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而在庄子非出去工作后,家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
  很莫名地,凌思凡就不太想回家了。而此之前,他每天都会期待着开门。
  又没什么人等,着急下班干吗?
  正好,公司的事也多。
  之前股东内斗耽误了一堆事,此时全部都要重新跟上节奏。
  另外一点麻烦的是还要重新招聘个cfo。诸葛林被开除之后,内部没人能代替他,凌思凡必须要从外面挖。他也面试了几个人,感觉都不是很合适。诸葛林确实是有才能的,凌思凡也不太愿意降低标准。cfo的重要职位一直空虚,让凌思凡感到非常头痛。恰逢收购安世的事正式获批,双方即将开始正式整合,这节骨眼儿上没cfo,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对于被开除的结局,凌思凡其实有点替诸葛林感到可惜,同时他也感到好笑,一直以来都有很多政界官员、企业高管因为男女关系失势,如今自己公司也出了个。
  ……
  就这么着,凌思凡一边觉得没意思,一边关注庄子非的动静。时间流逝,对方回程日期越来越近,他也情不自禁有些期待。
  再次见面,是什么样?
  在第十二天时,凌思凡给庄子非发了条微信,问:“还顺利吗?”
  对方一直没回。
  凌思凡又发了一条:“哪天回来?”这次内容直截了当,没有任何转弯抹角。
  然而,过了整整十二小时,凌思凡也没有收到回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猫一起的时间长了,抑或是从庄子非那学的,凌思凡随手发了个只有一个字的问句:“喵?”
  再过两个小时:“喵!”
  又是两个小时:“喵……”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更像是欣喜中的一种撒娇。
  到了第十三天,二十四小时没接到回音的凌思凡有一点疑惑了:还没回村子里?还有一天就到了原定返程的时候了。
  那人在干什么?还没有拍完么?那是不是无法准时回来了呢?计划顺利的话,应该会有网了。
  ——很巧合地,正在胡思乱想的凌思凡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1开头的,凌思凡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它是个来自于美国的号码。
  对方明显是外国人,操着他的母语英语:“是凌思凡先生?”
  “……?”凌思凡说,“是我。”
  “哦,你好,”对方又道,“我是《discovery》杂志社的ron。”
  “嗯?”凌思凡说,“你好,ron。我能知道电话是关于什么的么?”凌思凡很清楚,这是庄子非签约的杂志,大约六年之前,庄子非的一个编辑将他推荐给了这本杂志。
  在一瞬间,他的胸中涌起了不好的感觉。
  “冒昧地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你是庄子非的紧急联络人之一。”
  “……”凌思凡并不知道他是紧急联络人之一。然而此时,这件事显得并不太重要,他问:“怎么了?”
  “庄子非……失联了。”
  第41章 野外失联(一)、(二)
  “……什么?”凌思凡只觉得脑子里面“轰”的一声,“庄子非失联了?!”
  “是的。”ron解释道,“他没有在截止日前传回照片。我们试着联系,但两天来始终没有收到回音。”
  凌思凡静静地听着,坐会到椅子上,因为他有一些头晕。眼前模模糊糊,视线内的东西都带上了虚影,看不分明。
  凌思凡问:“知道他在哪么?”
  “我们赶到当地,问到了些情况——现在已经确定了他三天前的位置,在一处森林中,属于地球上非常危险的一个区域。”
  “……危险?”
  “那片地方地形地貌极为相像,没有特征,所有地方全部都长得一个样。并且,由于它巨大的磁场,指南针、电话、网络等,都会失灵,人进去之后将心跳加快,头脑昏沉记忆混乱,耳鸣目眩,人进去了很难出来,过去葬身其中的人不计其数。”之前,就连被派去救援的直升机都掉了下去。
  凌思凡暴躁了:“他跑那去干什么啊?!”安安全全的不好么?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陈述事情经过:“庄子非进去时,是有一个当地村民当向导的。那个村民对地况是很熟悉的,照理不会出事。”
  “那怎么会……?”
  “向导已经先出来了。据向导说,当时天气很热,他看庄子非拍照拍不停,有一些烦,就说他在前方湖边上等,他想要洗把脸,再擦一擦上身。他让庄子非拍完照就去找他,还说那小湖距离庄子非很近。可是,因为他对地形熟悉,所以觉得只有几步,其实至少有九百米,对庄子非来说并不近。显然,他给庄子非指了个方向,当庄子非并没能找到湖,而此时子非也离开原地,他想找却也无从下手了。他一直在喊话,但是你也知道,森林中传不远……几百米也不行。”
  “那就再叫更多人去找啊?!”庄子非是专业人士,丢了之后不会乱跑,只要地毯式的搜索,一定可以找到人的。
  凌思凡真想掐住导游的脖子,问问他为什么会丢下庄子非。
  “是的,寻找无果之后,他就独自出来,并且叫了更多村民进去搜索,不过直接现在还是没有见到。”
  “……”凌思凡问,“联系政府了吗?搜救队去了吗?”
  “我们都联系了,搜救队过去了。”
  “尽最大努力找,”凌思凡声音有点发抖了,“钱我都可以出。”
  “杂志社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ron很坚定地说,“决不放弃我们宝贵的摄影师。”
  “……如果信息有了更新,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凌思凡说,“另外,如果联系到你?打这个电话就行么?”
  “对,行。”ron安慰凌思凡道,“现在搜索力度很大,我想会有好的结果,你先不要着急,好好等他回来。”
  可凌思凡想的却是:为什么找不到?怎么就找不到?是不是遇到野兽了?难不成他已经……无法被找到了?
