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第五十八章
  网络上有个很热门的21天法则,是说某个新的习惯或是行为,只要经过21天的重复练习就能稳定下来,到第100天左右,它就会成为你潜意识里的一部分。如果某种心理暗示存在了很久,十年,甚至更为久远,那它所形成的那一部分潜意识是否就会根深蒂固,不可撼动呢?
  打钟乐的那一巴掌,郁玲也懵了。她以为只有姜美凤被逼急了才动手打人,没想她自己也是。更没想到的是,当她和钟乐的恋情在校友群公开时,她仍是十六七岁时怀揣宝物的惶然模样,害怕被打开,害怕被知晓。明明她三十岁了,和钟乐都已进行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仍然害怕昔日校友们的反应。钟乐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反应。他先统一回表情包“朕已阅。”然后对那些好好说话的同学回“订好日子了给你们送请帖”,而对那些插科打诨,说不着调笑话的人就回 “滚”。
  他还和郁玲解释:“不是我说的,但这也瞒不住啊,宁少从我家知道了这事,打电话问我了,难不成我还说没有的事啊,然后他就给发群里了。”他叹口气,“我觉得唯一不好意思面对的就是泽帆了。平日里他在群里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今日可消停了。中学同学有好多就呆在家里的,到时请他们,估计是少不了两桌了。”
  郁玲顺着他的话说:“我就是怕到时要请他们,闹腾得很。”她和他们都不熟了,没准他们站她面前,她连名字都叫不上了。
  钟乐笑:“你又担心这个?你要不喜欢他们闹,我事先和宁少他们打招呼,这点面子总会给的。”
  雨停了,他送郁玲回家。他说:“我手里除了行李箱,空空如也,先不上去了。”他抚摸郁玲耳边的碎发,“郁玲,等会和你妈好好说话。”仿佛他知道她回去后会和姜美凤大干一场似的。“我俩的婚事,如果把父母撇得一干二净,太伤他们心了。我知道,结婚会有很多事情,但就算不是你亲历亲为的,它也不会搞砸了。天底下也没有比你妈我妈,对我俩的事更热心的了,该交给她们去做的,就让她们去做吧,我们也乐得轻松。”
  郁玲点头:“那好吧。”抬头见他轻松惬意的神情。可她才和他讲了他妈妈对她的不满,他回去要怎么处理?
  钟乐推着行李箱,挥手再见:“她不满意,我满意啊。再说,她还没你妈虎呢,充其量是一只纸老虎,哄哄就行。”
  雨过天晴,一地坑坑洼洼的泥水。楼侧几株稀疏的蓖麻树被浇得新绿,衬得这老旧的单元楼更加颓败。钟乐穿着破洞的牛仔裤,大步流星的跨过泥坑,拐过单元楼,便瞧不见身影了。
  郁玲并未转身上楼,她踢脚边的石子,不由得羡慕他。此刻她才想明白,为何从认识钟乐起,他总是在谈恋爱。他可能天生就适合谈恋爱。恋爱中的他温柔又开朗,专情又体贴,还负责搞笑,他一直没变,变的是别人。他能做的也只是不计较过程,不强求结果罢了。
  可反过来看她,大概是天生就不适合谈恋爱的人。她怕麻烦,怕一切不是她计划之中的事情,她还是负能量之王,任何事情发生会先想坏的结果。她担心钟乐会余情未了,想念苏慧,她担心双方父母只会添乱,她还觉得自己既独立又靠谱。是的,她压根就没想过,爱情来之不易,更应该享受这个中滋味。她只着急着尘埃落定。
  她曾以为她所有的不悦,都是因为漫长的爱而不得。但现在这爱而不得也有了补偿,校友群里好多人都在笑他们,果然是深圳速度,办事就是比一般人快。可她还是原来那个人。更让人难过的是,也许和爱上钟乐一样,这种秉性无论怎么用力,就是改不了。
  午后和姜美凤把事情说妥,郁玲想小睡一会。她以前没有小睡的习惯,自从工作辞掉,心里焦躁,身体更懈怠。睡也睡不踏实,然后接到钟乐微信,说已搞定他妈。她问怎么搞定的?人半天没回她,再看手机,他便发语音让她下楼去。
  郁玲纳闷:“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你一个人在家呆着不无聊?再说我不跑来找你,还陪我妈接着聊啊。”
  郁玲从窗户探头往下望,钟乐骑了一辆纯白色的女士电动车,明媚的午后阳光里仰着一张笑脸。许多年前,也是这栋老旧的楼下,他骑了自行车来,非要载她去野炊。
  她内心欢喜,没想此次回来还能重温旧日时光,他问他:“哪来的车?”
