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宫女们服侍着安婳穿上精致漂亮的宫装,薄施脂粉,然后由钟灵素扶着,去了景韵帝所在的大殿前。
  大殿前,朝臣们全都面色肃穆的站着,焦急的看着景韵帝的殿内,越王说皇上有旨意,所以才把他们都叫了过来,他们都希望今日可以见皇上一面,知道皇上是否安好。
  墨亦池也在列,他看到安婳眸色微微一动。
  安婳知道他心里担心林宛柔,走过去道:“宛柔一切都好。”
  墨亦池轻轻点头,这里人多口杂,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只能简单道:“劳烦太子妃照顾了。”
  他说话间,抬眸看了看安婳手里的丝帕,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地面。
  安婳心里一动,手上松了松力气,丝帕便轻飘飘的掉到了地上。
  墨亦池弯腰,将丝帕捡起来,双手递还给安婳。
  安婳抬手接过来,将帕子重新拿在手里,然后若无其事的退回一边,全程两人再未多说一言。
  大长公主亦站在侧面的红墙前,安婳朝她轻轻颔首,问了一声好。
  大长公主含笑点了点头,苍老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柔和。
  安婳在她身旁站好,不动声色的将墨亦池刚刚偷偷塞到她手里的纸条放到怀中,心有些快的跳了两下,面上却一片淡定,让人看不出喜怒。
  过了一会儿,卫海棠也来了,一群宫女太监们簇拥着,脸上施了脂粉,穿金戴银,雍容华贵,虽然她的面色还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但看起来却精神奕奕,眉目张扬,唇边是志得意满的笑意,额头上疤痕的位置,她贴了花钿,让人看不出来那里带着耻辱的印记。
  今日,她的儿子即将登基,这是她多年以来最梦寐以求的时刻,自然心情极好。
  她终于要梦想成真,因为紫秀之死所带来的悲伤,也暂时消退,这会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以后她就是这后宫真正的主人,再也没有人能够忤逆她,所有让她觉得碍眼的人,她都要一一除掉。
  她将视线放在安婳的身上,森森一笑,她第一个便要杀了安婳。
  众人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祁叹和祁航才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祁叹先是看了一眼安婳,然后微微一笑,走上前,目光扫视众人,精神焕发的开口道:“父皇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不过大家放心,父皇要说的事,已经拟定诏书,这句宣读给大家听。”
  一名太监走上前,声音尖细的道:“众臣听旨。”
  大臣们微微皱眉,依次跪下听旨,安婳跟着众大臣跪下。
  太监展开诏书,朗朗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祁禹私德有亏,性格暴虐,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其品性断不可以承继帝位,不宜为君,告天下、宗庙、社稷,乃今日废除其太子之位。”
  众人皆惊,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安婳闻言大怒,心头火起,猛的站起身,厉声喝道:“祁叹,太子殿下做了何事,就能让父皇作出废太子之举?”
  祁叹眸色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罪臣祁禹在边关勾结大月国,偷偷给大月国传递消息,枉送我大祁子民的性命,此条罪状足以废除其太子之位,其他处罚,待他从边关回来,再做处置。”
  众臣们大惊,京城大门封闭,他们无法探知边关消息,难道太子殿下真的出卖大祁?
  安婳怒极,痛斥道:“大月国犯我国土,太子殿下立刻领兵出征,绝无半点私心,太子此时仍在边关奋勇杀敌,与大月国水火不容,岂容你如此诋毁?”
  祁叹声音不急不缓,“太子妃,本王知道你惊闻此事,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打击,本王刚得知消息时,亦心痛不已,父皇更是气的吐血,多日未起,直至今日才忍痛下旨废太子,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是我们拒绝接受就会变成假的。”
  他看着安婳,语带双关的道:“太子妃,你还是早日认清现实的好。”
  安婳冷笑,眸子里布着冰碴,“如果太子不顾生死的在战场上杀敌是勾结大月国,那么越王你呢?你将公主嫁过去,不但害得公主血溅当场,而且增长了大月国的气焰,给了敌军可乘之机,难不成你是故意为之?”
