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本着好人当到底的想法,杨冬燕让二牛赶着自家的驴车把两位秀才送回家去了,她自个儿则是大摇大摆的进了牲口铺子,还想顺便视察一下铺面,结果还没等她走到后院,就被熏了出来。
  娘哟!
  这可比她上辈子倒霉儿子精心伺候的马厩味道大多了!
  突然想起柳家媳妇当初还跑到这里干了好几天的活儿,不刚如今,柳家闺女还在这边打算诬陷她儿子调戏!
  不是……闺女你是认真的吗?那么大的味儿呢!!
  杨冬燕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放弃了去后院的打算,一口气跑到外头,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后,这才勉强缓过来。
  抬头一看,她宝贝孙子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儿,奶好着呢。都是你爹!平常都不打扫的吗?那么大的味儿!”
  窝头多偏他奶呢,转身就怼他爹:“爹你把奶都快熏吐了!”
  因为方才正好在后院里收牲口,导致直接错过了前头剧情的大牛,很是迷茫的看了看他儿子、媳妇还有老娘,随后一脸不敢置信的把袖子拿到鼻子前闻了闻,震惊的问窝头:“我把你奶熏吐了?我身上有那么大的味儿?”
  是的哟!
  咋滴你还敢有意见?
  杨冬燕不想站在人来人往的牲口铺子门口瞎逼逼,更不愿意去后院被熏死,索性找了一家茶水摊子,喝口水歇口气,顺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简单的捋一捋。
  县城这边没啥大事儿,就是前阵子太忙碌了,再么就是挣了不少钱。
  省城那头主要就三件事儿,窝头考上秀才以及考完了乡试等待放榜,再就是杨冬燕买了个二进院子。
  两边一合计,很快就决定先回一趟老家,无论如何,窝头考上秀才一事都要跟祖宗说一声。至于是摆酒席庆祝,还是简单的亲朋聚一下吃一顿,这个回头再说,但祭祖一事是必须进行的。
  “你们忙得开?”
  “没事儿,大不了挂个牌子,就说我儿子考上秀才了,这有啥呢!”大牛很是豪爽,哪怕临时关店铺的确会影响到生意,可他老娘都要跑去省城了,难不成他还能一直在县城里待下去?
  正好,这两天就将铺子里的事情捋一捋,看老叔家的那几个愿不愿意接手,单独一人没能耐也没啥,大不了几兄弟一起干。
  哪怕这样还是不行,大不了老板还是由他来当,堂弟们帮他干活,等以后再谈铺面转手一事。
  杨冬燕听了这话,倒是安心了一些,她原先还想着,万一大牛不愿意跟着上省城,大不了就一家人分隔两地,横竖离得也不算特别远,有啥呢?
  她是淡定的,因为就算是上辈子,也常面临分离的事儿。可大牛不行啊,他都想不出来,好端端的一家人分开来过日子的情形。
  哪怕这回才两个月时间,他都觉得跟过了两年没啥区别。旁的不说,早几年他和二牛出门打工混时间,他每次都是心痛如绞,恨不得刚出门就跑回家。
  不行,绝对不行,说啥都不分开!
  母子俩暂定下了方案后,大牛又跟杨冬燕说了一个事儿,是关于他们的街坊柳家的。
  得知小杨氏因为忙不过来,又请了柳家媳妇过来帮忙后,杨冬燕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得了,你干脆使个人直接送咱们回老家吧,东西也别拿回去了,横竖也没几样东西。”其他的东西,像窝头的文房四宝书籍啥的,都留在省城新买的二进院子里呢!