  “我妈的。”
  郁玲下去,坐他身后:“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都可以,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这座混乱又破旧的小城,郁玲第一次有了探视的欲望。
  “去四中?”
  “上次你不说给拆了吗?”
  “嗯,前面给拆了,但后来和街道办事处没谈拢,后面的田径场和科教楼就没拆了。”
  钟乐启动车子,一下子就冲出去了,趟过一个大石子,车身震荡,吓得郁玲赶紧搂着他腰。“你怎么骑的?”等掌控住了车的平衡,驶出院子,钟乐才说:“我也是第一次骑这车,车座太矮了,我腿放不下。”
  小城的早上是躁动的,夜晚是安静的,午后则是属于闲散的,街上行人甚少,两人一路顺风就到了昔日就读的四中门口。大门处已是工地,围了起来。钟乐骑着车载着郁玲,绕着这外围泥泞不堪的乱石路“突突”的前进着。转到后门,铁门上挂着一把沉呼呼的锁,还是进不去。向围墙内眺望,田径场内寸草不生不说,且堆满了水泥砖头,不是一个适合追忆似水年华的地方。郁玲本对这里也不抱希望:“算了,我们去逛其他地方吧。”
  钟乐转过车头,驶离四中,往小城里最繁华热闹的商业区走。
  郁玲摇头:“不,不,那些地方我都不熟,我们回头,去春风路。”那是十多年前他们上学的必经之路。城市在日新月异的变着,可留有他们记忆的地方,都还在那些老旧的街巷里。
  下过雨后的春风路两侧榕树蔽天。午后的阳光再耀眼,也只能寻着稀疏的缝隙钻进来,洒在清洗一新的路面上,像是波光又像碎金。雨水尚未干透,迎面吹来的风,也还未被太阳烤热。春风路以各式小吃和排挡闻名,十年前如此,十年后更是如此。郁玲印象里永远都人声鼎沸的街道,此刻也如这风般慵懒了下来。许多的店铺半卷了门,挂了休息的牌子。
  她还从未在下午三点逛过春风路。
  两个人无聊的在这邻近的几条小路里乱转。当年熟知的小食店铺,在十几年的浪潮中还留存下来的寥寥无几。他们在一家店里合吃了一碗云吞,在另一家店里和吃了一份锅贴和拌面。本就不饿,一吃就吃撑了,待到钟乐去开电动车的锁,这阳光西斜了,从蓬蓬的枝叶里找到了好角度,晒了一地的金黄。一晒,钟乐浑身懒洋洋的,更不想再走了,干脆把电动车扔在原地,拉着郁玲去对面的咖啡店。
  点了咖啡也不管用,钟乐想终是年纪大了,谈恋爱谈得如此放松,竟然想要打个盹。
  郁玲莞尔:“我以为你都不用睡觉的。”她扬扬下巴,示意钟乐躺到两座的小沙发上去,左右店内无人,也打扰不了店家做生意。钟乐将遮阳帽取下,盖在脸上,双手叠在脑后,长长的腿仍是无处安放,荡在了沙发外头。他入睡得极快。店内冷气开得足,郁玲找服务员要了一条薄毯帮他盖上,心中也乐,在外头都是这般坦荡的睡姿,也是少见。
  她刚刚问过钟乐,是如何说服他妈的。钟乐说,哪里要说服。我妈的逻辑没毛病,要是和她一条条掰扯,掰到晚上都掰不碎,还不如直接说妈妈你真是厉害,怎么什么都猜到了。可是这么想的人吧,不是郁玲,是你儿子。
  “你妈信吗?”郁玲不信。
  “为什么不信?我和她说,你把那天对郁玲说的,往我身上安一遍,照样天衣无缝,没毛病。是吧,”钟乐给郁玲演示一遍,“我在成都分公司,和分别十年的郁玲再次联系上了,拜托她把我调到晨星。到深圳后我和她之间,故友重逢,好感越来越多,苏慧觉察到苗头,即刻赶来深圳,且不愿意走了。房子是苏慧心头的一道疙瘩,所以我就从房子下手,让她去做售楼小姐。我妈脱口而出,你不可能这么做。我反问,我了解苏慧还是郁玲了解苏慧,郁玲咋知道让她去卖楼呢?然后将计就计买了我和郁玲看中的房子。再然后的事情也不用讲了,苏慧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去了郁玲家。我和她谈了五年,我得使点计策才能全身而退,出走成都只是第一步。”
  郁玲大感意外,再问:“你妈真信了?”
