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她说的对,五皇姐该防还是要防,不能掉以轻心。
  雨鸢捧了一只锅进来,笑道,“陛下,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了让您喝些鸡汤。”
  她盛了一碗过来,穆娴接过道,“你去给陛下拿衣裳吧,过一个时辰约莫要出去走走,朝臣都等着陛下去到他们面前走一圈,藏的时间够久了。”
  雨鸢应着话绕到后屋去了。
  穆娴给我喂汤,叮嘱话道,“今儿都在打猎,就一些老臣候在前头,太子殿下让人摆了宴给他们吃着玩,你过去不说话也成,就坐那儿当个弥勒佛。”
  我才不当弥勒佛,我要吃要喝。
  “他们能吃,寡人也能吃。”
  “不会短你吃的,你记住臣妾话,臣妾晚一点回去让臣妾母亲给你做肘子吃,”穆娴边给我喂汤边道。
  殷夫人做的好一手肘子,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想,往先我去穆府,殷夫人最喜做给我吃,我吃了她还会添些给我带回东宫,说起来,她凶是凶,但给我的感觉就像母妃一样慈蔼。
  我点点头,“寡人都好些日子没尝过殷夫人的手艺了,你叫她见样都做些。”
  好让我吃个痛快。
  穆娴掐了掐我的脸,“美的你,把臣妾母亲当厨子待了。”
  那不能,殷夫人算我岳母,也是我半个母亲,厨子岂不是贬低她吗?好话我还是会说的。
  “殷夫人像寡人母妃一样,寡人就是睹物思人,吃了殷夫人的肘子,寡人就像吃到母妃做的菜一样。”
  穆娴被我奉承的乐呵,“秦韶,还别说,就你这嘴儿平日不呛人倒挺招人待见的。”
  我得意道,“寡人向来能说会道。”
  穆娴喂完汤,推我进被窝里。
  雨鸢很快拿来龙袍让我穿好,我下地时腿还有点打颤,不过没早上那般疼了,有穆娴搀着我也没甚事。
  做皇帝有个好,就是到哪儿都不用自己走路,譬如我现在出去,还有步撵等着我,我摊在步撵上,谁也瞧不出我的异样。
  出了行宫,正见前方空地铺摆了几十张席案,老臣们皆坐在其中,瞧我来了,都站起身给我行拜礼。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我端坐在上首,温声对他们道,“众卿平身。”
  老臣们就都坐回到座位上,有好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御史大夫刘庆直身说话道,“陛下,可还怕?”
  我想都没想,顺话道,“寡人怕什么?”
  刘庆眉尖微蹙起,瞧着在憋气。
  穆娴坐我边上死命的朝我腿上拧了一把,我倏忽疼的惊醒,赶忙在后面补一句话道,“昨晚的刺客确实算一场惊吓,寡人现下已经缓过来了。”
  刘庆嘴边的胡须扑哧扑哧飞,没被我这话安抚,他硬声道,“陛下,您已经长大了,就该知道您的安危比谁都重要,贸贸然往外跑,遭人毒杀都是常事,所幸有太子殿下给您挡了一刀,要不然您还能跟微臣在这里吹嘴?”
  谁不想外出玩,我在宫里闷的透不过气,出来一趟多不容易,确实是我做错了,但他好歹给我留三分薄面,往先早朝也是他说我,御史台他最大,见人就说,完全不把我当尊上,我也有脾气,我还想指着他的脑袋骂呢,说话句句带刺,就没句能听的。
  穆娴覆着我的手,冲我摇头。
  我就只能闭嘴不说了。
  刘庆瞧我不说话,便也没追着一直训,只叹息道,“陛下您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要太子殿下给您撑着,您该知事了。”
  我也想知事,可我不是干政事的料子,秦宿瑜若真放手让我去做,只怕天下大乱,我是为他们好,能窝囊就窝囊。
  刘庆劝过后也就没再添话,只低着头喝酒吃菜。
  我有心想恭维他两句,可又不好说,他也是个实诚人,为我好是真的为我好,操劳了大半辈子,我能让他舒心点就舒心吧。
  我放眼往席间看,却见裴煦坐在不远处,他没吃喝,只坐在那儿发呆。
  我和一群老头没话,倒能和他聊天,我对他笑道,“驸马,你不去打猎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走剧情啊,走剧情。
  第63章 叫夫君63
  裴煦浸着笑, 垂眸道,“微臣没打过猎。”
  他说的很平淡,我听着也没甚太大触感,权贵子弟有空出行游玩, 平民往往为了生计就要烦苦终生, 哪还会分时间来研习这些富贵物事, 他能坐在这猎场,就是他的运道, 驸马驸马, 公主的附庸,帝王的马前卒。
  废物而已。
  我捻着葡萄丢嘴里,目光还盯在他面上,“五皇姐怎么不来?”
