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他说着拿出一张按着手印的宗纸交给墨亦池,“墨大人,这是那两名刺客临死前交代的,已经按过手印了。”
  墨亦池接过来口供看了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们改口供说不是越王指使的?”
  严谨铭含笑道:“正是,在我的严刑逼供和循循善诱下,他们承认之前是在说谎,指使他们的人并非越王,也并没有什么幕后主使,他们不过是想临死拉个垫背的,全都只是普通的山匪。”
  严谨铭顿了一下,叹道:“可惜待我想仔细审问清楚的时候,他们竟咬舌自尽了,哎,实在是可惜,若是能审问出这伙贼匪的老巢就好了,臣必定会带兵亲自去把他们一锅端了,给王爷和王妃报仇。”
  他说的情真意切,安婳心里却在冷笑,刚才在牢狱里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现在犯人已死,一切全凭他一己之言,这认罪状的真假也无从辨别了。
  墨亦池捏着认罪状,脸色沉了又沉,但即使有再多疑点,犯人已死,无从查证了。
  严谨铭把认罪状收了回去,揣进怀里笑道:“王妃、墨大人,你们忙,下官先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他说完笑眯眯地拱了拱手,然后大步离去。
  墨亦池看着他的背影,怒甩衣袖,“这只老狐狸!”
  第76章
  墨亦池朝安婳拱手道:“是臣失职。”
  安婳摇头, “事发突然,怪不得你。”
  “今日之事是我监管不力, 算我亏欠王爷和王妃的,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王爷和王妃尽管开口。”
  安婳低头浅笑, “墨大人言重了,那我先回去了。”
  墨亦池出门相送,一直将安婳送到了马车上。
  安婳赶回王府时, 祁禹已经从宫中归来。
  安婳快步走至祁禹身侧, 急道:“那两名刺客死了。”
  祁禹面色不变,拉着她在桌边坐下, 给她倒了一杯茶, 温声道:“别急, 我已经知道了, 坐下慢慢说。”
  安婳低头喝了两口茶, 抬头问:“你如何知道的?”
  “严谨铭回宫中向父皇复命的时候, 我也在场, 他在朝中一直立场中立,我没料到他会帮着祁叹做事,这次是我疏忽了。”祁禹眸色沉沉道。
  “严谨铭是李汉儒的门生, 在帮祁叹做事的人是李汉儒,我怀疑卫贵妃想让祁叹娶李文儿, 所以李汉儒才会站在他们那一边。”
  安婳把祁叹去给李文儿贺生辰的事说了一遍。
  祁禹眼睛眯了眯, “如此便说的通了。”
  安婳抿了抿唇, 问:“如今该怎么办?”
  祁禹微笑道:“木已成舟,这次是我棋差一着,只能先这么算了。”
  安婳手指轻轻摩擦着杯侧,沉思道:“有了李汉儒的帮助,文官恐怕都会站在祁叹那边,以后卫贵妃更加不好对付了。”
  “那倒未必。”祁禹眸色深了深,神情却很轻松,“文官也并非都掌握在李汉儒的手中。”
  “此话怎讲?”
  “文臣中左相和右相本就面和心不和,李汉儒行事老派,并不愿意接受年轻人的新思想,还十分打压和他意见相左的文臣,所以朝中他的反对之声并不低,而且……”
  祁禹微微一笑,接着道:“祁叹和卫贵妃还不知道,父皇正想改革新政,首当其冲要整治的就是李汉儒,最重要的是……父皇刚刚把改革新政的事交给我处理。”
  安婳不由莞尔,整个人放松下来,“看来这次卫贵妃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祁禹挑眉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茶。
  安婳也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出心里的疑惑,“我还是不太相信祁叹会派人来杀我们,回想起来,姿柔当时惊恐的模样,不像装出来的,她既然是卫贵妃的人,卫贵妃要刺杀我们,不会不通知她里应外合。”
  祁禹眉头微蹙,“确实如此,但一时之间,除了祁叹也想不出还有谁想要杀我。”
  安婳蹙眉看着杯中的茶叶,思索起来,微微有些出神。
  祁禹温柔一笑,伸手揉了揉安婳的眉心:“别想了,把一切交给我处理,我娘子安心赚钱给我花就好了。”
  安婳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祁禹白嫩的侧脸,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一样,盈盈笑道:“那你贵不贵?若是太贵,我就不养了。”
  祁禹学着安婳以前的模样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比一百两还要便宜。”
  安婳轻抬起祁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娇声道:“唇红齿白、艳色绝世,不错……本娘子养了!”
