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如此一来报酬可谓丰厚,在酒楼跑趟一个月才多少,一天能拿一百文,很多人都不敢信。同样,也有很多人为钱财动心。牙行给出人选,穆清彦亲自过目,挑了两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个稳重踏实,一个嘴巧机灵。
  稳重些的叫冯五。
  机灵的叫包大有。
  “城里出了杀人案,你们应该知道。给你们一天时间,把死者家里的情况摸清楚,我在客栈等着。”
  两人都很惊讶,没想到会有这种吩咐。但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他们受了雇佣,若是第一次的事情就办不好,估计要被退回去。杀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听着的确吓人,但大白天的,他们倒是不怕。
  “公子放心。”两人答应的痛快,并且商议下,兵分两路,效率更快。
  至于穆清彦,他再次去了茶楼。
  他想着那个不知名的第五个死者,为何外人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没发现蓝裙娟女?参照其他几个死者,若是现场没有标志性的蓝裙娟女,谁也不会将他们的死联系在一起。所以,我想知道最近、尤其是距离各种节日相近的时段里,死过什么人。
  第115章 共同点
  穆清彦从茶楼里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茶楼的伙计却是提醒了他。想知道城里死了多少人,死了哪些人,没有比棺材铺子更清楚的。
  一叶障目,他居然一时没想起来。
  广林府很大,大大小小棺材铺也有好几家,他不打算亲自去跑,反正这个不急。
  黄昏时分,冯五和包大有带回了消息。
  穆清彦给他们结算了今天的工钱,又说:“明天你们去找城里的棺材铺,我想知道从去年八月起,死了哪些人,尤其是跟各种节日相近的。”
  冯五和包大有两人也看出来了,眼前的穆公子尽管来历成谜,但无疑是在查案,甚至还怀疑死者不止四个。两人无意打探别的,摸着手里一串铜钱,只觉得心满意足。
  “穆公子放心,明日我二人便去查。”包大有立刻表态。
  穆清彦觉得这二人确实不错,想了想,又取了一两银子给他们:“手段可以灵活一点儿,如果你们做得好,我有赏!”
  “公子放心!”二人掩饰不住的喜色。
  穆清彦吃了晚饭,开始梳理两人带回的信息。
  王二狗的家庭关系很简单,父母早亡,也没什么近亲,他是跟着兄长相依为命长大的。其兄长王大狗,二十六七岁,也是个街头无赖,曾经娶过一个老婆,但因忍受不了打骂,又受不住家穷,跟人跑了。
  兄弟俩这种人,想当然不受邻里喜欢。此回王二狗出事,王大狗连丧礼都办不出来,幸而邻里帮衬一把,否则下葬都难。别的不说,王大狗是真疼弟弟,毕竟自小带大的,又是唯一的亲人,王二狗一死,王大狗很受刺激。
  去年冬月里,王大狗跟人起口角,狠劲儿上来,将人杀死了。因是当街斗殴,当即就被锁拿,案情简单明了,斗杀,依律斩刑。如今人还关在大牢里,等候秋斩!
  这兄弟二人常在街头,因是无赖,接触人员混杂,暂时不来做分析。
  九岁的于小福是于家的独苗儿,家中有爹娘、奶奶,两个姐姐。
  于家经营着酱油铺子,日子颇为安稳。于家跟周围邻里关系和睦,也没跟人有什么仇怨,仅有的瑕疵估计是于家夫妻俩常吵架,原因是于家男人于有幸有个贪色的毛病,要么是跟寡妇调笑,要么想往勾栏里钻。
  包大有还打听了传闻中跟于有幸有染的女人,并且说,官府也排查过,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第三个死者是杨家儿媳妇,杨家和于家只隔着一条街,是遇害者中住址最近的两家。据邻里反应,两家没什么往来,好似还有间隙,于家酱油铺子价格低廉,附近住户多在此打酱油,但杨家从来不去,宁愿多绕路去别的铺子。
  杨家有兄弟两个,长子杨大荣,次子杨二荣。兄弟成家后,把院子隔了一道墙,一家住一边,死的是杨大荣家的儿媳妇。杨家儿媳妇嫁进来三四年,始终不开怀,心里着急,时常寻些偏方来吃。
