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安茹儿思忖了片刻,她看了看死去的阿花和阿立,又想了想她们方才在说的是甚,她突然都抖着手,指着他道:“是……是那贱人让你来的吗?”
  萧胤拔下胯边的匕首,随意地插到了她的腿上,面上寒气逼人,但嘴角的笑意未减,“重新说。”上辈子,他便承诺过她,若有来生,定不会让她受任何欺负。
  虽然她总顶着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他却清楚,自古流言蜚语并不亚于一柄利剑,方才这几个人嘴里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就她那副逞能的模样,定会被刺千疮百孔。
  他舍不得。
  恐惧与疼痛同时占据了大脑,安茹儿长了长嘴,想要叫出声,但又好似失声了一般。
  萧胤举起弩机,冰冷的箭矢对着她的眉心。
  过了好半天,豆大的汗珠子从她的鬓角滑落,她连连吸气,低声下气道:“能不能不杀我,我保证,我再也再也不会出现她面前。”
  她说完这句话,萧胤一字一句道:“这辈子不要,下辈子也不要,记住了吗?”
  安茹儿疯狂点头。
  她本以为这人要放过自己了,可下一瞬,却发现他抵在弩机上的食指毫不犹豫地扣了下去……
  安茹儿瞳孔猛然一缩,即刻就没了声音。
  半响,萧胤将弩机放回到孟生手上,丢下一句,“处理干净。”
  ——
  喜桐院这边风光正好,尽是欢声笑语。
  唐妩坐在床边,长宁就卧在她的臂弯之中,十分乖巧安静。
  顺着窗外浑圆的日光,郢王侧头看着她和长宁鼻尖贴着鼻尖的样子,眼睛都未舍得眨一下。
  都说生了孩子的女人若是妩媚起来,会更胜从前,近来郢王算是信了。
  他昨夜搂着她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他怀里的人儿,自打生了长宁,身上的韵味就更足了。
  凭良心说,唐妩的身子没得挑,眼鼻唇齿,胸臀腰腿,无一处不勾人,勾着了人,又无一处不尽兴。
  可若是鸡蛋里头挑骨头,倒是也尚有一处仍可精进的。男人嘛,到了夜里总是喜欢些那更为刺激的,比如凹凸更为分明的,一手握不住的,两手扣不下的……
  唐妩临产那日太医就曾说过,四个月之内不要同房,本来郢王已经下了决心要吃素了,可当昨日他的手臂无意揽过她的腰肢,感觉被某对儿重物压了之后,才知道他这不是要吃素,他这是要受刑。
  那被褥之下,于他来说,就如一处神秘的桃花源,就算逼着自己不闻,不看,这满屋子,终究还是溢出了无限旖旎的风光。
  最可气的是,别人十天不沾水,身上怎么也得多出一股馊味儿来,可因为唐妩身上自带的那股香气,再配上奶香,竟然到现在也是好闻的……
  郢王侧头看了看楹窗外喷薄而出的日光,突然觉得这白日甚好,至少没那么难熬。
  到了晌午的时候,邹氏奶娘将长宁抱去东次间喂奶,唐妩则留下与郢王一同用膳。
  没多大一会儿,曹管家突然掀起珠链对着郢王低声道:“殿下,于统领回来了,现正在书房求见。”
  郢王一怔,立即放下筷子起了身子,拍了拍唐妩的肩膀道:“你先用着,我去书房一趟。”
  唐妩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连忙点了点头。
  ——
  于帧一见到郢王,立马躬身行礼道:“殿下恕罪,属下迟归了。”
  “事情办妥了吗?”郢王急道。要知道唐妩这月子都快出了,有些事自然不能再拖了。
  “殿下放心,自然是办妥了,苏大人一家也已经来京了。”说着,于帧就将户帖的备份呈了上去。
  说实话,郢王此番交给于帧办的事,着实是挺难的。
  于帧一开始看着地图,觉得整个燕国这般大,共二十九个州,下意识便觉得定能寻着一户合适的人家,可等到他沿着江河湖一路向南寻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
  郢王给了三个条件,第一,家世要清白,第二,要十六岁未还出阁的女儿家,第三,也是最难的,还要寻那种缠绵病榻的……
  于帧每到了一个地方,便会去寻当地的户帖,名册。
  他最开始去的是苏州,苏州人口密集,于帧一打开户帖便发现还未谈婚论嫁的姑娘着实不少,他本还觉得用不了太久就能寻着合适的,但没成想,当他按着郢王提出的三个要求再去划分时,苏州大部分的人家就被排除了。
  数来数去,就剩下了单单三户人家。
  于帧挨家挨户造访,其中一家已经将去世的女儿登记在册了,还有一家是个地主,可于帧一进去就发现这一家子个个都是贪财荒唐的主儿,在思忖片刻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选了最后一家。
  最后一家的主君是个县令,他去的时候那庶女确实快不行了,大夫也摇头说剩下的日子不长了,如此一来,于帧就在苏州耗下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耗了两个月,最后却发现县令家的庶女竟然是被下了慢性毒,毒一解,人就恢复了。
  苏州落了空,扬州也落了空,去更远的地方,路程上也来不及,最后于帧回到堻州都快要放弃时,偶然间遇到了京中分派在堻州的检校尚书户部郎中——苏泊宁,才让此事生了转机。
  那日,于帧本是想管这位苏泊宁要一本堻州当地的户帖,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巧,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一到苏府,就听到了苏家大娘子惊天动地的哭声。
  一屋子的小丫鬟也跟着抹眼泪,一边啜泣,一边说他们家大姑娘没了。
  一听这话,于帧脑子飞速运转,转而得出了这样一番结论:苏大姑娘在家没的,那就是并未婚配,院子里未见灵柩,也就是还未登记在册……
  于是,他拉着一个苏府的小丫鬟连忙问道:“你家大姑娘今年多大了?”
