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那男人是怎么回事?”那口气真坏得不得了。
  欧韵致一呆,根本完全地不知所谓,说:“谁?”
  周世礼已怒气冲冲地回答:“还有谁?那个姓裴的!”
  怎能不在意?还是太在意。他试过很多次了,叫自己一定放弃,可还是放不下,怎么也放不下!
  她在电话那头挣扎了好久,才道:“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隔着重重的楼台,他看不见她眼中的泪,但只这一句话,已经足够叫他平静下来。
  他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些许的抚慰,理智也重新回到了脑子里。
  很长的一段沉默之后,他突然说:“循循,万事要谋定而后动,手上要有雄兵,才好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心有杀机却手无利刃,最容易将自己陷入被动,并招致危机,你明白吗?”
  当然,欧韵致怎么会不明白?任凭他再怎么生气伤心,可还是舍不得她。听到她的一点点不好,就眼巴巴地赶过来助阵。因为她与女儿的生疏,立时地就心疼起来,苦心孤诣地帮她同女儿交流……而现下,不过只因她的一句“喜欢”而已,他又立时地举手投降,一心一意地帮她谋划起来。
  欧韵致的心上又是感动又是心酸,不由得热泪盈眶。
  周世礼半晌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问道:“你在听吗?”
  欧韵致强忍着眼泪答:“知道了。”平静了一会儿,忽然也想起什么似的问他:“那你呢?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这下子轮到周世礼一头雾水了,不明所以地问:“什么?”
  她语气明显地不高兴起来,酸溜溜地道:“那女人是谁?”
  周世礼冷不防呼吸一滞,才道:“你介意?”语气当然也是酸涩的。
  欧韵致简直都快要发起怒来,气势汹汹地道:“当然。明珠若然要找继母,我当然的有权过问。”
  他不说话了,而她此话一出,自己也察觉失言。如若他周世礼将来确实是另娶,又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她一想到这里,整颗心都酸涩起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世礼,我其实并不想你给明珠找继母……”
  “我不需要你来迎,你只需要站在原地等我,我会自己一步步地走回来……”
  “你等我,好不好?”
  他心脏瞬间就被击中了。
  脑中蓦地想起了那句话,他说:“循循,你可知我胸中最大的憾事是什么?”
  ——“是没能从周家的大门口,把你隆而重之地迎进来!”
  心脏刹那被无穷无尽的酸涩痛楚所包围。她不知这些日子以来他有多后悔,后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和所爱的人,所以才迫得她不得不自己站起来,孤军作战。而今细想起来,她又有什么错呢?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便他,到了今日仍不能稍稍原谅那些人甚而父亲对母亲的伤害,又何况她?
  韵致是那样年轻而重感情,眼看着母亲为了救她而死,又怎能释怀?换了他,只怕也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他其实还是舍不得责怪她。
  因为深爱,所以总能找到借口原谅。
  他右手紧紧紧紧地握住电话,对住空气,语气坚定地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小裴是个炮灰,讨喜的、可怜的炮灰。
  怎么都不撒花?我写崩了??????
  ☆、第79章
  欧韵致并非唯一一个察觉自己被跟踪的人。
  天色才刚放亮,当她登上那辆低调的丰田轿车,出得家门,转过几个路口,即听保镖从对讲机里报告:“欧小姐,我们被人跟踪了……”
  欧韵致对此并不感到吃惊。
  现今的翟家内斗越来越激烈,虽不过只是个空架子,但她欧韵致仍是翟氏王国名义上的掌舵人,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许多人的命运。
  翟九楼和翟九城当然的不会放心她。
  岑叶爱及翟从嘉母子也不会例外。
  她根本连头都不抬,一面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一面淡淡吩咐道:“知道了。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再跟了。”
  保镖闻言称“是”,一直紧随在后的车辆忽然间减速,蓦地一个急转弯,大咧咧地横在了空旷的山道上……
  几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对方云淡风轻地回报说:“搞掂了。您放心,他们至少好几个月下不了床。”
  欧韵致微微点头。
  此时才刚破晓,天色还没全亮,山上的风有一些凉。黑色的丰田车在寂静的半山腰上停下,欧韵致下了车,独自往山上走去。
  一身运动打扮的周世礼亦刚刚晨跑完毕,正站在山顶的凉亭里等着她。
  他们有好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处过了。此时终于碰面,彼此的心上都是既欢喜又酸涩。
  他打量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不赞同地蹙了蹙眉头问:“怎么不多穿点儿?”