  祁禹唔了一声,勾唇凑近,距离安婳一寸的距离停下,目光漆黑的盯着安婳的眸子,低声道:“我若是艳色绝世,那娘子便是蛾眉螓首,倾国倾城,乱我心扉。”
  安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脸颊一红,心剧烈的跳动了两下,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推远,慌忙站起身:“我、我先回屋休息了。”
  安婳提着裙摆跑远,祁禹坐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极好的弯了嘴角。
  刺杀的事就这样过去了,景韵帝的心中却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虽然证据已经消失,但景韵帝对祁叹的信任明显又低了几分,若此事真是巧合还好,如若不是,祁叹能如此快的接到消息并销毁证据,怎能不让景韵帝忌惮。
  祁禹正式进入朝堂,景韵帝自吐血后身体一直不太康健,他对祁禹越来越重视,交给他处理的政务也越来越多。
  祁禹如锐剑出鞘,锋芒毕露,大家这才意识到这位大殿下,不但在上战场能指挥万马千军,在朝堂上亦绝顶聪明,指挥有度,丝毫不逊色于二殿下,甚至文韬武略,更胜一筹。
  半月后,传来消息,卫贵妃以无子为由,将安瑶降为了侧室。
  冬桃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惊呼:“小姐,您和二小姐同时成婚,王爷会不会也用这个理由把您降了,然后扶恣柔做正室啊,如果王爷真的那样做,可就糟了!”
  冬梨语气难得带上了些严厉,低斥道:“乱说什么呢,咱们小姐的情况和二小姐的一样么?谁不知道咱们王爷外出打仗,一年未归。”
  冬桃急道:“只差一年的时间啊,如果一年后小姐还没怀上孩子怎么办法?小姐,您快点想想办法,让王爷来您房里,早日怀上孩子,以您的花容月貌,王爷必定经受不住诱惑。”
  安婳听着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由轻笑了一声,正想说话,祁禹走了进来,神色依旧淡漠冰冷,只是嘴角多了几分笑意,人也柔和了不少。
  他勾着唇角问:“你们想让你们家小姐怎么快些怀上孩子?”
  冬桃和冬梨一惊,连忙躬身给祁禹见礼。
  祁禹低笑了两声,摆手让冬桃和冬梨都下去了。
  安婳羞恼的瞪了祁禹一眼,“她们乱说的。”
  祁禹在桌边坐下,“哪有乱说?在我看来你这两个丫鬟,倒是随了主人一样聪明,那句‘王爷必定经受不住诱惑’就说的极对。”
  安婳脸颊一红,连忙换了话题,“王爷来所谓何事?”
  祁禹想起来此的原因,正色起来:“刚刚安府派人送来消息,说朱香蓉在回娘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遇刺身亡。”
  安婳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动作顿住。
  劫匪……哪里有那么多劫匪。
  她心里默然,眸色微沉,低叹道:“当年的知情人,又少了一个。”
  安婳不是未曾想过,把真相禀明景韵帝,让景韵帝审问朱香蓉,只是朱香蓉一己之言不足以扳倒卫贵妃,还需要更多证据,所以这些年安婳才一直留着朱香蓉,只等证据齐全一举扳倒卫贵妃。
  如今倒是被卫贵妃先下手了。
  安婳本以为当年卫贵妃没有杀朱香蓉灭口,就说明朱香蓉对她还有用处,没想到卫贵妃会突然出手,下手还毫不手软。
  安婳整理了一下情绪,和祁禹一起回了安将军府,府内处处挂着白绸,庭院寂静。
  大堂中央摆放着朱香蓉的棺柩,安将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有些哀动,安瑶跪在他面前不知哀求着什么。
  安止跪在朱香蓉的棺柩前,正往前面的铜盆里撒着冥纸,火光灼灼,他不时低头啜泣几声。
  安婳眸色一沉,见安止正在跪在杀母仇人的灵前,心头怒气上涌,走上前一把拽起安止,怒道:“不准跪!”
