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心想着这俩人啊,真他妈能作!
  武杨是根直肠子,他烦躁从兜里摸出烟来,叼在嘴里,想了想,从前排副驾驶的地方转过头来,一鼓作气。
  “二朵儿,你俩就非得这样?非得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谁都不见谁?至于吗,小航那事儿都过去了,走都走了,他回不来了,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
  霍皙慢条斯理扣上饭盒,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她扭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武杨都没了心思再问的时候,霍皙才慢慢弯下腰,把脸埋在手里。
  那是一个极为缓慢的动作,似是痛极。
  她说武杨哥,不是我放不下,是沈斯亮恨我。
  她说你不知道,他恨我恨到巴不得死的那个人是我,你说,这样的人,我还敢再凑上去吗,我跟他,还能回到从前吗。
  斯亮是恨你,可到最后,毕竟也没舍得你死不是。
  当然,这话,武杨没敢说。
  …………
  中午刺眼的阳光渐渐被乌云所掩盖,似终是迎来了这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不过短短几分钟,电闪雷鸣,暴雨如瀑,终于倾盆而下。下午会议结束的时候,整个会场外面都被车堵住了,偏偏今天报社来的这辆面包车是个不省事儿的,往出开的时候卡在了路边的排水井口里。
  把人家后面的路挡的死死的。
  前后车距又短,司机不敢加油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摄像老王跟着毕桐在后头推车,身上都被浇湿了,来来往往也不见有谁下来帮忙,光顾着在后头按喇叭催。
  有同行在车里,甚至降下车窗说起了风凉话。
  老王吃了霍皙的给的巧克力,俩人算是统一成一条战壕的战友了,他拉着霍皙,不让她推车费力气,给她出主意:“这样,你去前头,麻烦人家司机把车往前蹭一蹭,腾出距离,咱也好出来。”
  霍皙心想能尽快摆脱窘境,点点头,快步往前跑。
  雨下的起了白烟,空气中雾蒙蒙的,霍皙冻得浑身直哆嗦,她跑到前头一辆黑色轿车前,也没看人家车牌号,伸手轻轻敲了敲玻璃。
  窗户上都是雨,看不清里面,怕人家车里听不清,霍皙又敲了敲。
  然后,车窗慢慢降下来。
  沈斯亮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露出半张脸,他平静的望着她,似像看陌生人一样。
  霍皙顿时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然后,她弯下腰,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的还挺真诚:“你能把车稍往前挪一下吗?后头卡住了,出不来,要不大家都走不了。”
  沈斯亮真把头往后看了看,他也挺真诚:“我往前挪,撞了算谁的?”
  他摊了摊手:“你也看见了,我就是一司机,领导在后头,担不起这责任。”
  豆大的雨点儿顺着脸往下打,霍皙抹了把脸,颇为狼狈。她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一下就软了,她说:“求你了,行吗?”
  这话一出口,沈斯亮脸色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要给霍小姐点拨一首歌。
  歌的名字叫
  冰雨。
  我明天不更新辣,小仙女们不要生气,周一就回来。
  第九章
  !
  那天从会场回家以后,霍皙生了一场大病。
  先是打喷嚏流鼻涕,然后是发烧,接踵而来的是剧烈咳嗽。晚上她趴在床上咳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脸都憋红了。
  咳完之后,她摸摸脸,摸摸额头,兴冲冲拿出手机跟严靳请假。
  过了十几分钟,严靳回了消息。“怎么就病了呢?”
  霍皙趴在床上,脸颊因为发烧烧的通红,她也纳闷,怎么就病了呢。
  等了几分钟,严靳的短信又回复过来,他问:“真的病的很严重吗?”
  霍皙回复:“非常严重。”
  她怕他不信,拍了一张温度表示数给他,严靳在家里的跑步机上跑步,点开图片,他慢慢放下速度,回了几个字。
  “那就好好休息吧,我让社里安排另外的人过去。”
  霍皙谢了恩,继续蒙在被里睡觉。
  看着对话框里霍皙的头像,严靳关掉手机,接着提高速度跑了起来。
  看起来,她也是个聪明人。
  主编安排她去跟着参会,已经引起很多人的不满,这样不仅在工作中给自己树立了很多敌人,以后也少不了风言风语,可是她去了,隔天因故无法继续参加,一来给了别人机会,二来,对主编那里也是个交代。
  在家里养了几天,霍皙再回报社上班的时候,老杜在走廊看见她,惋惜摇头,你呀你呀,病的可真不是时候。
  霍皙用面巾纸堵着鼻子,瓮声瓮气冲老杜嘿嘿一笑。
  谢您抬爱,但是我这身板儿不争气,也不能让我带着病菌影响咱报社形象不是。
  老杜听见这话,依旧摇头,嘴里叨咕着,可惜啊可惜,说到最后,霍皙也不知道他是可惜什么。
  一个见习记者,每天处理的琐事很多,校对稿件,选题,排版,讨论板块,甚至副组长写不完的稿子也要霍皙来代笔,霍皙忙的头都抬不起来,偶尔需要去别的组送东西,她身影路过组长办公室,严靳也会停下来无声看她一会儿。
  经过一个多星期观察,严靳觉得,其实,霍皙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比如,她是一个非常有礼貌,也很有长幼尊卑观念的人。