  欧韵致有一点儿撒娇似地回答:“我不冷……”
  凉凉的山风将她黑亮的发丝吹乱了,他立在她面前抬手一遍遍地帮她梳理,目光却紧紧地锁住她的脸,仿佛几辈子没有见过一样。她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酸异常,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道:“世礼,我想你……”
  周世礼心上的那一点坚持忽然就崩塌了。
  他有他的自尊和骄傲。
  尊贵伟岸如周世礼,不会允许自己和心爱的女人苟且偷欢。只因越深爱,越珍视。可是当她如是伏在他胸膛温柔地说出“我想你”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紧紧地回抱住她,涩然道:“我也想你……”是很想、很想、非常想。
  她眼泪纷纷如雨,胸中愧疚非常,脸蛋紧紧地贴在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上,哽咽道:“对不起……”
  周世礼有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想说“没关系”,因为真的有关系。想起她离家那日,他有多么伤心,多么恐慌,以为自己就此失去她了,几乎伤心欲绝。
  他用力地紧了紧自己的胳膊道:“你是对不起我……”他忍不住地控诉说,“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放弃我们呢?你不要我,难道也不要女儿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和明珠会有多伤心?”
  欧韵致的眼泪一下子落得更凶了,羞愧异常地扯着他的衣襟道:“我知道……”
  但周世礼的胸中仍然有气。他气势汹汹地板住了脸教训说:“还好你迷途知返,否则的话我定然要恨你一辈子……”
  欧韵致的嘴巴无意识地撇了撇,一瞬间又要哭了。
  与他在一起,她仿佛变成了小孩子,一点点儿委屈都感到难以忍受。她伸出双手紧紧地吊牢他的脖颈,撒着娇:“不要……”踮起脚尖来温柔地亲吻他。
  他又怎么还能狠得下心?
  回答她的是更深更为热烈的亲吻。
  两人在黎明前的山顶上待了好一会儿,说了好多话,分离那样久,的确有太多的话想说,直到山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太阳冉冉升起,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临别的时候他千叮万嘱:“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记得多带些人……”她的那些叔伯兄弟各个如狼似虎,谁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欧韵致闻言乖乖点头,明明都已经走出去了,却又返回来,小鸟般地投进他怀里。
  周世礼很少见她这般乖巧的模样,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问:“怕不怕?”
  其实她根本不怕,但是她现在“迷途知返”,知道男人是要靠哄的,所以娇憨地在他耳边道:“有你在,我不怕……”
  周世礼还怎能不心软?看着这样的她,连多生一分钟的气都舍不得。
  他目送着欧韵致下山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的确是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一切根本就尽在欧韵致的掌握。
  在付远江的逼宫事件发生以后,揽权心切的翟九楼借机把翟九城给训了一通。教训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循循再怎么讲都是我们翟家的掌舵人,你怎能纵容下属在她面前如此放肆?”不仅如此,还决意将付远江撤职,转而提携自己属意的郑季鹏为营业部负责人。
  翟九城又岂会不知翟九楼这肚子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几乎立时就发起飙来,驳斥兄长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自己吃肉,还不许我们跟在后面喝汤?……”几句话将翟九楼也说得跳起来,兄弟俩你来我往,争执不下,最后还是欧韵致“大人不记小人过”,仍令付远江官任原职,郑季鹏则出任集团营业部一把手。
  付远江和郑季鹏之间的仇怨无疑是结下了,翟九楼同翟九城当然也不例外,其后的几个月里,在欧韵致刻意的纵容和扶植下,翟九楼同翟九城两派的斗争愈演愈烈。早些时日,当这同母的两兄弟还是盟友的时候,翟九城在他们的阵营里正充当着如同军师般的角色,论到笼络军心、招揽人才、手腕灵活,翟九城明显的要比其兄更胜一筹。翟九楼是了解自己的亲弟弟的,因而更是警惕设防。当翟九城开始逐步壮大己方的力量时,翟九楼立即毫不示弱地作出回应,以更为疯狂的姿态来扩张自己的领地。短短几个月间,翟九楼及翟九城两兄弟疯狂地要人要权,华贸集团总部近二十个部门被这两兄弟瓜分了大半,公司之内很快呈现出两虎相争的局面,“政变”的传闻一时间像长了翅膀一样席卷了整个翟氏。
  就连翟随云和翟随烟都没有放过这个分一杯羹的绝好机会,他们在翟九楼和翟九城那儿碰了钉子,于是将转而从个性“软弱”的欧韵致身上下手。而欧韵致也的确是“易于拿捏”的人,对她们要求均予以满足,不仅把她们的孩子分别安排在公司下属机构任职,还给了她们姐妹一定的礼遇……
  这些都让远在德国的翟九重感到异常担忧。他在气愤之余,时常打电话至公司探问消息。在最新一次的通话中他质问欧韵致究竟意欲何为,而欧韵致是这样回答他的:“ 爸爸,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的确,这个“灭亡”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太慢。
  首先出事的就是翟九楼手下分管公司人事工作的部门主管。这位翁主管年纪不算大,但因人长得潇洒出众,倒很有几段风流艳史。男人的花心风流很快就锻造出了一个真的猛士,这个猛士就是翁太太。结婚二十载,翁太太对于打击情敌、捉奸捉双这种事早已是做得驾轻就熟。原本她都以为自己要为家庭和丈夫“奋斗”终身了,谁知人到中年却枯木逢春,叫她遇到了个情投意合的对象。她正愁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从丈夫那里争得女儿的抚养权并狠狠地索一笔赡养费,这就找到了机会——不知是谁往她的邮箱发了一段内容十分劲爆的视频。
  翁太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克敌制胜的绝好机会,力求予丈夫狠狠地迎头一击,以消这二十年来所吞的龌龊气。战火从翁家的家庭内部一直燃烧到公司,围观的同事把人事部所在楼层围得满满,一名不明真相的路人在战斗中被一只尖利的高跟鞋击中,不幸负伤挂彩,此事影响之恶劣,性质之滑稽之荒唐,令欧韵致都忍不住地拍案而起,而翟九城则更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兄长的大好机会,在有关这位翁主管的处理会议上,翟九城一力主张严惩,于是,翁主管被解聘,灰溜溜地滚出了公司。
  ——奉劝诸看官千万不要小看女人。中国不是有句俗话说吗,“女人能顶半边天”!那么由此推断,这世上的麻烦至少有一半是由女人制造!