  五皇姐不来就不对, 她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心慌, 唯恐她又暗地搞事。
  裴煦弯一下唇, 道,“殿下说累,下午要在房里歇息。”
  累不累的我没想知道, 不过五皇姐伤心了我却瞧得出来, 她没孩子这件事属实打击过重, 正常女人听见都会难过,更何况像她以子嗣为重,孙家能支持她,就是想借着她的孩子来跟我抢夺皇位,她失了这个筹码,等同于她和孙家将被皇权驱逐。
  倒不一定会驱逐,毕竟孙家的钱还没被搜尽,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挣钱,养大国库,报效大陈,自愿当老黄牛被我剥削,我或许还会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自在的夹着菜吃,差点就要翘二郎腿,穆娴一巴掌拍我腿上,“吃就吃,还动来动去,有张嘴还不够,屁股也要开?”
  屁股不开,我屁股现在最可怜,谁也不能动我屁股。
  我乖觉的坐着,不愈答她话,她一个妃子在人前没点谦卑,我还是皇帝呢,这里哪有她插话的份。
  穆娴往我碗里舀了些白龙曜1,“吃肉。”
  谁还嫌肉少,我划着碗迅速吞进肚。
  裴煦还望着我,他眼中略含了笑,只等我吃完。
  我抹一下嘴,冲他道,“驸马在工部还习惯吗?”
  我问完就想自打嘴巴,干的不习惯他也只能呆着,我就没打算让他往上爬。
  裴煦低下头,嘴边笑愈深,“尚书大人很亲厚,微臣颇受他照顾。”
  我颔首,才想着再跟他寒暄几句,突听一声尖叫,许多蒙面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手里掐着一个宫女,那宫女叫的异常尖利,原本我都没多怕,被她叫的浑身起疙瘩。
  场下老臣已有人站起来,呵斥蒙面人,“大胆!竟敢擅闯猎场,谁是你们的头儿!”
  我有的时候挺敬佩我的这些老大哥,他们从不惧恶贼,便是直面坏人也能挺直身板,一身正气,扬指大喝对方,哪怕他们手无寸铁,这就是胆魄。
  我没有,我该怂的时候绝不逞强。
  那领头的蒙面人扔开宫女,朝我举着剑道,“杀了狗皇帝。”
  只这一声下,那些蒙面人就都朝着我冲来,我抖擞着身往左右看,想着要往哪边跑合适。
  穆娴将我一下拖到后方,她抬手对着嘴吹了一声口哨,乍听树梢鸟惊飞,穆老爹扛着把大刀率人冲了进来,他爆喝一声,“贼头!安敢伤我主!”
  我霎时精神振奋,恨不能与他一同作战,我扬声叫道,“穆爹爹!快,快来救寡人!”
  穆老爹握起大刀当先砍上来,随他身后的将士也紧冲进来。
  一时场上大乱,老臣们坐泰然自若地坐在当中,没一个怯怕的。
  要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见识多了,杀人放火都不会令他们眨眼。
  那些杀手眼看着要落败,我只等着他们落网,却没想到这些杀手忽然放弃自卫,齐齐朝我冲来。
  他们想我死,即使是豁出去性命,也要杀我。
  我有那么可恨吗?