  只这般,杨冬燕等人连县城的家门都没进,就径直往乡下老家去了,赶车的是老叔家的一个孙子,负责打头阵。
  之后等过个两日,大牛处理好铺子里的事情后,会立刻带着其他人回来的,包括二牛、小杨氏,以及三只小猪。
  杨冬燕半点儿不担心,也完全不带惦记的。
  非要说的话,坐在牛车上,杨冬燕盘算的是回到礁磬村后,她要怎么跟村里人吹牛逼,大概是先说一说在县城的见闻,再谈一谈府城的二三事,还有省城那短暂的两个月生活,以及她宝贝孙子考上秀才的事儿。
  要吹的事儿有很多,内容特别丰富多彩,她得把这些事情排个序,免得吹了前头忘了后头。
  吹牛也是个技术活儿!
  第068章
  但事实上, 礁磬村的村民并没有给杨冬燕太多发挥的余地。
  村里的情况不太妙。
  彼时已经是八月下旬了,就因为窝头参加乡试一事,他们连中秋节都没好好过。可没想到的是, 礁磬村这边也是一样,这个中秋过得食不知味, 甚至要再往前一段时日, 日子都过得很糟心。
  如果是一两户人家这般,兴许是因为家庭内部原因。亦如当年隔壁魏大嫂家闹矛盾闹分家。
  可眼下,却是全村人,乃至附近好些个村子,皆面如菜色……
  粮食歉收。
  对于这些地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每年地里的收成甚至关系到一家人的性命。当然,略减少了一些产量倒是无妨,毕竟看天吃饭的人家,也都习惯了这些。
  亦如前几年,大牛因为帮家里买田产一事, 偶然间发现了粮食歉收一事, 他跟自家人说了, 也跟隔壁说了,还同老叔打了招呼。
  然而, 就算事实上收成确实略有下降, 但因为还在可控范围内,即便有人警觉了, 但事实上也没太当一回事儿。
  谁也不曾想到,连着几年地里的收成一再下降,到了今年,彻底绷不住了。
  ……
  杨冬燕一进村子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这会儿连中秋都过去好几天了, 按理说,就算是家里田产多外加家里人惫懒的,说的就是魏阿荠他们家。可就算是这样,都这个时间点了,甭管怎么说都该将粮食收上来了。
  而庄稼人一贯都是分农忙和农闲的,忙起来那是脚不沾地,闲下来则是聚在村口大树底下,或者沿着村道蹲一排闲磕牙。
  甭管咋说,中秋过后这段时间,都是村里人最悠闲的时候。
  想也是,刚经历了一年当中最为繁忙的秋收,可不得好好休息一阵子?就算是要去镇上打零工的,一般也不会急于一时。哪怕真有那种急性子的,可打零工的都是年岁轻的,剩下的人也该乐呵呵的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非要说忙的话,大概就是忙着给自家娃儿相看亲事,或是准备修房子、盖房子。
  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般死气沉沉的。
  杨冬燕示意堂侄儿继续往前赶牛车,径直往村尾的老魏家去。
  本来她都想好了,这档口回到村里头,肯定会被人在村口就拦下来了。到时候,一路慢悠悠的往家里赶,顺道还能吹牛打屁,不要太风光。
  可眼下情况有变,杨冬燕又不是那种不会看眼色的人,只吩咐先回家再说。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老魏家,在经过隔壁魏大嫂家时,杨冬燕高声喊道:“大嫂!大嫂我回来了!”
  马车倒是没停下,而是一直赶到了院门口,杨冬燕这才下了车,掏出铜钥匙开了院门。
  早先离家之时,她将钥匙给了老叔一份,让顺便看顾一下。虽说那头不一定经常打扫,但总得来说,家里也不算太乱。院子里灰土是有的,但门窗都完好无损,只是在一些墙角里稍微有一些积水。
  方氏一看这情况,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打扫起来很容易呢!”
  这要是家里乱糟糟的,她不得累死啊?想也知道,她婆婆肯定是不会跟着一起干活的。
  幸好啊,这么看起来半天应该能收拾出来了。
  在堂侄儿的帮助下,本来就算不多的东西很快就被卸了下来。
  杨冬燕只道:“你把牛车赶去你家待着吧,有啥活儿尽管用。”
  堂侄儿答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赶着牛车走了。
  牛车的作用可大着呢,就算眼下秋收已过,去镇上卖粮食不得用牛车?再不济,这不是还能磨磨吗?至于照顾牛,他都在牲口铺子里干了有两年多了,有啥不成的?