  翟九楼当晚回去就与妻子明言道:“老三现在跟我们根本不是一条心,你以后在弟妹面前讲话一定要当心点儿!”黄子琳立时地就敬佩起自己的英明神武来,欢快地抚掌赞同说:“我老早就提醒你了,你还偏不信……”
  这件事让翟九楼和翟九城之间的矛盾变得公开化。翟九楼开始通过手中的审计稽核部细致审计翟九城一党的账目开支,而翟九城也不甘示弱,积极地派人揭发翟九楼阵营里的**事件,一位负责公司投资及估价部的主管因此而落了马。
  连失两员大将,翟九楼怒不可遏,开始了他的反击。公司里整日刀光剑影,剑拔弩张,很快,公司开始重新洗牌。
  促使事件最终爆发的□□是设计部一名员工的突然死亡。在事件发生的当日下午,这名员工曾经受到部门主管的严厉训斥。这名主管的性格暴躁,对待员工素来尖刻,在公司内的名声很不好。这让他立时变得千夫所指,公司里人心浮动,家属更是不依不饶,集结了一干亲属在公司楼下闹事,还拉了横幅,上书“欧韵致偿命”,但很快有人指出欧韵致这个集团老板不过徒有虚名,于是矛头很快转向了翟九楼和涉事的主管。
  打击的对象锁定得如此精准,说没人捣鬼都不信。翟九楼被气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破口大骂,可笑的是这段台词竟被人录了音,发到了公司前台的邮箱里。于是翟九楼和翟九城彻底反目,据说两人到办公室办公前都要先检查下自己的办公室是否被装了探头及窃听器。
  公司的内部管理明显是出了很大的问题,华贸作为一个大型的上市公司,它的经营状况对本埠经济及股票市场会产生很大的影响。越来越多人质疑华贸高层的管理能力,欧韵致作为的公司负责人,自然首当其冲。来自社会各界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当港府也承受不住民意的压力,要求华贸对该员工的死亡作出说明,并对公司内务进行整顿时,欧韵致知道,机会来了。
  她在当天下午接到了周世礼的电话,他自信满满地告诉她说:“循循,收网的时候到了……”
  本部的大型集团总部几乎都设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区域,华贸及海乔的大楼其实相隔得不远,当欧韵致站在公司顶层的办公室里接起这通电话的时候,她从巨幅的落地窗外望出去,仿佛看到了对面大厦内周世礼模糊的身影。
  当天晚上,一封由集团董事会秘书发出的邮件飞至了华贸诸位董事的电子邮箱里。而欧韵致在晚间睡觉前则又接到了周世礼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问她:“欧董,明天早上的会议需要我也出席吗?”
  欧韵致根本是故意逗他,躺在床上笑道:“那要看你想不想来了,我不勉强你,周董。”
  周世礼闻言闷声笑,和她互相调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就不去了,否则的话,我怕这戏唱不起来……”
  欧韵致也正有此一虑,因而并不勉强他。可当她第二日早晨赶到公司的时候,仍然看到了他。其时公司大楼前被各式各样的名贵豪车堵得满满当当,欧韵致的车子连停车场都进不来,而大门口的守卫竟然视若无睹。她无奈只得下车步行穿过一排排的车子缝隙往大门走出去,周世礼则正好从那里出来。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无人注意到他的手在下头轻轻握了握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真的太忙了,这章有三分之一是我手写的,三分之一是我在公司出去旅游的路上写的,真是不容易啊!
  记得撒花哦!
  ☆、第80章
  如此重要的会议,周世礼居然再次缺席,这无疑让翟九楼及翟九城放松了下来。
  而事实上,据他们调查,周世礼同欧韵致的关系近来也的确不怎么样——毕竟是富可敌国的世家公子,周世礼有什么道理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整座森林——不止有一家媒体最近报道到了他与本城某女星过从甚密的消息。
  欧韵致无疑的不高兴。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多半都这么霸道,自己弃如敝履的东西也不准别人捡拾。据说欧韵致为此还同周世礼大吵了一架,惹得周世礼亦心生不快,差点儿没禁止她再登周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