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她被撑到元祝回答她的话,便有感觉,自己的耳朵发出嗡嗡的声响,鼻子也好似堵住了,不久喉头一紧,呕出不少深色的血。
  孟漾在阵眼,已然七窍流血。
  元祝收了与之对抗的掌力,一下子被打出数丈。他顾不得自己,只马上大吼道:“漾儿!定神,不要多想!”
  她现在只能好好稳住心神,才能抵御阵法中生祭的怨力。孟漾体质特殊,阴日阴时生人,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那一头,乐谙的眼神竟有了些变化。
  命中无子……她的畲儿究竟是怎么来的?那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的宿命,难道就真的已经定下了,注定无法来到人世吗?还有,阿修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半数寿元的话,一定是假的吧。
  她忽得眨了一下眼,苍白的唇动了动。
  扶修抱住她,死死的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谙谙……没有的事。不要听,不要看,听话啊……”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马上中元节了。
  老母亲先祝我们漾漾儿,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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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寐是无法说话的,而她现下也已无法从口中吐出只言片语了。夫妻两望之间,传出的皆是扶修显得惧怕又无比惊惶的言语。
  乐谙微微张开唇瓣,露出齐整的牙齿。唇齿两临,她口中却只能瞧见乌黑的颜色,和她现在乌黑的瞳色一样可怖。
  扶修抱着人,久久没有放开。
  “谙谙,咱们不管了,好不好……”他没了再去对抗的心力。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保全,又去逞什么强,护什么五界天下呢。这世间万物真与他们夫妻有何干系么?充其量,自己是妖界之主,可这罪孽之事,又同他妻子有什么干系!为何要让她受这样的苦楚!
  我不过是,想同你过这不多时的余生罢了……又怎么忍心看你受苦呢。
  青极不知何时出了阵,在离扶修不远处阴阳怪气出声,“你说不管便能不管么?你的岳丈尚且没有能力同我说这样的说,你倒是自信。”乐谙的父亲,在他这里都是差了一辈的后背,更何况妖帝这做女婿的。
  “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想同我门者寺为敌,便要付出代价,懂了么?”青极向前,手掌放在乐谙肩上,咬牙阴笑道,“她呢,今日是走不了了,之后的尸身会还给你。”
  放在乐谙肩上的手掌一用力,乐谙的身子像是个轻飘飘的没有魂灵的死物,往后摔去,倒在她原来的那个位置上。扶修发了狠的冲上前去,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却只能是扑空在地,被阵法内的怨灵灼伤了皮肤。
  他忙着去阻青极之后向后而去的动作,结果也是徒劳。
  元祝吼出让孟漾“定神”的一句,对扶修现在的表现并不惊讶。
  妖帝能说出再也不管之类的话,原是失格了。可元祝心知,这乃是他们心底之念,不到心念崩溃之时,是不会轻易吐露的。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往日,他都不曾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母亲去后,便注定了之后是要承袭鬼君之位,收拾烂摊子,付出生命去赎罪的。是孟漾在他命中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攸城人贩子的笼子外面,睁着大眼睛瞧自己。
  彼时,他心里还不肯承认第一眼便觉着孟漾生的好看,闷闷的心想着,她这样白嫩嫩的水灵模样,只是冥界没有的罢了。
  他寻来借用的肉身是个伤残,并不指望能被她瞧上的。
  而孟漾却说,“就要这个伤残……”她那时秀眉轻轻拧着,撑着伞,美的惊心。
  他看向扶修,又看着七窍流血的孟漾,他不知自己怎堪屈下双腿,发出撕心裂肺的哽咽呜嚎……
  五界当真与他干系很大么!