  很快,偌大的魏家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杨冬燕、方氏,并一脸好奇的窝头。
  窝头离家时,其实已经很大了。可饶是如此,在离家许久之后,再度回来,还是倍感新奇。
  他本来是想搭把手干活的,被方氏否了:“你可别瞎添乱了,找你朋友玩儿去。”
  “奶,我能去找萝卜和土豆吗?”
  “去吧。”杨冬燕摆了摆手,目送窝头开溜后,她狐疑的看向跟隔壁家相连的院墙。
  方才牛车从隔壁家的院门口经过的时候,她分明看到院门是虚掩的,按理说家里有人才对。可依着以往的经验来看,就魏大嫂那风风火火的性子,都听到她的唤声了,咋就没立马冲过来呢?
  “你待在家里收拾收拾,我去隔壁看看。”
  杨冬燕撇下方氏,转身就出了院门,径直去了隔壁。
  隔壁家的院门的确是虚掩着的,其实在村里,除非是全家都出了院门,就好像他们老魏家这样的,这才往院门上挂一把大铜锁。正常情况下,院门是一年四季都不关的,就算是晚上睡觉前,也只是简单的插个门捎。
  “大嫂,大嫂!”
  杨冬燕边喊着边走了进去,抬眼一看,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要咋说呢,隔壁家这个院子吧,脏乱的能跟她家有的一拼。
  可问题是,她家已经差不多有两年没人住了,虽说托了老叔那头帮着看房子,那也不可能见天的来收拾的。可隔壁家,按说就魏大嫂那性子,恨不得一天三遍的收拾,不该一副十天半月没打扫的模样。
  “家里有人不?大嫂!”
  站在尘土满地的院子里,杨冬燕扯着嗓门喊了两声,不见动静后,她正打算离开,终于听到东屋那边有了动静。
  “大牛娘。”
  杨冬燕赶紧走到东屋窗台旁,透过半开的窗户,一下子就看到里头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支着身子的魏大嫂,顿时大惊失色:“大嫂你咋了?”
  说着,她就径直走到一旁的门边,伸手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咋地了?这好端端的,你是病了还是摔了啊?”
  “没事儿。”魏大嫂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就是前阵子忙着收粮食,就累倒了。等我歇两天就好了。”
  “家里其他人呢?大哥呢?你家老小呢?你儿媳妇呢?”杨冬燕还是觉得不对,秋收中暑是不算啥,可咋家里有病人,却没人留下来照顾呢?
  不想,魏大嫂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日子不好过啊!”
  对呀!
  日子肯定不好过啊!
  别说前些年刚借尸还魂的时候了,哪怕到了如今,杨冬燕还是觉得这日子太苦了,太难捱了。
  你能想象自己一觉醒来之后,居然没人帮着穿衣裳穿鞋子,也没人端着洗脸盆漱口水送到跟前来,更没人帮着梳头装扮。
  最可怕的是,她跟前甚至没有一个伺候的人啊!
  这日子过得哟,简直就跟泡在黄连水里一般。
  杨冬燕拼命的点头附和,她觉得魏大嫂说的完全正确,生活太苦了,日子真不好过。
  魏大嫂以为她还是跟以前那样,不带脑子的下意识附和自己。回想着这两年的苦日子,她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淌。
  费了些工夫,杨冬燕终于明白了她离开之后,魏大嫂过得是啥日子了。
  其实,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大概是从魏大嫂家闹分家之后,既已经预示着接下来的苦难了。
  如果说,富贵人家不分家是害怕家产被分薄了,那么穷苦人家不分家,怕的却是日子过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