  钟乐说话间也没闲着,知道郁玲不爱吃香菜,一根一根的从汤里挑出来。“在我妈眼里,我啊,开朗阳光,善良体贴,宅心仁厚,什么优点都占尽了。这些话鬼信了,她都不会信。她只是明白了,就算是她的好儿子,只要他人有个心机,也是能随随便便被误会污蔑的。”
  原来走的是曲线救国这一招,插科打诨间就让人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郁玲原本还担心钟乐性子没她硬,压不住他父母。
  “才不是曲线救国,这一招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钟乐摇头,“我问她,要是真有人这么误会你儿子,你心不心疼?她点头了,那当然了。我就再问,那你这么说我的玲子,我心不心疼?”
  郁玲笑了,竖起大拇指,往他胳膊上一摁,这是点赞。钟乐教她的,说是二次元在三次元的运用。同样是和父母谈判,两边的画风竟可以如此不同。甚至于她还觉得,钟乐四两拨千金的巧劲,比起她气场全开的压制,尚要高超许多。
  钟乐不油滑,但也不代表他呆板。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其实听郁玲说起这场遭遇时,钟乐确是大吃一惊的。若不是知晓郁玲的为人,他都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妈的所作所为。他妈曾经也不喜欢苏慧,却从没想过要撇开他,找苏慧聊什么。况且,当郁玲是同学时老友时,他妈是多欣赏她,中学那几年总在他跟前耳提面命,他作文一向差,考不及格了,他妈便让他拿郁玲的试卷回家,亲自念郁玲的作文,一段一段一句一句的给他分析,你看人家是怎么写的。经常念着念着就会叹一句,这孩子写得真是好,字都好看。那眼神恨不得拿他去和郁玲换。
  可如今郁玲成了他女友,马上就真成一家人了,这态度竟是如此的云泥之别?
  虽然她知错了,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想郁玲。钟乐爸坐在一边,甚是认同。钟乐妈被父子两人盯得不好意思了,说了句:“那我还不是为了你操心成这样子了嘛。”
  钟乐爸说:“也是,你从来都是该操心的事不操心,一操心起来就世界大乱。”他朝钟乐嘟嘴,“等会你还得去菜市场买菜。我检查过冰箱了,除了两颗发芽的蒜头,三五个烂掉的辣椒,什么都没有。你妈是全天下最独一无二的妈妈,天天拿食堂饭菜对付我也就算了,连加班熬夜的儿子好不容易回趟家,也不准备点好吃的。”
  三人刚刚吃完午餐。桌上有四个狼藉的碟子,分别是红烧鱼、香辣排骨、西红柿炒蛋、蒜蓉油麦菜。虽说都是食堂打来的,但口味不赖,不然也不会吃个精光。有什么不好的?钟乐妈说:“我又不是到今天才不会做饭菜,嫌我不会做饭,当时就别娶。”
  她又佯装生气,问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回事?准婆婆说几句话,全都要转述出去,吃不得一点亏。
  钟乐说:“现在哪还有一门心思受委屈的小媳妇?你都没当过这种小媳妇,为啥让你儿媳妇当?再说,郁玲干人事工作的,最擅长的就是解决人际关系中的矛盾。你对她有意见,她解释你未必会听,谁说才有用呢,我啊。她若还不知道要找我,这么多年也是白干了。”
  “好,好,你们都厉害,行吧,那我什么都不管了。”钟乐妈起身,收拾走一桌的狼籍,“还乐得轻松。”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不怎么插手钟乐的生活,既不安排相亲,也不催婚,由着他在外面痛痛快快的过了好多年。她本来以为她这么做才是对的。可七月份在深圳和苏慧一家吵完架,回来,所有的亲朋都说他们这些年的放任错了。
  如果觉得苏慧不好,一开始就要明令禁止的反对,不要等到孩子用情深了,那时说什么也没用了。谈一段恋爱谈了五年,时间金钱全搭进去了,最后还没结婚,太浪费了。
  这是他们夫妻俩的第一条罪状。
  其次房子是男人娶妻生子、安身立命的根本。钟乐年轻不懂事,不想买房,做父母的还能不懂事?他们夫妻都在医院工作,收入尚可,一个独子还是it工程师,居然要举家之力才能在深圳买栋房子。早五年干什么去了?要是早五年能为钟乐筹划这些,他能到三十岁了,还要被女孩子嫌弃条件不够好?