  那日又有游方郎中走街窜巷,杨家儿媳妇闻声出来,打听有生子药,买了一包。谁知这一副药下去,人就死了。官府查找过那个游方郎中,但是没找到,基本可以确定游方郎中是凶犯。
  杨大荣有家杂货铺子,在城外还有十来亩地,日子颇为富足。其弟杨二荣家也有十几亩地,转租给别人,只收租,除此外自家有个面摊儿,比杨大荣家差点儿,还在周围邻里眼中也是了不得了。
  据说原本杨家十分普通,一切都得益于杨家女儿杨三娘。
  杨三娘出生低微,却生的好容貌,自小就给别人家做童养媳,但其丈夫没长成便夭折了。后来,其夫家觉得杨三娘容貌太好,留也留不住,干脆准许她再嫁。嫁的虽是鳏夫,却家境颇为富足,可惜后来杨三娘被其夫打死,其夫也被判斩首,家财几乎都落在杨家兄弟手中。
  按常理,当下风俗规矩乃至律法,都不会有这个结果。女子出嫁从夫,娘家最多拿回嫁妆,并且在多数情况下嫁妆也别想拿回,连人带财物都是属于夫家的。
  杨三娘其夫是孤儿,没亲友,财产应该充公,之所以给了杨家兄弟,是为补偿和安抚,也是赔偿给杨家的丧葬费。
  若真如此,那位官员倒是好心肠。
  杨三娘死于七年前,案子已尘埃落定。
  穆清彦在“杨三娘”这个名字画个圈,如同王二狗一样,放入待定。
  或许是见惯了阴暗,杨家兄弟得到大笔钱财,令穆清彦怀疑起当年是否有什么阴谋。不过也只是怀疑罢了。
  第四个死去的范家老母亲,邻里间口碑不错,是个慈和善良的老妇人。
  范家是个大家子,范母虽仅有范文进一子,但范家亲叔伯却好几个,周边住的多是范家同族。范家以一族之力办了个竹纸作坊,不仅使得族中人有谋生之地,也有余钱供子弟读书。范文进便是其中的受益者。
  范文进中了秀才,办了一家蒙学馆,声名地位大为不同。
  范文进年四十,有一妻二妾,子女五个,家中又有婢女仆从侍奉,无一处不美满。外人皆知道范文进孝顺,晨昏定省一日不落,老母的话无有不从。范母惨死,对范文进的打击可想而知,人顿时病倒在床,蒙学馆也停了。
  实则不停不行。
  当下讲究孝道,尤其是范文进这等人,母丧,得守孝三年。当然,教书育人不同于当官任职,但在热孝期间须闭门守户,否则出了差错,对有功名在身的人来说影响甚大。
  穆清彦对比四个死者的住址,发现除了王二狗,其他三个都住在城南。于家和杨家离得较近,是认识的,但关系不好。范母是个老者,久居城南,应该对城南很熟,那么也有可能认识其他死者,只不过没有什么往来。
  抛开其他,穆清彦还是找到了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死者的死,对家庭的影响。
  王二狗的死,令其兄长王大狗很痛苦,从而导致控制不住火气杀了人。
  于小福是于家所有的期盼,独孙孙的死,几乎把这个家所有的生机都带走。
  杨家儿媳妇是杨家精挑细选,尤其是杨家儿子十分喜欢,也是杨家孕育后代的希望。尽管将来还可以再娶,但不能说对杨家没有打击。尤其是岳家疼爱女儿的情况下,还可能引来扯不断的纷争。
  范家老母的死,承受最多的当属范文进,不论是情感上,还是利益上。
  穆清彦不由得猜测:莫不是真正报复的对象不是死者,死者只是媒介?
  那么,这些家庭的联系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冯五和包大有先来报到,而后两人依旧分头行动。
  穆清彦也没闲着,他依旧是去茶楼。
  “穆公子,您来了。”茶楼伙计顺子对他已经熟悉了,远远儿看见便迎了上来招呼。
  “碧螺春。”
  “穆公子稍等,马上就来。”顺子将人领到上座。
  茶送来之后,顺子没立刻就走。他已经摸清楚了,眼前的年轻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茶楼肯定有事儿打听。
  穆清彦的确有事询问,只不过有点儿出乎意料。
  “县衙的捕头儿是什么人?性情为人如何?”
  顺子愣了愣,笑道:“县衙的捕头儿姓严,严朗,二十五六吧,性子很随和,爱交朋友,人也比较仗义,武艺也不凡。他原来不是广林府的人,几年前来的,好像有什么背景,来了就做捕头儿,破案子很厉害。”
  “哦?”没想到听到的尽是赞美之词,令穆清彦起了好奇心:“那这个案子就是他在查?”
