“是啊,越哥,再深的我哪敢说啊!我发誓就这些!”
  他心里上火,只后悔中午没录个音留证,光听越歌的语气,就感觉这问题怕是大了。
  依照越歌对光头的了解,他确实只敢说这么多了。
  狭小的房间里,越歌坐在椅子上,白皙的手指在眼前翻开的医学书上不住轻点,突然问:“他几点走的?”
  光头犹疑道:“...大、大概是十二点四十左右吧。”
  越歌手指蓦地停住,指尖划过书页一点一点的蜷起,最后彻底握成了拳头。
  他闭上眼,轻轻做了个深呼吸:“知道了。”
  这次,是他低估江画了。
  他以为听完光头说的话,江画会回家慢慢消化一段时间,所以才会特意等到晚上才联系,却没想到江画会马上来找他。
  越歌放下手机,一时竟不知道该懊恼失误还是该为此失笑。
  “真是傻到家了。”
  预料中最差的结果发生了,越歌打开江画没回复的对话框,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那个傻乎乎的,一味相信他的江画了。
  刚刚熄灭的屏幕忽然亮起,时隔四十分钟,对话框终于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话梅糖断货:假期我想出国旅游。】
  越歌看着那行字,没有开灯的房间,眼底只能映出屏幕的亮光。
  半分钟后,他淡淡扯了扯嘴角,打下两个字,按灭了手机。
  【x:去吧。】
  第67章 藏起来 。
  江画也骗人了, 他根本没打算去旅游,完全没那个心情。
  这么说,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越歌, 想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而已, 却没想到越歌答应得这么爽快。
  之前越歌说,想让他出国是因为吃醋, 江画现在怀疑这句话也是假的。
  他要是去旅游,起码大半个月见不到面,越歌这样都不为所动,说不定本来就嫌他烦,想让他离远点。
  想着想着,江画强忍着把人拉黑的冲动, 泪珠子滚落一串, 又火大地把手机给摔了。
  混蛋!
  现在的他想法很极端, 极端到觉得越歌每句话都是骗他的, 包括说喜欢他也是骗人的。
  既然不喜欢他, 为什么要和他交往呢!就为了耍他么?!
  江画抹掉眼泪,一个人大哭一顿后,心里还是难受得要命,最后到底气不过, 爬过去捡起手机, 彻底把越歌拉黑了。
  大骗子!王八蛋!他以后都不会信这朵假白莲的鬼话!
  发生这种事,他本该找父母或者朋友倾诉的,几个月被当成傻瓜在骗, 期间还因为系统承受了莫大的心理压力,江画这会儿简直要崩溃,但真的要给父母拨出电话时, 他心软得坏毛病又犯了。
  要是爸妈知道了,说不定会对越歌做什么。
  他不由想起秦扬和秦子峰的结局,现在刚刚高二,如果越歌这时被退学...
  想起他平常用功读书的样子,江画狠狠咬了咬牙,眼底泪花翻滚,泄愤似的大骂了几句王八蛋,又对着几个玩偶乱锤一通,才被抽干了力气般放下手机,缩进被子继续自闭。
  本该惬意玩乐的寒假,之后的几天,他都一个人待在家里。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面无表情的打游戏,偶尔下楼喝水,人影都是神不守舍的,活像只幽灵在飘来飘去。
  三天后,江画的卧室里。
  赵夜白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一言难尽地望着地上打游戏的江画。
  “你该不会这几天一直这样吧?”
  江画看起来比前几天消瘦不少,现在那一张小脸几乎只有巴掌大,苍白得透明,再没了生动的神采,偏偏即便这时嘴唇还是漂亮的樱红色,看起来更加勾人,就像是精心雕琢的洋娃娃。
  他身上那件纯白色的t恤显得空荡荡,裸露着的手臂更是细嫩得好像轻松就能折断。
  “我怎么了,我好的很。”
  江画跳过屏幕上的game over,重新打开了一局,幽幽道:“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不放心,来看你。”
  赵夜白挠了挠头,挪到他身边坐下,拿起另一只手柄:“你倒还是那么没良心,我来陪你打游戏行不行?”
  江画没吭声,默默选了对抗模式,两人各自挑了一个角色互殴,玩着玩着,他发现自己几乎每把都在赢。
  不是很顺利的直接赢,而是被打压到只剩一点点血,再逆风翻盘的赢。
  经历了几局这种消极到紧张再到专心的心情起伏,不知不觉间,江画被迫忘记烦恼,开始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格斗上。
  打完几局,他思绪回笼,肩膀一耷,泄气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夜白挑眉:“故意什么?”
  “故意放水。”江画丢开手柄,不想玩了:“前段时间都有电竞的战队来学校挖你了,你连我都打不过,蒙谁呢。”
  赵夜白愣了愣,旋即眉开眼笑地惊呼:“没想到啊,小少爷这么关注我。”
  “嘁,班上女生说的。”
  有段时间,女孩子们总是叽叽喳喳地提到赵夜白的名字,江画无意中听到几句,那时才发现,赵夜白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什么都很快学会,轻松做到最好。
  他因为自己对游戏起了兴趣,一两个月竟然就能那么厉害。
  这可能就是天才,天赋不止在唱歌,当初听说他退出乐队,江画还挺替他遗憾的,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打得好就别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