  这是他们夫妻俩的第二条罪状。
  痛定思痛,钟乐妈想了很多。这些年丈夫工作很忙,她也很忙,确实忽略了钟乐的人生大事。她也开始了奔走,一是找合适的单位,二是物色门当户对的女孩。如果钟乐在深圳生存不易,还是回来得好,再耽误个五年,愁都要愁死了。
  正在奔走间,钟乐竟打电话回来主动告知,又谈恋爱了。
  她是惊愕多过欢喜,这混小子还是没心没肺长不大,七月份才分手,九月份就有了新女友。谁啊,钟乐妈问,心想该不会又是一个只管撒娇任性的小主吧。
  “不是,妈,你认识。”电话里听,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郁玲。钟乐妈听后第一反应,即是现在的年轻人,不知该说是太能折腾,还是太没悟性,要是看对眼了,这十年都干嘛去了。可再一想,不对,时间不对,哪里都不对,哪有交往一个月就要结婚的呢?
  虽说现在两个人都拍胸脯打包票,来证明他们的清白无辜,但男女之间那些不说破的感情,只在彼此的心底眼神里潜伏着荡漾着,半真半假,外人说不清也看不透。
  她前脚进厨房,钟乐后脚跟了进来,似乎还有话要说。她瞅一眼:“我没别的意思,就怕是你们使坏了,对不起苏慧那小丫头。人二十岁就跟了你,最后闹成这样。我那天也是火气大,说话难听了,现在一想,那一张小脸蛋,还哭红了眼,也是可怜。”
  钟乐正帮她系围裙,眼神一暗:“妈,我也不想那样的。”
  “好了,好了。”钟乐妈怕惹儿子伤心,打住,“不说以前的事了。”
  钟乐扯了扯她袖子:“以后你在郁玲面前,也少说苏慧。”他停顿一下,再说:“我约了明天中午的包房,和郁玲还有他爸妈,一起吃个饭,算是两家正式见个面。”
  钟乐妈叹气:“儿子,妈心里老觉得不踏实。你们才交往一个月,有必要这么着急结婚吗?”她转念一想,“郁玲有了?”
  “哪有的事。”钟乐说,“一个月对别人来说是仓促了些,但我和郁玲间还有什么要慢慢相处了解的地方?事情该办就办了。”他心道,免得夜长梦多,毕竟这个人十年前和他好好的写着信打着电话,就杀他个措手不及,斩断了所有联系;十年后呢好好的工作说不要也能不要了。他琢摩透了,郁玲有着看似矛盾实则统一的两面,她很有责任感,对所有事情都牵肠挂肚,可到要决断时,又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割舍,毫不留情。他记得刚来深圳那会,半夜里睡不着觉,都觉得郁玲会再一次不辞而别。多那一纸证书,能让他安稳些。
  “你们不是有十年没联系了?走出校门初入社会的这十年,人的变化是最大的了。”
  谁还没有经过社会的洗涤,磨去身上的棱角和天真呢?钟乐由衷的觉得庆幸,失散的这十年,他们的步伐始终统一:“她没怎么变,还好,我也没怎么变。”
  钟乐如此笃定,钟乐妈也就不再追问了。
  “等会洗完碗,我和你说一下准备了的东西,你看看合适不?对了,”她抬起头,眯眯眼睛,“郁玲爸爸,是自来水公司那个会计么?”