  安止没有准备,被她拽得一个踉跄,不由怔了怔,低声道:“姐,我知道换嫁的事是姨娘对不起你,可她已经死了,千错万错都过去了,你既然不想跪便别跪,但是你别管我了……”
  “闭嘴!”安婳怒瞪他一眼。
  安止第一次见姐姐发这么大的火,不由缩了缩脖子。
  安婳目光冰冷的看向朱香蓉的棺柩,如今杀母仇人就这么轻易死了,她不甘心。
  安将军站起身,朝祁禹拱了拱手,祁禹低声劝慰了他几句。
  安婳垂眸,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绷着脸走过去扶住安将军。
  安瑶不看祁禹也不看安婳,只继续跪地求安将军,“爹,你就让我娘按照正室的礼仪下葬吧,她为了这个家操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让她进安家祠堂吧,求您了,我现在已经被降为侧妃,若我娘至死都只是一名妾侍,我以后在越王府更没有办法立足了,您就当为我着想,瑶瑶求您了。”
  让朱香蓉和卫卿凝做平起平坐的正妻?
  安婳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面若冰霜,想也不想便厉声道:“不行!你想都别想!”
  安瑶不由心头火起,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安婳面前扬声道:“你凭什么不行!安婳!我娘照顾了你这么多年,她现在过世了,你就连一滴泪也不为她流,午夜梦回时,你就不怕良心不安吗?”
  安止连忙拉开安瑶,对安婳道:“姐,姨娘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确实不易,她已经死了,你别闹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安婳骤然打断他。
  安止被她看的一愣,忙收了声。
  安婳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安瑶,一步一步逼近,目光凛冽:“你娘照顾我?八岁那年我在水边被人推下水,十岁那年差点被疯狗咬伤毁容,十三岁那年,你娘的侍女染了天花,你娘把她派来照顾我,若非我命大次次都躲避了过去,恐怕早已死在你娘的手里了,我午夜梦回时良心不安?你娘活着的时候恐怕才是真正恶梦连连、夜怕恶鬼敲门!”
  一口气说完,安婳才觉得心口畅快了一些,因为太过激动,身子不由晃了下。
  祁禹在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听到她的话眸色愈发森冷。
  安止面色顿变,惊讶不已的张大了嘴巴,安将军脸上一瞬间血色全无,抖着唇问:“婳婳,你说的可是真的?”
  安瑶被安婳逼的跌坐在椅子上,面露惊慌,张口结舌,讷讷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胡说……你是因为换嫁的事,记恨我娘,所以趁着我娘过世,死无对证,想要冤枉她,我娘好可怜!不但无辜枉死,如今还要被你大闹灵堂!你实在是心肠歹毒,让她死也不能死的清静!”
  安瑶扑过去抱住安将军的腿,哭闹不止,“爹!您要为我娘做主啊!如今我娘不在了,只有爹爹你能给我做主了!您不能一味的偏袒于她!”
  安将军看着安婳,急忙再次追问:“婳婳,你刚才所说,可是真的?”
  安止仍惊的合不拢嘴,他一直以为虽然父亲常年不在家,但后母温柔,安家也算得上是祥和之家。
  安将军则一直认为朱香蓉虽然自私自利,却不敢苛待安婳。
  如今,安婳的一席话似打破平静水面的石块,难道一切都不如他们所想一般?
  第77章
  这时在安家伺候了很多年的宋嬷嬷, 突然上前跪了下来, “将军!小姐所说的都是真的,当年就是我发现朱姨娘派去伺候小姐的那个侍女患了天花。”
  宋嬷嬷指向一直跪在角落里、缩着身子的侍女翠儿, “不信您可以审问翠儿, 她以前是朱姨娘的贴身侍女, 还是朱姨娘的外甥女儿,朱姨娘做过什么, 她最清楚。”
  翠儿立刻跪了下来, 慌乱的连连摆手:“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安将军看向她, 厉声道:“说!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