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爹,老师不让我们随便编,她说只有亲身经历了,那写出来的作文才生动!”许家妮依旧不答应。
  “家妮,你听话,爹呢,就是插空儿回来一趟,这还得赶回去呢,你乖乖听话,不然爹生气了!”
  “爹,你还要走啊?”
  “嗯。”许大春不住地看手上戴的手表。
  许家妮心里冷笑,大概让你焦急的不是工作,而是隔壁村安寡妇家里黄淑芬在等你吧!
  “爹,小屋晚上睡觉可冷了,所以我想去城里,城里晚上一定不那么冷……”许家妮这话一说,许大春就急忙跟许老太说,“娘,妮子晚上睡觉冷,咋办?不然让她……”
  他没说完的话一定是让她到大屋来住。
  但许老太哪儿肯答应,她掉头就吩咐许二强跟许三利,“老二,老三,你俩别闲着,马上去院子里把那垛干柴弄到小院去,绝对不能让家妮晚上冷!老大,你看这样总成吧?”
  许大春一怔,知道娘这是不答应让家妮娘俩住到大屋这边,他也没法子,只好可怜巴巴地看许家妮,“妮子啊,你奶把冷的问题给你解决了……”
  许家妮从心底里鄙视这个男人。
  做人得孝顺,这是人都知道。
  但跟许大春这种不管青红皂白一味地相信许老太,哪怕是他很清楚他老娘对他亲生闺女苛刻,甚至虐待,他都一个字不提,这种愚孝,其实就是助纣为虐,这种人根本不配给自己当爹。
  许家妮咬咬唇,点头道,“好,我听爹的,爹你在外头辛苦工作,可一定得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了,妮子,你在家乖乖听你奶的话,知道吗?”许大春可能被许家妮的这话给感动了,眼底神情一黯,低了头,往外走。
  “妮子,快送送你爹,你爹啊,累着呢!”许老太见事情稳妥地解决了,一脸老褶子都笑开了。
  保住了老大的工作,就十拿九稳地保住了老大孝顺给她的钱,她不高兴是假的。
  “嗯,爹,您慢点走,路黑……”许家妮送出门口。
  许大春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来,“妮子,这个给你,想买啥买点……”
  他塞给妮子的是五块钱。
  “谢谢爹!”许家妮接了,不接白不接,接了也应该,谁让他是自己爹呢!
  “嗯,乖!”许大春伸手想要去摸许家妮的头,许家妮心底里本能存在一种对许大春的抵触,所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步,让他的手落了空,“唉!”许大春可能心里突生一些失落,所以重重叹息了一声,这才趁夜色走了。
  许家妮回到正屋。
  “哎呀,姥儿,大舅可真孝顺你啊,给你买了这些好东西……”槐花说着,就把那包桃心饼干拿起来了,这桃心饼干是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装着的,很是稀罕。
  “嗯,你大舅啊可是个好的……”许老太一脸的心满意足。
  “姥儿,这桃心饼干一定好吃……”春花跟荷花在一旁都流口水了。
  “看看你俩那小样儿,成,吃,拆开了吃吧,这可是你大舅给你们买的……”许老太笑嘻嘻地说道。
  “谁也不准动!”许家妮进来,把桃心饼干从槐花手里拿过去,装到包包里,而后眼神淡淡地看着许老太,“奶,我爹说这是给我捎的……”
  “这个……”许老太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臭丫头,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奶?你爹说这东西给你,那就不能给你奶尝尝啊?”一旁许芹儿见她仨闺女没吃上桃心饼干,气得冲许家妮就是一通瞪眼。
  “这桃心饼干若是我奶想吃,那没问题,我可以送给我奶,但想吃的好像不是我奶吧?”许家妮说着,拎着包包就往外走。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把 ……把那袋子饼干放下……”许芹儿从炕上跳到了地上,赤脚追到门口,一把扯住了许家妮。
  “奶,您说呢?”许家妮回头看着许老太。
  第16章 冤家路窄
  “芹儿,回来!东西是你大哥给妮子买的,就是妮子的,别人谁也不准动!”许老太从许家妮冷漠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不妙的端倪来,她身上很莫名地抖了一下,不觉移开了视线,不敢再跟许家妮对视。
  “娘,你干嘛总是顺着这个贱丫头啊!”许芹儿咋都没想到,她娘又站在了许家妮那边,气急败坏地喊着。
  “你闭嘴!看来真是我把你惯坏了!”许老太瞪眼睛了,许芹儿不得不松开拽着许家妮的手,气哼哼地回去了。
  “奶,我就知道我奶对我好!”许家妮笑了笑。
  “嗯,我的孙女我咋不疼!”许老太摆摆手,“行了,你去吧!”