  在场的大臣的面色都变了变,微微抬头睽了睽祁叹的面色。
  越王将紫秀公主嫁去大月国和亲这件事,不但得不偿失,还丢尽了脸面。
  如今太子妃这么当众说出来,实在是让越王颜面无光,他们都替越王感到羞愧。
  第142章
  卫海棠面色大变, 天上乌云朵朵,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阴沉不定。
  紫秀是她疼爱多年的女儿, 当初她之所以同意把紫秀嫁去大月国和亲,是为了有正当的理由让大月国退兵, 也为了让祁叹立下大功, 那样景韵帝会将皇位传给祁叹,就变得顺理成章, 并且还可以增长祁叹在民间的声望,如果祁叹能够不费一兵一卒, 便令大月国退兵, 就可以显得比祁禹这个只会打仗的将军高明许多, 百姓们自然会知道祁叹的厉害之处,不再一味的称颂祁禹。
  这本来是一举多得的方法,所以她才在万般权衡之下,忍痛将紫秀送去和亲。
  可是万万没想到,大月国竟然公然毁约,让她的儿子变成了一个笑话,更害死了她的女儿, 让她的女儿客死异乡。
  她每每想起女儿枉死边关, 便心痛难当,安婳这般当众指责出来, 更让她心里大痛, 不自觉又想起了女儿当初离开时怨恨的目光。
  她转头看向安婳, 气得声音发颤:“你休得胡言!”
  “天理昭彰,我是否胡言,你心知肚明。”安婳眸波不兴的看着卫海棠冷声道。
  祁叹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他今日让安婳来,是让她来见证他的荣光的,而不是让她为了祁禹来跟他据理力争的。
  他的面色沉了沉,声音发冷,“紫秀是本王亲妹,本王怎会和大月国联手害她?紫秀和亲之事是本王失察,本王自会向父皇请罪。”
  安婳步步紧逼,“你与大月国勾结一事暂且不提,你说太子给大月国传递消息,可有证据?”
  祁叹目光微凉,看着安婳沉声道:“罪臣祁禹勾结敌国之事,已经证据确凿,太子妃无需多言,日后本王自当对外公布。”
  只要他登基为帝,伪造些所谓的证据,又有何难?
  祁叹深深看了安婳一眼,转头吩咐传旨的太监,“太子妃受刺激过度,不必理会,你继续宣读下一道圣旨。”
  “是。”太监恭敬的应下,低头拿出下一道圣旨。
  众臣再次跪下,安婳未跪,就那么站在原地,祁叹想要假传圣旨登基,她可以不管,静待祁禹回来再拨乱反正,但祁叹想要诬陷祁禹叛国,她定要抗争到底,祁禹如今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她绝不能让他忍受如此污名。
  太监站在石阶上,将圣旨展开,朗声念道:“朕受命于天,奉宗庙三十六年,承继大统以来,夙夜兢兢,后贤二皇子祁叹,仁孝礼仪,堪当大任,宜继皇帝位,择日登基,朕为太上皇,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祁叹跪在地上,嘴角微微扬起,“儿臣接旨。”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反应,这接连两道圣旨,一道比一道蹊跷,结合京城最近的变动,景韵帝又多日闭户不出,他们无法得见圣颜,由此可知此旨意必有问题,他们心中怀疑,却不敢抵抗,一时之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面色纠结。
  大臣里除了祁叹那一派的人跪拜接旨,剩下的大臣全都寂静无声,让安婳惊讶的是,就连李汉儒也没有开口,他身后的大臣们亦未发一言,面色沉静,不变喜怒。
  安婳不由心里惊疑,李文儿是祁叹的王妃,李汉儒不是应该支持祁叹的吗?
  祁叹接完旨意,卫海棠得意洋洋的抬起头,抬眸看到安婳未跪,不由怒从心起,眼神冰冷的厉声喝问:“太子妃为何不跪?”
  安婳看着她冰冷嗤笑,“并非父皇之旨,我为何要跪?”
  大臣们战战兢兢,低头跪在地上。
  卫海棠大怒:“太子妃是在质疑皇上的旨意不成?此处就在陛下的宫殿前,越王岂敢假传圣旨?如若此旨意有假,陛下早已出来澄清,何须太子妃在此多言?”
  安婳讥诮,毫不胆怯的回视着她,声音冰冷的扬声道:“只怕父皇想出来也出不来。”
  卫海棠面色猛沉,脸颊更黑,呼吸略急促了几分,“太子妃说话要注意分寸,你难道是在暗指越王逼宫?”
