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师飞鸾皱起眉,一听他喊的是师兄,而不是宗主,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他似乎听闻过,余望师叔和塬清真人有仇怨。
  玄阳宗宗主回眸看余望一眼,那目光就和看死物一样别无不同,这种目光当然不是针对他,玄阳宗宗主无情道大成,世间一切在他眼里,都跟石头没差。
  只不过被这种目光看着,即使面对过千百遍,还是让人无法适从。
  再多的跃跃欲试,都被这一眼泼灭了,余望汗颜道:“是我一时糊涂了,宗主说得对,一切按规矩办事,玄阳宗断断不是巽风派这种作风散漫的门派。”
  只听下方密林里,爆出一声大喝,“魔气!你小子还真是魔。”
  褚珀握紧勾星,警惕地回头看向他,那名体修从地上爬起来,他浑身是伤,啐了一口血沫,大笑道,“这感情好,老子就不信这鬼阵法还能吞魔气。”
  他话音刚落,就见半空凝固的景象忽然一颤,宴月亭发现他的魔气在一点点地被瓦解,融入灵气,不由得皱起眉。
  “无知。”半空的人兴奋地笑起来,“御灵阵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什么不能吞?等吞掉这小子的魔气,这阵中的人一个都别想走出来。”
  御灵阵中,碰撞的气浪压下来,混乱中,一抹身影飞快朝着宴月亭而去,看这路线,是直奔他怀里来的。
  宴月亭扛着满阵的灵气,轻易动弹不得,抬起眸,杀气腾腾地瞪向她。
  夏夭夭目光直接望进他眼底,眼中泛出绯色,宴月亭睫毛猛地一颤,想要抽回视线已经来不及,那幽蓝的眼瞳中恍惚间也映出了一抹红。
  她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刀带着凛冽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抵在她喉间,褚珀手持勾星,挡在宴月亭身前:“夏姑娘,你要做什么?”
  宴月亭紧皱着眉,闭上眼睛。
  陆言生正在焦头烂额地推算阵眼,看见此幕,怒道:“你们要对夭夭做什么?”
  “兄弟,你专心点找阵眼成吗?”罗不息挡到他面前。
  陆言生挥出一掌,“你给我让开。”
  罗不息:“我不!”
  两名体修不明就里地站在一旁,他娘的,都这种时候了,怎么突然搞起内讧了?
  另一边,夏夭夭心有余悸地退后两步,摸了摸自己脖子,抬起眼眸,委屈地向她:“我只是想来帮帮宴公子,姑娘为何对我敌意这般大?”
  褚珀微微一笑,“夏姑娘说笑了,我刚刚要是直接割开夏姑娘的喉咙,那才叫敌意大。”
  夏夭夭一噎,又很快笑起来,在昏暗不定的光影中,她的瞳孔隐隐渗出妖冶的红光,“褚珀姑娘对宴公子这般严防死守,是对宴公子没有信心呢,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褚珀眼神动了动,皱起眉。
  夏夭夭勾起唇角,继续道:“你今日可以砍了我,难不成以后要砍了所有靠近宴公子,想要关心他的人?”
  褚珀一脸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的表情,“我只是想说,夏姑娘下回扑人的时候看一下场合。”
  夏夭夭眼眸转动,还想再说什么,一声兽吼骤然爆发,冰蓝色的灵气几乎整个渗入魔气中,凝结成半只黑蓝交错的兽形。
  所有人都被声浪震得飞出去,魔气与灵气交织成风暴,将宴月亭和褚珀围在中心,他的魔气在飞快地被阵法抽离,消耗。
  褚珀只感觉肩上一重,被身后的人压得半跪到地上,她反手抓住宴月亭的手,焦急道:“宴师弟,快点断开,不然把你会被抽空的!”
  “不行,被缠得太深了……”宴月亭抵在她肩头,不让她回身,带着鼻音委屈道,“小师姐,那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来扑我,你就不管了吗?”
