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魏思年瞳孔微缩,安慰自己是眼花了,人明明在他怀里啊,他不可自信的瞪大眼睛细细去瞧,就见白玉儿那张芙蓉面娇娇俏俏的映在他眼里,又见她梳着精致的堕马髻,头上同往簪了两朵珠花,娉娉婷婷的向他这边走来。
  还不待他在细看两眼,就有一身形修长的男子挡在了她身前,魏思年脸色一下灰败下来,他败了,失败了,还是以如此狼狈的模样,至于他怀里的女子到底是谁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封南风看到现在已大抵猜到了事情的真像,他眸子快速的闪过讥讽,却关心的问道:“年表弟,你看咱们是不是快些去找个大夫?你看你怀里的这女子还昏迷不醒……”
  魏思年阴沉沉的看他一眼,毕竟多年的礼仪修养还在,他倒是没发脾气只冷声道:“那就麻烦封表哥了!”,脸色却黑沉的似滴出水。
  封南风似没看出魏思年的异样,应声就转身吩咐李全办事儿。只魏宝珠被魏思年怪异的样子吓到,她觉得此时的三哥好可怕,不由丢下句,“三哥,我去看看啊!”,人也追着封南风而去。
  围观的人此时也明白过来,不由都神情古怪的看着魏思年,对着他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这是他自己算计的,目的就是想坏了那漂亮小姑娘的名声,谁知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没能成。
  魏思年好歹也是在蜜罐中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种罪,如今又被人指着说心思不正,他如何能受得了,嫌弃的扔下怀里的女子,蹭的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周围的人勃然大怒道:“滚,滚,滚,都给我滚!”
  不说其他人就是魏宝珠也从未见过魏思年如此,一时大伙儿都鸦雀无声,只小厮在他身边伺候多年,也是了解他的人的,见此知道自家三爷气的不清,忙气势汹汹的上前驱赶人群。
  见有人不满封南风只冷哼一声,那些人就怏怏的走了,封家大爷他们还是认识的,知道他家与县令有交情,没人愿意惹官家的人。
  一时走的只剩下白鸿文一行人,季宸眸子闪过嘲讽,见白鸿文他们都震惊的看着魏思年,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个暴躁的人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一身儒雅之气的人,他自嘲一笑,若是他没有经历前世的那些事儿,怕是他也分辨不出魏思年真正的为人吧!
  就在大伙儿都停在呆滞状态时,元佩妍瞪大眼睛指着地上盖着湛青色大氅的女子惊呼道:“姐姐?那是我姐姐!”
  话落人就疾步往那女子身旁走去。
  白玉儿冷笑,她就知道元佩雪帮她拿斗篷没安好心,果然如此!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当她是好欺负的不成!
  白玉儿顾不上与白鸿文他们说一声,随着元佩妍来到那女子跟前,指着她露在外面的银白打底弹墨点染梅花的锦缎斗篷,惊讶道:“咦,这不是我斗篷吗?怎么穿在雪姐姐身上!”,顿了顿余光瞥见魏思年所有所思的神色,状示天真无邪道:“想来雪姐姐也是极、为喜爱我这斗篷不好意思说出来,才说要帮我拿的,原是想穿呀!”
  见地上的元佩雪在她说罢后睫毛抖了抖,她知道她已醒来了,眸光一闪就做一副关心模样,抓着元佩雪冰冷的手软软糯糯道:“雪表姐,这河边的路又不滑而且也不黑,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就掉进水里了呢?”,察觉握着的手动了动,接着道:“雪表姐,既然你这么喜爱这斗篷,那就送给你好了!”
  白玉儿说罢就松开那只僵硬的手,见魏思年眦目欲裂的瞪着地上的人,似要把她身上的衣裳戳个洞,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
  不过她却只当不知,只身姿如柳的朝他福了福,娇声道:“多谢魏公子救了我表姐!”
  似没看到魏思年诡异的面色,她说完后就朝白鸿文他们那里走去,空中与季宸眸光相遇,见他眸子里闪烁着点点亮光直直的望着她,似带有说不清的绵绵情意。
  季宸此时心里是畅快得意的很,她看不上那魏思年,还挖苦了他。
  那厢元佩妍则来回在地上打转,嘴里嚷嚷着大夫怎么还不来,魏宝珠被她吵的烦了喝道:“这里离镇上还有些路程,哪里能这么快?哼,真是没教养,我三哥救了你姐姐也没听你说声感谢的话!还不如你那表姐!”