  小丫鬟抽搭了两声,红着眼睛道:“大姑娘……才正值碧玉年华。”
  碧玉年华……可不就是十六岁。
  在那一刻,于帧就知道,这事成了。
  郢王来回翻着记录,又看了苏泊宁的官职,发现此人不但是个颇有能力的清官,家里人丁也甚少,便十分满意道:“此事,你办的甚好。”
  “一会儿,你再将这份户帖原方不动送去给程国公一看。”
  ——
  按说这边的事成了,那便该放出郢王府唐侧妃病逝的消息了。
  毕竟郢王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能让唐妩和苏家大姑娘——苏婧的身份彻底对换。
  因为程家一旦认回唐妩,此事必然会在京城中掀起轩然大波。所谓人心叵测 ,稍一个不注意,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要知晓,虽然京城里的贵女们表面上都在拼才学,比品行,可背地里,大家皆是凡夫俗子,也会拼家世,比样貌,都恨不得自己才是最好的那个。
  这人心向来是最为难以捉摸的东西,若是唐妩的家世容貌平淡无奇,兴许还好些,可程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再加上那国色天香的好颜色,自然会受人嫉恨,届时有些人为了拔高踩地,免不了会拿她的出身来做文章。
  检校尚书户部郎中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是唐妩实打实的保护伞。
  毕竟,若是唐妩以是青楼娼妓的身份回到程家,别说是外面那些人,就是程家二房三房的姐儿都未必会容她。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可郢王刚一开口,就见唐妩怔在原处,目光低垂,原本还翘起的嘴角也缓缓放了平。
  他也清楚唐妩初为人母,正是看着长宁眼睛都放光的时候。此时让她回程家呆上个半年,无异于在戳她的心肝肺。
  “听话。”他挨着她的鬓角柔声道。
  “妾知晓了。”唐妩闷声道。
  以前,他很喜欢她这样子,不吵不闹,安静懂事,甚至逆来顺受她也做的到。
  可现在……却也是真的心疼她。
  郢王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慢声细语地同她说了些利害关系,可说了半天,只见唐妩突然眼含泪光地插话道:“可是殿下……若是如此,妾便不是长宁的生母了。”
  这话一出,唐妩这金豆子可就真下来了,绝不是平日里装模作样的那种。
  郢王叹了口气,用拇指轻拭着她的眼底道“妩儿,这是你自己生的女儿,你回来的时候,她还不会说话呢,到时候你已是她的嫡母,你将她养在身边,等她稍懂事些我便告诉她实情,还不行吗?”
  “可我见不到她,也会想她的,殿下……妾只是觉得这侧妃也是挺好的。”
  郢王掐了她的脸蛋儿一把,只觉得方才与她说的那些话,通通都白说了。
  他思索了片刻,又道:“这半年里,我定会找机会让你见长宁的,每个月都会,嗯?”
  一听这话,唐妩立即反驳道:“殿下莫要骗人,妾若是回了程家,那便是未出阁的姑娘,既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怎好随意出入郢王府。”
  郢王低头允着她的唇,低声道:“你不用来,自然是我去。”
  只是这时候的唐妩还不知道,等她成了程妧,她何止是不能回郢王府。
  甚至,每一次碰见了他,都还要装作不认识。
  她看着京中的贵女再一次对着郢王妃之位蠢蠢欲动,她也只能随声附和,“殿下英明神武,妧妧无意高攀。”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唐妩这个身份是不能留的,因为她入过贱籍这个事是改不了的,如果用这个身份回程府,会一直受人诟病,所以她会以苏家大姑娘的身份,回程府,这样以来,就变成她被林绣卖到苏府,在苏府长大的了。
  ps:不要被半年这两次吓着,男主并不会下线。
  第72章 嫡长女
  十月二十五。
  唐妩是被程国公从苏府亲自接回程家的。
  还真别说,唐妩这恢复能力着实是惊人的,月子才刚出,就又和未出阁的姑娘家一般无二了。
  她穿着一身蜀锦料子所制的对襟褙子,下边是一条白色的镂金白蝶纹理的襦裙,挽了朝云近香鬓,腰间系了个鹅黄色的如意荷包。
  明眸皓齿,杏脸桃腮,嫩的简直要出水。
  她刚一跨进屋,就见福寿堂里坐满了人,今日大房二房三房可算是都到齐了。
  不止二爷三爷携夫人到了,允哥儿和蓉姐儿这样的小娃娃,也都来凑了热闹,甚至,宗室的几个长辈也都来了,这人似乎比老太太寿宴那天还要齐些。
  程家嫡女早夭,这是整个京城都知晓的,前几日老太太把众人叫到了一处,将唐妩被人调换,后又在堻州苏府长大之事道了出来。
  惊地二房三房的下巴都差些没掉下来。
  甚至杨氏那个性子直的,还直接问老太太了一句:“母亲这不是被人给蒙骗了吧!”
  不过这也不怪杨氏,毕竟这人都“死”了十来年了,横空出现,觉得匪夷所思也实属正常。
  好在唐妩的那张小脸生的一看就是程家的姑娘,只要是见着了她这人,那心中的一丝疑虑自然就会烟消云散了。
  这认亲的排场这般大,也是为了给唐妩在程家,乃至京城立足的资本。
  起香,入偏族谱,按照次序一个都没落下。
  在换了称呼之后,林芙还牵着唐妩的手一一给长辈行了礼。
  等一起用了晚膳之后,都已过了酉时。
  林芙给唐妩单独收拾出来一个新的院子——云惜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