  “对。”顺子想了想,建议道:“若公子真对案子感兴趣,可以去结交严捕头儿,这个不难,谁都知道严捕头儿什么样儿的朋友都有。”
  “那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穆清彦问。
  顺子道:“简单,严捕头儿是花楼常客,最近跟云香阁的头牌打的火热,晚上去云香阁,保准能见到他。”
  原来严捕头儿还是个风尘浪子。
  穆清彦低笑:“幸好姓‘严’,不姓‘陆’。”
  他打算今晚去见一见严朗。
  主要是查案有官府的相助,很多事情方便得多。如他现在这样,总是靠自己私下里搜集信息,效率太慢了。若严朗真像茶楼伙计描述的那样,应该不是个草包,那么,或许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他也是在试探,看幕后之人是否会阻拦他跟官府接触。
  再者,他已从回溯的时间内看见了凶犯的模样,而官府那边也查找过游方郎中,相互对比,看是否为同一人。有官府在,可以尽快将人找到,提升速度。
  谁也不知道凶犯是否还会杀人,马上就到七夕了。
  第116章 交个朋友
  依旧是黄昏时分,冯五和包大有来客栈汇报消息。
  他们没有查完,第二天还得继续,穆清彦将搜集来的死者名录整理好,等到天色黑了,迎着满城灯火,找到云香阁。
  云香阁就是妓院,不过较为高档。
  云香阁的门面是二层小楼,栏杆处坐着不少妙龄女子,她们打扮的争奇斗艳,凭栏倚身,冲着街上往来的男人嗔笑。尽管她们没有出声招揽,也没有别的言语,可只要人往那儿一站,男人们就觉得她们是冲自己微笑,心猿意马,迷迷糊糊就进了楼。
  穆清彦看着门楼两侧悬挂的红灯笼,空气里浓重的香粉味儿,令他不大舒服。
  “公子面生,第一回 来吧?”门口迎客的老鸨打量着他,如同看见了金主。老鸨阅历丰富,见他是个年轻小公子,怕是脸皮儿薄,言语上便收敛得多,以防将人吓走。
  “公子快请进,到了我们这里,保准你什么烦恼都没有。我们这儿的姑娘多着呢,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穆清彦打断老鸨的推销,丢了块银子过去:“严捕头儿来了吗?”
  “公子找人啊?”老鸨倒是没有不快,只要来客出手大方,什么都好说。“严捕头儿到了,在楼上听曲儿呢。”
  严捕头儿虽是为头牌姑娘来的,但头牌姑娘都有脾气,规矩也多,哪儿是想见就见的。这会儿那位头牌姑娘兰宛,说是沐浴更衣,请严朗稍待。实际就是个托词,美人总要自持身价,得到足够的重视才会姗姗来迟。
  穆清彦挥退了迎上来的各色女子,拾级而上。
  云香阁内部是回字结构,一楼底部是大厅,左右和正面皆有楼梯,汇于正中构筑一方高台。楼里若推出新人,亦或者有歌舞,便要用到这里。二楼的走廊很宽敞,回字围栏,方便客人观赏歌舞,走廊另一侧全是房间,布置的各有不同,是妓子们招待客人的地方。
  穆清彦从左侧楼梯上来,进了正对的一间屋子。
  屋内有一小厅,桌上摆着酒菜,坐着个俊朗的青年,正一面喝酒,一面听琵琶,显得很享受。这人就是严朗,没有穿捕快服,简单的斜襟蓝衣,腰间缀着荷包纸扇,公子哥儿的做派,但气质硬朗,将他显出不一样来。
  他旁边坐着个陪酒的女子,只时不时为他斟酒。
  一曲终了,严朗拍手叫好:“翠儿姑娘的琴技越发了得了。好!弹得好!快快过来,该赏,赏你与我共饮佳酿。”
  翠儿姑娘抱着琵琶,嗔笑道:“严爷可饶了我吧,我靠嗓子吃饭呢,若坏了嗓子,往后谁养我啊。”
  这时严朗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穆清彦,所以没接翠儿的话。
  穆清彦进来:“严捕头儿?”
  “我是严朗,小公子是……”严朗对广林府很熟,可没有见过穆清彦。
  “听说严捕头儿爱交朋友,不知我能不能跟你交个朋友?”穆清彦笑着说道。
  严朗闻言也笑:“你可知道云香阁里最好的酒是什么?京城邵记的梨花白,十年的窖藏,要十两银子一壶。如果你请我喝的话,我就交你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