  我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穆娴将我推搡开,她从座下抽出一柄剑,一面替我挡敌,一面对雨鸢道,“护送陛下和大臣们从左边走。”
  雨鸢拉着我沿着左边廊道入里,我回身去看,那一众大臣都随我进来了,我这才松了口气,打打杀杀地事交给穆娴他们,朝臣不能出事,他们是父皇精挑细选出来的,损失一个我得心痛好一会,不是,心痛一辈子。
  我们入了内室,正见秦宿瑜候在门边,我见着他更欢乐,正要奔过去,惊变就在这时发生。
  一个太监骤然举着匕首朝我刺过来,我愣在原地,脚软地连跑都不会,我的脑中飞速掠过许多幻影,这回死了能不能再重生一次,我刚跟秦宿瑜成了夫妻,他就要变鳏夫,无二无女的,终日抱着我的灵位以泪洗面,我见不得他这样。
  我不想死,我要寿与天齐,让秦宿瑜沉浸在我给他的爱意中无法自拔。
  我拔腿就跑,眼看着就要扑进秦宿瑜的怀里,那太监朝我猛地扔出匕首,我被秦宿瑜揽进怀里,只听见噗呲一声,是刀扎进肉里磨出来的钝响,我熟悉的很,因为秦宿瑜就在不久之前替我挡了一刀。
  可我没感到痛,我慌得摸着他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秦宿瑜低眉浅笑,“伤的不是我。”
  我立时回头,就见裴煦倒在地上,胸前正插着那把匕首。
  他竟然替我挡刀。
  我懵然,我之前只想着他会记恨我,却没料到他会以身救我,我把他归类在潜在的凶徒里,只记着他是驸马,现下他的举动让我徒生出内疚,他或许就从来没想过恨,父皇要他走他不喜欢的路,他就自己去闯出一条他的大道,他想入朝为官,造福百姓,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哪个男人没这些梦?他的梦被父皇扼杀了,所以他想再造一个出来,我或许要重新审视他了。
  周欢叫人先将他抬进屋内,其余老臣也由着小太监送回了住处,雨鸢压着被制服的刺客道,“太子殿下,这个人怎么处置?”
  秦宿瑜道,“下巴卸了。”
  雨鸢纤细的手扣在太监下颌上,微一拧动就听见咔擦声,那太监呜着声往地上倒,却被她勒紧脖子,只疼的一张脸发紫,想死不能。
  秦宿瑜牵起我的手,挪步朝他屋走,慢声道,“送到大理寺卿跟前,叫他今晚审出来。”
  雨鸢说是,旋即便拎起人转方向往过道走了。
  我跟着秦宿瑜进屋内,直确定没其他人在场,我才彻底嚷出来,“我差点就死了……”
  秦宿瑜拖来一把交椅,让我坐下来,他撑在扶手上,凝视着我道,“没死。”
  是没死,可我也吓得够呛,一次两次的,来猎场就没让我安生过,这些刺客排着队来伏击我,我走哪儿都像是被人盯着,这还能好活?那幕后人就在我身边,叫我如何放心。
  我将身边人想了一圈,最终将目标锁定在秦宿瑜身上,要是这一切全他设计的也能说的通,可我这么喜欢他,连身子都给了他,皇位更是白送,便是倒插门也没这么好的事,他难道还不知足?
  我严重怀疑他不知足,我眨巴着眼,将脑袋歪到他的胸膛上,道,“这些刺杀都是你干的对不对?你就是想吓唬我,好叫我任你握在手中把玩。”
  秦宿瑜绷着声道,“我闲的。”
  我瞧他挺闲的,躲屋里装姑娘,出事了才出来,明显是提前知道有事发生,只我傻乎乎的被他和穆娴俩人忽悠的团团转。
  我汲着泪,将胳膊挂他后颈上,忖度着声道,“你今儿不出门,你就是不在场,谁也想不到是你干的。”
  秦宿瑜脸沉住,显出一点笑道,“你整天都胡想什么?我至于搞这么大阵仗?”
  当然至于,我看他就是个黑心肝,我一不顺他说的,他就能想方设法镇压我。
  我把眼泪糊他衣服上,一针见血道,“猎场里都是你的兵,怎么还能被人潜进来?你当我傻就好骗,你是不是想把我杀了,你现在就能登基?”
  我这话是随嘴说的,不过一细想还真有些可能,我现下草木皆兵,他要真杀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