  安婳寸步不让,“是否逼宫,让我和各位大臣见一见父皇便可知晓。”
  她说着便开始抬脚往景韵帝所在的殿内走去,卫海棠立刻让护卫阻拦。
  护卫们立刻上前,抽出佩剑,指向安婳,刀剑横架于安婳的周身,银光闪闪,带着锐光。
  安婳丝毫不惧,提起裙摆一步一步登上汉白玉台阶,天上的太阳破出层层乌云,金色光芒照在她纤弱的身上,无瑕的面容如玉雕雪砌,迎着金光,更显姝色绝丽。
  卫海棠当即变了脸色,气的声音发颤,厉声怒吼:“你们给本宫杀了她!”
  护卫们手里的剑颤了颤,他们哪里敢真的杀了太子妃。
  墨亦池出列,扬声道:“太子妃身份贵重,岂是贵妃娘娘可杀的?”
  太子妃是正妃,贵妃说到底只是一个妾罢了。
  卫海棠气的面色发白,“太子都不是太子了,太子妃又有什么尊贵可言?一个平民而已,本宫如何杀不得?”
  “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自然由皇上说了算,臣亦有事禀报,想要求见皇上。”墨亦池上前一步,走至安婳身侧。
  安婳对墨亦池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着台下的众臣,扬声道:“可还有大人愿意与我同往?”
  大臣们闻言纷纷抬起头,心里不服祁叹又迫于权势的臣子们,看着台上金光中的安婳,心中不自觉燃起一股力量,一个女子尚能有如此勇气,他们身为国之栋梁为何不能?
  刹那间,一呼百应。
  墨相出列,沉声道:“老臣亦求见陛下。”
  他身后的臣子们亦纷纷出列,“臣等也要求见陛下。”
  重臣纷纷站了起来,应声附和。
  “太子与太子妃才是大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要废太子,臣等要听陛下一言!”
  “没有罪证,太子岂可说废就废!”
  “今日不见到陛下,我等便不走了。”
  ……
  只有李汉儒和祁叹那一派的人沉默不言。
  李汉儒和他身后的人一起置身事外的站着,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海棠瞠目惊怒,指着众人,手指气的发抖,咬牙道:“陛下圣旨已颁,你们为何不从?难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众人不为所动,扬声求见景韵帝,声音洪亮,依次跟在安婳身后,无惧环绕在周身的刀枪剑戟,一齐朝宫殿里走去,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卫海棠面色大变,怒不可遏的指着他们,“反了!都要反了不成!你们是陛下的臣子,还是祁禹的臣子!”
  安婳面色冷凝,“正因为是陛下的臣子,我等才要求见陛下。”
  卫海棠气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杀了安婳。
  祁叹目光阴沉的看着墨相和墨亦池,声音低沉的道:“墨少夫人就快生了,墨相和墨大人何必发如此大火?”
  他说着手轻轻抬起,宋懿带着大批将士立刻涌了上来,层层守卫在宫殿门口。
  卫海棠看向宋懿,指着安婳尖声大喊,“杀了她,把他们都杀了。”
  宋懿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安婳目光沉凉看着宋懿:“宋大人还要继续为虎作伥吗?你的父兄终身都在护卫百姓安危,我不知道父皇对你们家做过什么,但是我相信你的父兄之所以愿意上战场,不是为了父皇一人,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宋家世代英伟,宋大人却要将他们守护过的安稳一手破坏殆尽吗?”
  宋懿眸色漆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她沉默不言,却仍旧阻拦在景韵帝的宫门之前一动未动。
  安婳眼中漫过一丝失望,回头看向祁叹,“不见到父皇,我绝不认此旨意。”
  “父皇病体欠安,已经睡下,我绝不会让太子妃打扰父皇休息。”祁叹回视着她,目光里带着警告之味,“此圣旨乃是父皇亲口所喻,毋庸置疑。”
  安婳看了他一眼,走到传旨太监面前问:“既然越王殿下如此肯定,公公可否把圣旨给我一辩真假?”
  传旨太监紧张的看了一眼祁叹,面色惊怕,手紧紧的抓着圣旨不放。
  卫海棠走过来,瞪着安婳斥道:“圣旨岂是你一个女人说看就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