  褚珀都无语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她望向上空,那凶兽长嘴凸出,一口尖利的獠牙,身上覆满黑色的鳞甲,蓝黑两气涌动在它四周,冰冷的竖瞳朝他们看来,看上去比之前的穷奇还要凶悍。
  这玩意儿看着好像大鳄鱼!一口下来,他们俩还不够塞牙缝。
  身后,宴月亭闷哼一声,“那你管吗?”
  “管管管。”褚珀握紧勾星,正准备上去生扛大鳄鱼,宴月亭忽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抬手插入交织的旋风中,“小师姐,我所修之道,名为掠夺。”
  褚珀愣愣地抬头看他,宴月亭垂下眼,与她对视,满脸纯良无害,还对她笑了笑。在他上方,一切都湮灭成雾,灵气和魔气交融在一起。
  她被宴月亭按进怀里,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不断崩塌的巨响传入耳中。
  褚珀想动一动,被宴月亭更紧地按住,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要吸收这么多灵气,似乎有点难受:“别动。”
  褚珀便不敢动弹了。
  过了好一会儿,勾星嗡鸣一声,意念传入她脑海:让他撒手!
  褚珀挣脱开宴月亭,才发现周围已经平静下来,这一片密林被夷为平地,许多修士茫然地从四方汇聚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我的千机阵!”半空中响起一声崩溃的大叫,一道白光猛地砸到他们面前,怒道,“你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抽走我阵中全部灵力?!”
  师飞鸾紧随那人身后落下,“余望师叔,请冷静点。”
  周围修士议论纷纷。
  “难怪阵法突然垮了。”
  “这位道友厉害啊,前途不可限量。”
  “哈哈哈哈那我们这一关算不算是过了?”
  “没想到玄阳宗余真人布下的千机阵,竟如此不堪一击。”
  余望听得青筋直跳,一把长剑从袖中破出,指着宴月亭道:“小魔头,老实交代你是……”
  玄阳宗宗主垂下眼眸,轻声道:“余望。”
  只这两个字,余望暴涨的气焰一下子焉了下去,唰地收回袖中剑,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师飞鸾拱手道:“抱歉,我师叔并无恶意。”
  “我看他恶意大了。”褚珀不满道。
  师飞鸾默了默:“抱歉。”
  褚珀:“……”
  宴月亭拱手道:“师道友,我们这算是过关了吗?”
  师飞鸾看向他,颔首。
  第69章 你可不能早恋。
  余望苦心布置的连环阵法, 竟然在开阵不到一日的功夫,被人以如此蛮力的方式破开,他都气得快吐血了。
  塬清果然和他八字不合, 就连他门下的小鬼都这么气人, 他一定要写信去骂他。
  千机阵被破,还牵连到主阵,玄阳宗南峰山门大敞, 师飞鸾要跟着余望重新去布置南峰的防御阵,跟他们告了罪, 便离开了。
  玄阳宗南峰主阵动荡,玄阳宗忙着补阵,像他们这些外来者,贸然使用灵力御空,容易被阵法误伤,只能徒步上山。
  好在, 此时天边斜阳西坠, 还未入夜, 距第二天正午还有的是时间, 大家都很悠闲地往南峰上行。
  褚珀默不作声地往上走, 宴月亭所入道统竟然是掠夺, 从旁白里他强取豪夺的霸总心声就看得出,这道统确实和他心念相合, 道心一致。
  所以, 什么他的魔气被缠得太深, 抽不回来,根本就是在编瞎话装可怜。
  亏她那个时候那么担心他,褚珀这回真的有点生气。
  宴月亭看出她脸色不快, 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边,“小师姐,我错了。”
  认错服软,第一名。褚珀没有搭理他,快步往前走去,罗不息幸灾乐祸地瞥他一眼,跟上褚珀,小声问道:“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卖惨。”褚珀言简意赅,气鼓鼓地说道。
  罗不息挑起眉,一脸你终于开窍了的欣慰表情,“他又不是第一天卖了,说起来,只要你不在意,就算他卖身都没用,是吧?”