  那天他以为她在主编办公室给老杜开门是故意溜须拍马,时间长了,严靳才发现她对谁都这样,开会永远是站在门口等大家都走完了她才关门的那一个,偶尔茶水间休息,如果有报社的老人儿进来,她也绝对是要先让一下对方,自己稍等一会儿再打。
  比如,她很有家教,从来不在背后议论别人或者参与社里的八卦,她也很淡漠,对于自己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急于澄清或者辩解,她不讨好任何人,也从不委屈自己,
  午间吃饭,大家都三两聚在一起闲谈,刚开始几天大家难免排外,没人和她坐在一起,她就端了餐盘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角落里安静吃饭,不玩儿手机,也不谈笑,吃好了,端起盘子放在洗刷间就走,离开的位置干干净净。
  起初,有人说她孤傲,假清高,跟大家伙儿绷着,私下里不定什么样儿呢。
  有男同事听不下去,看着组里那些喝杯星巴克都得发个自拍的年轻姑娘叹气,你们啊,就是异性相斥,人家霍皙那才叫深藏不漏,她那些习惯,要不是长年累月的养,根本做不出来。
  说完大家作鸟兽散,可是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趁着午休不分场合大声谈笑的人少了,主动清理餐盘送到洗刷间的人也明显多了。
  她们一边说着跟霍皙有关恶毒的话,却又一边在心里偷偷嫉妒着她,模仿着她。
  可是霍皙对这一切暗涌都浑然不觉。
  她这一场重感冒患了好久,一个星期都不见好,她每天最常见的模样就是红肿着鼻子,怀里抱着一叠纸抽,痛苦的在走廊擦鼻涕。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一楼女厕所。
  有几个准备出去和朋友约会的女同事在洗手间补妆换衣服,洗手台并排站着的两个,一个是时政组的,一个是生活组的,俩人见了面,打了声招呼,开始对着镜子涂口红,抹粉底。
  “哎,最近组里有啥八卦吗,换来听听。”
  那个拿着口红,涂的认真:“能有什么八卦,生活组,谁家丢了猫,谁家着了火,鸡毛蒜皮。”
  “你们严总最近谈女朋友了没有?”
  “还真没听说,不过他最近心情好像不错,见人就笑,稿子送上去,也不往回返,许多小错误他自己就给纠正了。”
  涂粉底的手一顿,随即冷笑:“哼,也不看看谁的稿子,我听说最近不少后期都是你们那个新来的霍皙在做,严总这人眼光高,保不齐也让那小娘们儿给勾引了。”
  “霍皙……我感觉她人还行,没你们传的那么傲,虽然不太爱说话,也没什么脾气,你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你懂什么!越是看上去好说话的人其实藏的越深,你知道最近大家都传什么呢吗?”
  涂口红的一脸茫然:“什么?”
  抹粉底那个兴奋起来:“听说霍皙来头不小,道行深着呢,她跟我们组长参会那天,午休的时候毕桐亲眼看着她跟个当兵的走了,好像官儿还不小,你想想,能参加那种会议的军官都是什么人啊!俩人一起上的武装车,待了二十多分钟才下来,下来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站在窗户外头道别呢。”
  “你说……车上那二十多分钟都干什么了?”
  一阵心有灵犀的沉默。
  涂口红那个震惊万分:“这么风骚?”
  “哼,估计这就是其中一个,要不当初为什么附刊的老赵那么坚持要给她送过来?为什么老杜点这名儿让她去?你以为她那一身又一身的名牌和车都哪儿来的?伺候的主儿多着呢!破鞋一个!”
  俩人说的正兴起,里头的门忽然咣的一声被人用脚踹开了。
  陶蓓蓓站在门里,气的脸通红,肩上扛着包,掐着腰冲俩人就是一通骂。
  “丫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可把俩人吓坏了,还以为碰见霍皙了呢。
  见不是她,心里松了口气,皱眉盯着陶蓓蓓:“你谁啊你?”
  陶蓓蓓穿着dior的小裙子,站在台阶上,字正腔圆,声如洪钟:“我是你姑奶奶!!!”
  她本来是想接霍皙下班的,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有点尿急,没想到刚钻进来上个厕所,就让她给听见了。
  陶蓓蓓是地道的北京大妞,说话又损又爽利,她蹭的一下从台阶上蹿下来,裙子拉链都没来得及系好。
  “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净在背后嚼别人舌根子啊?你妈没教你不能随便说人家坏话吗?你了解人家吗你?什么就破鞋啊,看你这打扮才像是一天外面伺候八个的主儿呢!”
  俩人被噎住,也被陶蓓蓓激怒了:“跟你有关系吗?你偷听别人说话你有礼貌,霍皙跟你什么关系啊这么帮着她?”
  “我呸!”
  陶蓓蓓气急了,上去就要和俩人理论。
  霍皙刚从电梯出来,就听拐角洗手间里传来争吵声,那嗓门儿不小,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声很大,甚至引来前台和保安的关注,霍皙不好凑热闹,可是听了几秒,她猛地回头就往洗手间跑,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坏了!!!!
  果然,她推开洗手间的门,陶蓓蓓跟人家吵的正酣,包也扔了,鞋也掉了一只,霍皙急急喊了她一嗓子。
  “蓓蓓!”
  “你干嘛呢!”
  喊完,仨人全都消停了,陶蓓蓓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霍皙,委屈地喊了她一声:“霍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