  并不是。
  在井底的时候,门者寺的人说,在她身体里放了东西,往后想找到孟漾是很容易的。他想除去门者寺,一己之力万万难以做到,那便联合五界之力。他想让孟漾平安而已。以五界之力铲除门者寺的初衷,不过是为了以后再没有后顾之忧,只是为了……保孟漾之后安生的日子罢了。
  阵法使得天色大变,雨坠落地,倾盆而下。地下湿漉漉的,雨水裹着泥浆不成样子。
  阵法启动,掀起风波,叫人站立不稳。
  元祝手朝身后,摸上自己的脊骨,使了全部的力道取箭。即便什么救不了,他也得陪着漾儿到最后的,三支摄灵箭,可注入自身术法去用,三支用尽,命数到头。到了最后,还能陪她,实在不算亏了。
  扶修瞥见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取摄灵箭,破阵!”
  扶修恍然清醒,一抹脸上雨水,复又睁眼定定的看着乐谙,口中也道:“好!既然已到了最后,左不过死亦同穴,朕不畏。”
  一柄长剑在双手之间逐渐显露。
  里头算上乐谙,是四大神兽的术法强度。他们二人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都无法超越。以卵击石,都说是下策,如今也只能是唯一的法子了、
  阵法已启,他的漾儿在阵眼,根本撑不过一刻钟。
  第一箭,直冲青极而去。不得不说,摄灵箭之所以为冥界鬼君才能置入体内之物,是厉害的。青极分心抵御摄灵箭的腐灼,双手生生被剜出两个血窟窿。
  气急之下,青极怒喝,“无知小儿,这便想杀我!”还用的摄灵箭,亡命之徒!
  抵住摄灵箭的双手不顾疼痛,直接逆转箭头,将箭羽还了回去。
  元祝奋力接下摄灵第一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覃与玄三那头,便是扶修在周旋。
  元祝顾不得许多,立马执起第二箭,“今日,本君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们行逆天之阵!”
  空中回荡一声应答,是深沉的音色。
  那人道:“同鬼君一样,本君也容不得你们在魔界的地方行逆天之事。”
  来者,魔君千翊。
  *
  神魔二者,在上天创造时便是同等的。神有神元,魔有魔晶。
  “魔君?你不是……”
  “本君该在你们创造的幻境中是不是?”千翊身体顿下,立于元祝身侧,抚住他执弓的手,“可惜了,本君未通情爱,并无弱点。”
  未通情爱,便没有挡在眼前的羁绊,看得会比身边这两个看得清楚一些。
  “五界的主宰没有比现在的更合适了。本君认为,此阵不可成。”千翊的眼神也一直没有离开孟漾,其中审视观察的意思居多,待心下确定了设想,便知此事不可成。阵眼位置的人,神元剩下半颗不到,如何抵得住阵法。
  而朱雀位上的那位,应是妖后了吧。
  她体内的神元补的精巧,却不是自己能够掌控和运用的。换句话来言,阵法不可能成功。只不过,在门者寺面前,能不能救下二人,也是未知。
  万年之前的事,小辈如何能知。魔界老人口口相传的事情中,也能了解一二。彼时那位天帝,是个心思狡猾的,当时的神兽一族,便为上古神族的坐骑。天帝不允其亲姐同魔界梦魔之事,竟也用了今日门者寺用出来的异阵,行了逆天之事,以神兽族的神元为祭,转为自身的术法,从而使得自身强大过梦魔这个上古之魔。
  不伦之情本就违背天道。一方有意一方无意,注定之后的结局。
  门者寺自那时而生,后梦魔得天帝保证,前去铲除。不料,门者寺当时并非万恶,万恶之人乃是那扮猪吃老虎的亲家小舅子。梦魔伤于门者寺,却是死于妻子亲弟之手,而非门者寺三人。之后那神女尺素,下落不明,便只留下一个孤女。
  ……
  苏稚跑到阵前,花了好些时间提气。
  “二哥!阵法不能成的,莫要一错再错了。”她不能由着秦艽去死,也不能够由着白覃继续如此。门者寺中,她劝不动大哥青极,也算不动三个玄三,唯有二哥,可以一试。
  白覃眼中是有动容的,瞧着她身上的玄铁之脉,诘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说了,事成之后,会回去接你。”
  苏稚猛地摇头。她如何来到这里的一点儿也不重要。
  “二哥,放过秦艽,好不好?阿稚求你了……”
  他眼中的光彩忽然黯淡下去。原又是为了秦艽。
  这个女人当真是养不熟的,像一只吃里扒外的狗,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叫人失望!