  “是吧。”钟乐只知道郁玲爸是在自来水公司,但“郁”这个姓,老家本来就少见,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郁会计,有印象,那他老婆,就是那个小凤了。”
  “妈,你认识啊。”钟乐念书时的家长会,钟乐妈怕被老师当场念叨她儿子怎么出的洋相,不肯去,一律都是他爸去的,所以钟乐还以为她和姜美凤不认识。认识不就好办了?免得筹办婚礼还吵嘴。
  钟乐妈瘪嘴:“见过吧,谈不上认识。她在城西这一片还是挺有名的,他老公有个绰号,叫郁会长。”
  “郁会长?”钟乐疑惑,没听郁玲说他爸还兼职了什么会的会长啊。
  钟乐妈白他一眼:“怕老婆协会会长。”
  “哦。”钟乐恍然大悟。他妈接着说:“你这个丈母娘很不好对付的。我前两天听你二姨说起她,十几年前了吧,他郁家大伯借了他家几万块钱,一直不肯还。后来得了拆迁款,都不打算还。那姜美凤堵人家门口,骂了一天一夜,听说把她嫂子骂得双眼通红,甩了钱给她,然后两家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还有这事?但欠人钱老不还,也不对啊。”几万块钱在十几年前也不是小数,怕是一家的积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听说那大伯也不是故意不还钱,他有眼疾,不能出去找事做,拆迁款也不多,所以他老婆想把钱留下做个傍身。大概也是郁玲要去上大学,着急要钱用。”
  “那这样,姜阿姨也没做错,总不能因为钱耽误郁玲的前程啊。”钟乐的感情天平天然的倾向郁玲母女这边。
  “是。兄弟再亲,亲不过子女。我是想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明天这顿饭不好吃。她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会提什么要求,你有谱没有?我们得商量商量,总不能在饭桌上临时应付吧。” 钟乐妈经苏慧一役,心有余悸,不知道郁家会否提过分要求。毕竟郁玲条件明摆在这,除了年纪比苏慧大几岁,其他都要好。
  钟乐则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你放心好了。我和郁玲都说好了,没别的事情麻烦你们,就是我俩回来不方便,婚宴你要和她妈商量着办。其他的,郁玲肯定能搞定她妈。”
  “哟,能搞定?这郁玲比她妈还厉害?”
  “那当然了。”钟乐洋洋得意。
  钟乐妈拿着洗碗的橡胶手套甩了他胳膊一下,“你还笑?我看她以后把你管得跟孙子似的,你还笑得出来不?”
  钟乐怔住几秒,宁少私下里也和他说怎么看上了郁玲,那女人太强势了。他觉得他们都不了解郁玲,郁玲是坚硬的没错,但那并非蛮横,她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讲道理。她之所以坚硬,是因为只有坚硬的外衣才能保护她内心的柔软。
  还有,会有她管自己管得跟孙子似的的那天呢?钟乐巴不得有。一个管字,字面上理解,当然是管的人比被管的人强势。但夫妻之间的这个“管”字,代表的却是情感上的不信任,不信任他会下了班老老实实回家,所以要查岗;不信任他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所以工资全部要上缴。倘若有一天,郁玲不信任他了,郁玲会管他吗?
  无论是今天,还是再过十年,钟乐想他心里的答案都会毫不动摇。
  到了两家人正式见面的时候,姜美凤非要郁玲穿她新买的裙子高跟鞋,说是要留个温婉的好印象。这些年她和郁玲不睦,拜她的大嘴巴所赐,街坊们都知道郁玲是如何的强势。恐怕钟乐爸妈也是有所耳闻了。
  郁玲不乐意穿,也是看不上姜美凤的审美:“他爸妈若是从没见过我,我好好打扮下还说得过去。”她不觉得穿得端庄柔美一点,就能给钟乐妈留下好印象,没准更奔着有心机那块去了。她仍旧是平时的打扮,爸妈倒是打扮一新,郁治平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姜美凤穿了浅蓝色的套装衣裙。
  到了饭店包房一看,有点乐。钟乐也是平常的打扮,短袖t恤配牛仔裤,钟家父母也是正装出席。两个年轻人对结婚一事,心里既是郑重的也是敞亮的,不认为一场仪式就能为他们的爱情保驾护航,自是少了老辈人的隆重感。
  两方父母虽说以前不是很熟的关系,但也是认识的,无需过多介绍。落座后上菜,大家开始闲聊,同住一座小城的好处便是聊天不容易冷场。从饭桌上的菜聊起,聊到城西哪一家的本地菜做得最地道,转而聊到在新区的市政大楼快要完工了,新任的市长之前有什么履历。这话题明显偏了,准亲家母们就不参与了,各自聊了聊孩子们小时候的兴趣爱好。气氛正浓时,钟乐妈把已经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郁玲,厚厚一沓。郁玲早已知道有这一道程序,还是局促的站起来接着:“谢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