  元佩妍也是个不容人的,她反唇相讥道:“又不是你救得,你在这儿说什么!”
  一时只听的她们二人的争吵声,直到李全把大夫请来。
  再说京城的望月楼,此时三楼的雅间里坐着两个世家公子,正自酌自饮的好不惬意。
  其中一个穿紫色麟纹蟒袍的男子,约莫二十左右,他长的秀美绝伦,特别是一双纤长的凤眼儿,只微微一挑就有无限风情溢出,他放下手中的酒盅,嘲讽的说道:“晋之,你还不恭喜我很快又有新的美人儿了!听说她长的比京城第一美人儿胡瓷婉还美!”
  对面那一身张扬的红衣男子,冷哼道:“宁王妃说的话你也信?不定到时丑的吓哭你!”
  “她敢!”哐当一声却是方才紫衣男子狠狠掼下酒盅,里面淡黄色的液体顿时溢了出来,洒在梨花木的圆桌上。也不知他是说宁王妃,还是说谁。
  “不过话说回来,晋之,年前那次劫杀你可査清楚是何人所为了吗?”紫衣男子把眼里的狠厉隐下去,好奇的问道。
  说到这个周传翼也冷笑道:“还能是谁,除了王府里的那个,还能是谁?好了好了,咱兄弟二人还是喝酒吧,说这些扫兴的话作甚?”
  一时二人都不再说话,只听得到酒入喉咙的吞咽声,还有斟酒时的滴答声。
  ☆、第73章 城|73
  二月初三是黄道吉日易出行,季宸定在这日远行,毕竟这去京城也得四五日功夫,到了之后还得找客栈,去的晚了怕是连客栈都不易找了。
  这也是为何每年入京赴考的举子都提前大半个月到京城的原因。就因为他前世不知道,挨到二月中旬才去,那时挨着考场近的客栈大都住满了,没法子他只好满京城的找,这也是他与蓝宇晴那段孽缘的开始。
  这日卯时三刻秦氏就领着白鸿文兄妹出门往季家去为季宸送行。
  到了季家,季勋难得没摆出臭脸来,只撩了撩眼皮子不咸不淡的对着他们道:“来啦,宸哥儿正拿东西呢,想来也要出来了!”
  秦氏笑道:“没事儿,我们等等也没什么!”
  白玉儿对这季勋没啥好感,全因过年那时他总挑剔的看着她,言语之间就是说她如何如何配不上他儿子,最后还是季宸淡淡说了句,“爹,她是你未来儿媳妇!”
  季勋才哽住话头,阴沉着脸仿佛人家欠他数十万银子似的,直到吃罢饭他竟话也不说就直接出去遛弯了。秦氏很是尴尬,白鸿文也冷着脸,庞氏只得陪着笑脸与他们赔罪道歉。
  虽是不喜欢季勋,但他毕竟是季宸的爹是她未来公公,白玉儿敛了心中的不痛快,乖乖巧巧的屈膝甜甜叫道:“季伯伯!”
  白鸿文同样气恼季勋,他如珠如宝疼宠的妹妹竟被他如此嫌弃,要不是看在他是长辈,还有怕玉儿夹在中间难做,他真想扭头就走。所以他只面无表情的唤了声,“季伯伯!”
  索性季勋今日没甚心思找他们茬儿,秦氏不由狠狠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长子与他闹僵起来,最后不好做的还是玉儿,如此最好不过了。
  虽是已是二月,晨起的风还是有些凉,白玉儿今日穿着春衫难免有些冷了。她爱美是一头,还有个不为人知得小心思,那就是想给季宸留个好深刻的印象,要知道他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说不定还会被直接授官留京,要是时日长了忘了她了或是被京城那些名门闺秀吸引走了,她倒是还不至于要死要活,就是有些不甘罢了。要知道季宸还算是她前世到现在真正意义上决定要定下的男人。
  秦氏已发现白玉儿哆嗦了下,就知道她这是被晨风吹的冷了,但碍着季勋在一旁,又不好说她,怕他更加不满玉儿,觉得她太不懂事儿。
  白鸿文眉头拧了拧,他出门前就说让她多穿一件儿,谁知她竟是不听只说不冷。现在可不是遭罪了,他方要解下他自己的棉袍来,却被发现他意图的白玉儿止住了。
  在白玉儿执着的眼神下,白鸿文冷冷清清的瞥她一眼后,遂松开手背对着她,她知道大哥虽妥协了但也生气了。
  她无奈苦笑一声,想着回去再好好哄哄大哥。
  须臾季宸肩上挎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手里还拎着他的书箱出的门来,庞氏追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的交代道:“宸哥儿,出门在外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别舍不得吃,想吃啥就买啥!咱家里这些银子还是有的!喔,对了,你那二百两银子够不够?你看娘在给你拿多少合适…”
  “行了行了,宸哥儿这么大的人了,他难道不懂照顾自己?你就别啰嗦了,这亲家母还在这儿,别让人看了笑话!”