  “谢谢,”凌思凡声音不稳地说:“谢谢你们做的一切。”
  “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非常惭愧。”ron答道,当然他的心里并不认为是杂志是的错。
  放下手机之后,凌思凡还是觉得特别不真实,过了很长时间,理性才慢慢地回归他的头脑。
  愤怒的感觉在他的胸中燃烧,像一个火球般,随时都有可能猛然爆裂开来——为什么呢?庄子非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这种事情怎么会找上他?那么多人终日在泥里滚,却是衣着光鲜香车宝马?每次遭遇这种状况,他都会很疑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而后,十六年来,他再一次祈求上天,给他最后一点怜悯。十六年前,为了他生病的母亲,他曾经求遍了神佛。一开始治疗有效果,他高兴地跑去“还愿”,然而后来,不管态度如何虔诚,都再没有一点用了。从那时起,不管遭遇什么挫折,即使是公司眼看就要倒闭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起这事,今天确是在无助中再次“迷信”了回。
  他感到很沮丧。
  竟然会消失了……凌思凡想:他会抛下自己、再也不出现么?
  如果永远看不见他,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他原本已经被护佑起来。倘若失去了温暖的护佑,他大概又会被击得粉碎,变成死亡般的一具躯壳。
  他失去他的光,再次回归于黑暗中。
  凌思凡曾经很厌恶自己,但和庄子非一起相处时,他的灵魂是新鲜的灵魂,他都有一点喜欢自己了。
  “不是说爱我么……那就快点回来……”他喃喃地说道。
  凌思凡用手撑住了额头,指尖忍不住微微地颤抖。
  就在十三天前,庄子非还在家中的厨房里准备着饭菜,并且温柔地说,他大约两个星期之后就会再出现了。
  他让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两周,乖乖吃饭,等他回来,还磨磨蹭蹭地不想要去工作。
  那时的自己呢?对了……让他别瞎想了。
  结果,庄子非也许无法回来了。
  那晚上的他们,好像卢浮宫名画《梅杜莎之筏》上的人一样,兀自将船划向天边,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凌思凡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天的事,以及之前庄子非很多很多的温柔——他去德国帮助自己拍摄照片、他将自己的事记在本上、他拉自己去加拿大休假,他在劫匪前让自己下车、他给自己带回兔子玩具、他每天为自己煮饭烧菜、他将面包焦的部分吃掉、他准备好食材让自己炒……甚至是高中时的那些事,走马灯似的一一闪过去。
  明明已经意识到了萌生出的感情,明明已经在考虑该怎么办了……那句“现在公司的事太多,等我忙完这一阵子,行吗?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思考我自己的感情,并且毫无隐瞒地尽数讲给你知道”一直回荡在凌思凡的脑海里。
  可是,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在开始动摇的时候,庄子非却失去踪影,突然让一切犹豫都没了意义。
  庄子非的感情仿佛利剑一般,已刺穿了凌思凡的防御,而现在却倒映着冬季的月光,不知所谓地闪烁出森冷的寒芒。
  ——不知过了多久,凌思凡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接受了事实,并且开始想方设法扭转局势。
  凌思凡感受到,他不能在这等。
  等待是被动的。如要有所行动,必须要在现场,第一时间应变。
  人在那边,接触的信息才是最多的,他说不定可以想到一些新的办法,新的办法说不定能改变结局。
  他现在根本就无法工作,头脑中全是庄子非的事,就算在公司里,也没有什么用,不如立刻就赶到南美去,与杂志社汇合共同找人——庄子非不见了,他哪还能工作?
  而且,他必须得让自己忙起来。如果强迫自己留在公司,他就会一直想不好的事,只有找人才能让他集中。
  凌思凡觉得现在这样实在是折磨。每早一秒看见对方,他就可以早一秒从折磨中解脱出来,对他自己也有益处。
  “……”心思已定,凌思凡拨了时鹤生座机的分机号码,“鹤生,你来一下。”
  很快,时鹤生就进了屋子:“凌总,有什么事?”
  凌思凡说:“我要休掉剩余年假,说不定还要预支掉几天。”
  “哈?”时鹤生被吓了一跳,“这时候休?!”
  “嗯。”
  “凌总,我没什么权力制止你的决定,但是……现在真的不是好的休假时机……收购安世刚刚获批,要开始进行整合了……cfo还没招进来呢,你这周还要面试啊……之前也有一大堆事,每个都要你来决策……”
  “对不起,我得休。”凌思凡说,“鹤生,麻烦你们辛苦一下。等下所有高管一起开一个会,我把紧急任务布置给你们吧,你们提出方案,然后汇报给我,如果合适的话就直接执行了。几个cfo候选人面试,就先改成视频聊天好了。”
  “不是,凌总……”时鹤生说,“你是又要住医院吗?”
  “我现在很健康。”
  “那……”时鹤生很清楚,凌思凡没家人,也不会有什么紧急家庭状况。
  凌思凡也不想瞒他,毕竟,同伴信任也很重要:“我朋友失联了。”
  “……?”时鹤生问,“失联?”
  “就是那个摄影师了。他在南美拍照,迷失在森林里,已经搜了好几天了。”
  时鹤生有点懵,只能徒劳地说,“希望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凌总,你也不要先太过着急了。”
  “所以……”凌思凡说,“鹤生,如果你的老婆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来这上班吗?”
  他是老板,以身作则。在这个所有人都忙晕头的节骨眼上,他不能够任性地去休假,让下属们怀疑甚至不满。对老板不满是很危险的,会影响团队的工作态度,因此凌思凡决定将真相告诉时鹤生。
  “凌总……”老婆?时鹤生想:那个人是凌总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