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猪都不如的队友
  张九龄还真的有不少朋友,这些朋友也像他说的那样,确实是一些才高八斗的读书人。
  这其中就有一名叫做周子凉的御史,也就是当年与裴耀卿为谷米转运一事在朝堂辩论的那个“死谏”。
  这人恪守“文死谏武死战”的做官原则,所以,凡是被他盯上的官员,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人有一个爱好,就是没事的时候看点闲书。只是他看的可不是什么野史之类的闲书,而是谶书,就是记载着一些谶言谶语的书。
  这些书上大多都是写着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对将来的事情做出某种预言。在大唐一朝,谶书属于禁书,私藏属于重罪。
  在武后时期,更有酷吏为了给他人罗织罪名,将谶书事先藏在他人家的屋顶上,然后告那人藏谶书,意图不轨。
  御史周子凉因为工作之便,得到了许多这样的禁书。喜好看闲书的他没事就翻看翻看,日久天长就看上瘾了。
  不但如此,他还经常私下里拿谶书上面的话对照一些事。比如,牛仙客拜相后,他就在一本谶书上看到这样的话,“仙客西来,老牛入廷,不吉”。
  周子凉看到这句话后,顿时心惊不已,心说何以说的这样准确?仙客,牛仙客,而且是从西边陇右道来的。
  这上面说的也太准了。周子凉一边惊叹着,一边看着这本没头没尾,也不知道什么书名的谶书。
  周子凉想不起来这本书是从哪里弄来的了,总归也是查抄哪位犯了事的官员家所得的吧。周子凉将那本谶书放在面前,盯着那本书发了好一会呆。
  牛仙客入相,此人目不识书,一个纯粹的武夫,根本就不符合出将入相的资格。现在,就连谶书上也说了,此人入相不吉。
  周子凉这人做事一向是直来直去的,不然,他也不会落下个“死谏”的名声。当他看到谶书上的话,又想到玄宗将张九龄和裴耀卿两位宰相罢免,换上了牛仙客这种无资格的人做宰相,今后对大唐、对圣人一定不吉利。
  于是,他心中就想着,不知道则已,既然自己知道了,就一定要具表上奏,让圣人觉察,此乃做御史的天职耳!
  就这样,弹劾牛仙客的密奏第二天就摆在了玄宗面前。在这道密奏上,向来直接的周子凉写的竟然是,谶书上有言,“仙客西来,牛入中庭,不吉”,意思就是牛仙客不可进入朝廷中枢做宰相。
  玄宗看了密奏后大怒,将奏表猛然摔在地上后,吼道:“此妖言耳!”
  这玄宗也真是的,先前道士吴筠的师叔胡说八道,他就信了。周子凉以谶书之言弹劾官员,虽说此事过于荒唐,玄宗就说是妖言。可见,双标这种事在玄宗身上也是常事。
  周子凉被宣进兴庆殿后,看到等着他的竟然是一帮宫廷侍卫,正待喊叫,那帮侍卫二话不说,上来就把他按到在地上,接着就是一顿棍棒伺候……
  一顿狂揍后,周子凉已是满脸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玄宗看到他已经不喊叫了,就问道:“死了吗?”
  一名侍卫蹲下来看了看,回道:“禀报圣人,还有气。”
  “弄醒他。”
  “是。”
  几名侍卫对着周子凉连摇带晃,捎带着扇嘴巴子,折腾了一会儿后,周子凉呻吟了一声,慢慢醒了过来。
  看到他醒了过来,玄宗说道:“将他拖到议事堂那边,继续打。”
  议事堂那边,不仅仅只有宰相们办公,还有门下尚书两省的官员。平时在这里办公的总有上百人,周子凉被拖到这里后,随行的内侍将周子凉密奏一事宣告给百官。然后,这周子凉就在百官面前,又被暴打了一顿。
  刚刚打完,内侍就宣告敕令,周子凉免官,流放岭南。岭南,烟瘴之地,张九龄的故乡。
  从周子凉上密奏,到被打的皮开肉绽后免官流放,只是两个时辰的工夫。又过了两个时辰,周子凉就死在长安城外十里路的地方。
  朝野再次震惊,有人就私下里议论,周子凉看谶书不精,就没看出来牛仙客入相,是对什么人不吉。
  有人听了这话后就想了想,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张九龄。
  果然,周子凉的死讯传回来后,李林甫对玄宗说,引荐周子凉为御史者,张九龄。
  话不用多说,玄宗自己就把这次弹劾牛仙客一事的背后主使想成了张九龄。
  “朕罢他为尚书右丞,他不服气啊!”
  随即,一道敕令下来,张九龄就从尚书右丞变成了荆州刺史。
  说起来,张九龄这个尚书右丞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呢!
  张九龄真的是无语了,心说我这一道谏书还没上呢,这又要挪地方了。
  他这样想,是李泌先前有言,若是张九龄再招惹皇帝,尚书右丞也没得做了。张九龄想想自己就冤的慌,周子凉做的蠢事,他事先也不知道。若是严挺之是猪一样的队友,这周子凉就是猪也不如的队友。
  坑友啊!躺着中枪的张九龄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皇城。
  这一日,轻雾。
  长安城外二十里铺那里,李泌等人给张九龄送行。
  李泌道:“老友啊,荆州是个好地方,你到了那里,尽可尽施才华,造福一方,那里的百姓有福了。”
  张九龄不是第一次被贬官。他做宰相的时候,也贬过别人的官。所以,此次遭贬,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怨气。
  相反,他听了李泌的话后,反而觉得自己去荆州也好,可以远离朝廷里的是是非非,专心治理好一地,造福于一方百姓。
  “小友,就此告别。一年后,我让人来接你。到时,你看看荆州是否如长安一般繁华。”
  说完,张九龄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泌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隐入雾中,突然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
  裴耀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说好不哭的嘛,怎么又哭了?”
  李泌转头看着他,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裴耀卿一听就呵呵笑道:“你以为我不伤心吗?我只是……”
  说着,眼泪已是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