  收到儿子的眼神,季勋虎着脸打断庞氏的唠叨,在他心里庞氏这存属于瞎操心,宸哥儿这么聪明的人,该怎么做他心里自然有章程。
  不过他还是把他最关心的事儿问了出来,“宸哥儿,这次科考可有把握?”
  庞氏虽觉得季勋现在问这话不好,但她也想知道,遂直直的看着季宸。秦氏他们自然都很关心这个,都竖着耳朵听他怎么说。
  季宸也没让他们失望,含笑道:“爹娘,秦婶儿你们放心便是!”
  儿子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这次科考会中,季勋咧着嘴笑道:“好,好,好!我儿果然没让爹失望!”,说罢往白玉儿那儿看了眼道:“你与玉姐儿也告个别吧!”
  所有人都吃惊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毕竟他们都知道季勋不喜欢玉儿,可方才他竟让季宸单独与玉儿说话?
  秦氏自是高兴,她拉着皱着眉头的长子轻声道:“文儿,宸哥儿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就让他与玉儿说说话吧!”
  她也不清楚从何时开始她这长子竟开始防着宸哥儿,不让他单独找玉儿,连说话都不行。
  白鸿文冷冷的瞟一眼季宸,发现他正笑意盈盈的看着白玉儿,他郁闷的呼出一口气,随着秦氏往堂屋里面走。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只剩下季宸与白玉儿。一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对方。
  白玉姐想着她本是有许多话想说的,但真的面临离别时,她只觉得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一肚子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宸也眸光复杂的看着眼前一身月白蜀锦素纹春衫的少女,他轻声道:“你还是穿鲜艳的颜色好看!”
  “啊?”白玉儿没明白季宸这话是何意,待看到他眸子顿在她身上,她心下恍然嗤笑道:“哼,你以为我不想啊!漂亮的衣裳谁不喜欢,我自然也不例外!要不是你…”
  季宸丢下身上的东西,一把扯过她紧紧拥她在怀,知道都是因着自己她才委屈自己放弃了喜爱的衣裳,他下巴抵着她发顶摩挲了会儿,半响才幽幽叹息一声,“委屈你了!”
  他略略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疼惜,一双眸子更是瞬间柔和下来。
  “算你有良心!”白玉儿很是受用的娇声嗔道。
  “恩!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心里都记得!”季宸似承诺似宠溺的说道。眼睛却看向那经历了整个冬日萧条下来的葡藤架,如今天气回暖它已开始慢慢苏醒,萌发新的嫩绿幼芽。就如刚重生回来的他,因前世之故,那时他心境沧桑的如枯井,他觉得他这一世除了报仇外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干涸的心触动,没成想这世上还有一个她也唯有一个她却让他死寂冰凉的心悸动了。他想如今的他,也将从今日起开始他新的人生了。
  白玉儿咦了声,她没想到季宸还会回她,抬头想看看他说这话时是个什么表情,没成想方抬眸就撞进他如古井似的黑黝黝的眸子里,她想移开目光的,却又忍不住被他眸子里的漩涡吸引,便想看的更深,想看看他那沉淀在眼底的到底是什么。
  唇上陡然覆上一冰凉柔软的东西,白玉儿陡然回神,有心想推开他,却慢慢沉浸在他温柔怜惜的亲吻中,理智虽告诉她此时不能如此,却偏偏像是受了蛊惑似的,一个声音不停告诉她,他要走了,待会儿就要走了…她也顾不得此时正在季家院子里,她娘,大哥,庞婶儿,薇姐姐,季伯伯他们都在。她只想放纵一次,为了她哽在心中的那丝不舍!为了她心中那丝忐忑和酸涩!
  她也不知道前世那个对爱情嗤之以鼻的白玉儿今生会因一次离别就生出这么多情绪,有对他的不舍,有对他的不信任,有对未来的彷徨。她不敢保证他去了京城,见多了那些端庄美丽的闺秀还会不会喜欢她这乡野村花。虽是对自己相貌很是自信,但有哪个男人不贪鲜!