  褚珀瞪他一眼。
  罗不息回头望去,观望片刻,“他看着好像真的很难受,不是装的。”
  “真的?”褚珀怀疑道。
  罗不息很受伤:“褚师姐,我可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你觉得我会为了他骗你?”
  “你太夸张了。”褚珀嫌弃,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宴月亭默默缀在他们身后,肩背紧绷,脸上晕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皱着,时不时深呼吸一下,看上去在隐忍着什么。
  夺走整个千机阵里的灵力,他似乎也有些吃不消。
  感觉到褚珀的视线,他骤然放松,眉间也舒展开,抬头对她笑了笑。
  他这个样子实在让人生气不起来,褚珀停下脚步,宴月亭眼睛一亮,快步跑上前,“小师姐。”
  褚珀冷着脸,“你哪里疼吗?是不是吸纳太多灵力了?”说着伸手去抓他手腕。
  “我没事。”宴月亭缩回手想要躲开,被她抬眸一看,又乖乖将脉门递到她手里,“只是灵脉有些乱。”
  褚珀握着他手腕,就跟握着一把烧红的铁一般烫人,他灵脉里,灵气横冲直撞,鼓胀得几乎要爆开,岂止是有点乱。
  头上大阵的光摇曳不定,也不能在这里打坐,只能快些上南峰。
  褚珀拉着他的手:“你别动灵力,我带你跑上去。”
  宴月亭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拽着手,健步如飞地沿着山阶往上窜去。
  “哎,你们……”罗不息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面前刮过,还被宴月亭的头发抽了一巴掌,他捂着脸,眼含热泪,就像一个被抛弃的老父亲,一咬牙一跺脚,快步追了上去。
  路上的修士大惊失色,“怎么了?跑什么?改规则了?”
  一些人边问,就边跟着加快速度跑起来,紧追在他们身后,先是七八个,之后是百十个,不到一会儿功夫,山阶上几乎所有的修士全都发足了力往上狂奔。
  罗不息听到身后的响动,简直被吓坏了,大叫道:“褚师姐快跑啊,他们追来了!”
  褚珀匆忙回头望一眼,崩溃道:“他们追我们干什么?”她紧紧抓着宴月亭的手,“宴师弟,你坚持得住吗?”
  “我可以。”
  罗不息见他们竟然又加快了速度,又听到后面轰隆隆追来的脚步声,猛提一口气,闷头狂跑。
  夏夭夭故意落在后面。
  当时在御灵阵中时,她被气浪掀开,一道魔气直接裹住了她全身,尖锐的杀意几乎浸入她骨髓,就在她准备捏碎玉牌放弃时,那魔气不知为何,又放过她了。
  夏夭夭心下思索,是“惑心”媚术起了作用吗?
  昨夜,她见宴月亭出客栈,专程守在那里等他,再加上方才那次,她已经给他下过两回“惑心”,会起作用,应是理所当然,大多数男人,一次足矣,甚至不需要动用惑心。
  可若是媚术生效,他现在不该像这样完全无视她。
  “夭夭,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陆言生慌里慌张地凑上前来,夏夭夭现在对他有些腻味了,她转眸看向他,眼瞳映着霞光,灿灿生辉,“承蒙陆公子关心,夭夭没事,只是陆公子是有婚约之人,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为好,以免遭人误会。”
  绯红的阴翳从陆言生眼中消散,他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艳丽的身影越走越远,过了半晌,他眼中恢复清明,快步追上前去,“夭夭,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放心,我即刻就传信回家,请父母帮我退掉亲事。”
  夏夭夭有点烦,“我一直当陆公子是朋友,请陆公子别叫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