  此刻正是门者寺三人心神不定的时候,此时出击,最合适不过。元祝与扶修相视一眼,心底了然。再看魔君,他偏头一望二人,微微点头。
  一块硬骨头,即便难啃,也得咬下来。
  元祝与扶修半损之身,对面是谁都难有胜算。魔君容得一想,便自己挑了最难对付的青极对阵。
  青极迫于形势,退出阵外,同魔君在阵外缠斗。青极花了大半的术法在阵中,接下魔君的招数有些费劲儿。
  “你这小儿!我以为你不会插手除魔界之外的事。”
  “危及到魔界的事,本君当然要管。且,受先人之托,本君作为小辈,理当如此。”千翊指的是秦艽,青极明白的很。
  之后二人再无多话,一招一式出的迅疾无比,变化莫测。
  ……
  元祝那头落的下风乃是意料之中。他努力的去寻对阵之人身上的弱点,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放过。
  他得先寻出白覃功法的出处,再去破之,这其中,还得抵住白覃一发不可收拾的进攻,如何才能够去到孟漾身边。
  且不说阵法能不能成,这样子耗下去,他的漾儿,还能撑多久!?
  “嗯!”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元祝后退几步,忽得又从白覃左侧脚边滑过,直直向孟漾那头过去。
  大雨冲刷这孟漾苍白无比的小脸,从口鼻眼睛出淌出来的血,被雨水溶在一起,在她脸上化成淡粉的颜色,冲散过去。
  元祝便是阵中的外力,生生阻断了它。
  他揽了孟漾的腰,将人护在怀里。
  “漾儿!为夫来了,为夫来了……你醒醒,别睡、别睡啊……”
  白覃在几丈之外,反应过来,嗤笑一声。打不过,就用这样的手段,当真恶心透了。但看着元祝双手抱着秦艽,白覃忽得心起了兴趣,朝苏稚看去。
  那眼神,仿佛在说,快瞧瞧这一对狗男女。
  而苏稚确实是看到了。
  白覃道:“阿稚啊,看到了是什么感觉?快快告诉二哥,嗯?”
  苏稚转而看向白覃。她的二哥,已经疯魔了,不是当初的那人,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伪装。有些时候,她想想又觉得恍惚,眼前之人,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想,她这辈子是不会明白的了。
  她又听见白覃接着吼道,“阿稚啊!你想到了吗……他们是如何睡在一起的,他们是如何覆雨翻云的?你快想一下啊,就是你爱着的人,她同男人一起了。明白了吗!哈哈哈!”
  她声音不大,稳住身子回他,“我知道。”
  秦艽今生不止是有前世的记忆。即便是前世,也有很多事情是秦艽并不知道的,其中便包括她的喜欢。所以,秦艽既不知,又何来罪过呢。
  “你全都知道了现在!所以,你一定也狠她,是不是?那二哥替你杀了她,然后一辈子保护你。”白覃眼睛变了个模样,浑身散出怨戾之气。
  “二哥!你错了,真的……错了。”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想着让她好,让她快活,让她无忧么?得不到的,但只要她还在活着,还好好的在那里,不就足以安慰自己了嚒。苏稚起身,迈出步子,未几便是一个跑摔,跌进泥水中。她倒不是冲孟漾去的,是冲白覃。头一回,白覃没有起身去扶她,任由她在泥水中挣扎。
  脖颈和四肢都缚着他的玄铁之脉,苏稚现在应该很痛苦吧。他想着,忽然又笑了。痛苦就好,这样就不止是他一个人痛苦了。
  “二哥……收手吧,我们离开罢。去、去一个不会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放弃这个阵法,放弃所谓门、门者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