  白玉儿疯狂的回应着他的热情,粉舌描绘着他的唇角似要把他吞噬下去,手不自觉也抚上他俊秀的面容上。此时她想,就算日后他不喜欢她了,她也不后悔今日所为。至少他们之间有过这么难忘的一次。
  察觉怀中娇人儿的转变,季宸更是兴奋的追逐着她的舌,或舔或允或逗弄,仿佛此时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直到脸庞上抚上一冰凉绵软的小手,他分外不舍得离开那令他留念不已的粉唇,捉住那纤长柔嫩的手指哑声道:“手怎么这样凉?”
  白玉儿似脱水的鱼儿,绵软无力的伏在他胸前,娇|喘连连道:“想让你心疼!”
  “傻瓜!”季宸这才明白她早早换上春衫是为了这个,他虽也穿的春衫却并不觉得冷,以为她也和他一样,谁曾想竟是为了他的心疼。
  他举着她手到唇边哈了哈热气,捏了捏她柔嫩的手指,把她小手包在他大手中,盯着她沉声道:“玉儿妹妹,你可知你如此做我虽会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气恼?!”
  看着白玉儿迷茫的透着水光的眸子,季宸心里突地又软了软,轻声道:“玉儿妹妹,我在你心里竟是如此没有自制力的人?”
  见他了然的看着她,白玉儿惊觉自己的心思竟被他看穿,只尴尬了一瞬,遂又理直气壮的控诉道:“你们男人还不都是一样!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趁着这个机会她试探的问出来,想看他如何说,若是…
  季宸沉声道:“玉儿妹妹,你只需记住,这一世我季宸只你一人!”
  见他面色沉重,没有丝毫犹疑的就说了出来,白玉儿心里很是开心,她垫着脚飞快地在他唇角上亲了下,昂着头娇滴滴道:“这是送你的礼物!”
  “呀,我什么都没看到!”
  季薇捂着眼睛转身就走,却是走了两步又回身跑到季宸那儿,快速把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丢下句“你们继续!”,就扭身跑回了屋子。
  白玉儿从怀里探出一个荷包也塞到他手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自在的面色道:“宸哥哥,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74章 城|74
  一晃日子就移到三月初了,离季宸离开已有一个月时间了,但白玉儿却老是在夜深人静时不自觉想到他那日拿着那绣着米老鼠的荷包时的窘迫神态,她就很想笑。
  哼,也是活该!谁让他害的大哥以为丢了她送的荷包很是自责了一段日子呢?
  “玉儿妹妹,你笑甚?”季薇凑在白玉儿跟前好奇的问她。
  她如何能把季宸的糗事说出来,只转移话题道:“薇姐姐,你待会儿真的要去怡颜阁吗?要不待过两天我去求求大哥,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到时咱两一块儿去呗!”
  说来也是白玉送季宸那日时穿得少了,身子受了寒,这一趟风寒整整拖了快一个月才渐渐好转,可是吓坏了秦氏。
  白鸿文心疼之余更多的是对她不爱惜自己身子的气恼。所以这回他直接说了这这些日子不许她出门的话,秦氏也硬起心肠无视她的撒娇,每日给她炖着各种汤水滋补。喝的白玉儿如今是看着秦氏进来就还怕。
  “娘啊,我如今已是大好,你看是不是不用再喝了?”白玉儿捧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氏道。
  “不行,必须喝!”秦氏对于这个完全是没商量的,把粗瓷大碗递给白玉儿斩钉截铁道。
  季薇见状立刻起身冲白玉儿眨眨道:“玉儿妹妹,我得走了!”,又与秦氏说了声就不等她说话便急慌慌的出了屋子。
  “薇姐儿,喝了汤再走吧……哎,这孩子,这么着急去是要哪里?”秦氏追在季薇身后扬声喊道,见她越喊她走的越快,便疑惑的嘀咕道。
  可不得快些走嘛,想到薇姐姐来了几次就喝了几次汤后那苦兮兮的脸,白玉儿不厚道的笑了,她突然觉得嘴里的汤水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秦氏收起空碗却不急着走,而是顺势坐在床前的杌子上道:“也不知你大哥今年这次乡试能不能中?”
  这都还早呢,如今才三月大哥还要八月才开始考呢!不过想到娘对大哥寄予厚望,想来也是极为担心的,遂佯装叹息一声道:“哎,也不知宸哥哥今天考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