  “嗯。”许家妮拎着包包出了门。
  回到小院,罗惠瑛见着那包包里的东西,眼泪哗地就涌出来了,“妮子,我就知道你爹不会不管你的,你爹他不是坏人……”
  这话把许家妮都给气得哭笑不得了,“妈,你能不能醒醒脑子啊,那个人他这是对我好吗?他这是想用这点东西阻止我去城里,他害怕我去了城里,他乡下有老婆闺女的事儿就败露了,那样他就不能混下去了,更不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唉,我知道,妮子,对于他许大春,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我只想,你不能没有爹,孩子没爹在外头是会受欺负的,妈忍耐了这样久,就是在等你长大,只要你长大了,能保护自己了,那我就可以离开老许家了,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憎恶!”罗惠瑛说着,眼底迸发出来的是一抹仇恨的光芒。
  许家妮终于明白了,原来她老妈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她之所以承受了老许家对她的一切,那都是因为自己!
  “可是,妈,你知道,你这样受着委屈给我保留一个家,对我真的是好事儿吗?那个人在城里跟那个女人过得逍遥自在,我们却在这里被人欺负……这种日子,我一天不想过,这种家跟那种爹我都不想要……”许家妮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外头有人喊了一声,“舅妈,妮子,姥儿说让你们过去吃饭……”
  竟是槐花。
  许家妮一怔,这槐花过来叫自己吃饭,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啊!
  她们娘俩一起到了正屋,老二媳妇吴秀荣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
  又是菜馍跟菜粥,不过,饭桌上多了一盘豆腐,豆腐先被切成块,再锅里放底油,把豆腐放进去小火慢慢煎得四面都焦黄,盛到碗里,然后再烧锅,锅里放入小葱段儿,姜丝,辣椒丝炝锅后,把煎好的豆腐都放入锅里,随同着一起加上咸盐跟酱油,大火烹出香味儿来,就可以出锅了。
  这种法子做出来的豆腐,香气四溢,入口又软又香,称得上比猪肉都好吃。
  “妮子,来,吃豆腐……”许老太亲自给许家妮往碗里夹了一块豆腐。
  “奶,您也吃……”许家妮一脸乖巧的笑。
  “嗯,还是我孙女给我老许家露脸啊,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咱们妮子明天就要代表学校去城里竞赛了,你们说说,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我们老许家祖上那可是出过秀才的,没想到啊,到了这一辈,妮子也读书有出息了,太好了,妮子,奶高兴啊,来,多吃点豆腐,这可是你爹捎回来的……”
  许老太这话让许家妮很意外,“奶,您咋知道的?”
  关于去城里竞赛的事儿,也就那天喝肉汤的时候听李朝阳说过,可今儿个放学的时候没听班主任周老师说起过啊?
  “是我告诉我姥儿的,妮子,我放学走的时候,你们班主任叫住我,让我把这消息带回来,说是让你明天一早去庙豇二道梁子哪儿等他,还有别个班的同学也一起在二道梁子汇合,然后集体坐车去城里……”
  槐花说道。
  “哦。”许家妮不得不信,因为之前李朝阳不就说了。
  可这周老师也太二虎了,咋能把这样重要的事儿忘记说了,还得让槐花捎信儿?幸亏槐花没以前那么坏了,不然她憋着不说,那自己不是就去不成了?
  她心里如此想着,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来那包桃心饼干,递给了春花跟荷花,“春花妹妹,你们吃吧!”
  “看看,看我乖孙女多听话,多懂事,妮子啊,我真是有福气才有你这样的孙女!”许老太这话说的许家妮没了胃口。
  这世上最会演戏的或许不是戏台上的那些角儿,而是她的奶许老太吧?
  吃完饭回到小院,罗惠瑛也是一脸的欢喜,“妮子,妈真为你高兴,你是妈的好闺女……”
  “妈,就是去比个赛,到底能不能拿到第一还不一定呢,您先别高兴太早了!”
  “就是拿不到第一,那我闺女也是最好的,一般人想去比赛还去不了呢?就你大姑那几个闺女,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学习一塌糊涂,谁会让她们去比赛啊?”罗惠瑛压低了嗓音说道。
  “妈,我去比赛说不定晚上回不来,您在家里要小心,别给他们欺负了!”许家妮不知道咋的,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她看看憔悴的老妈,心里越发不放心了。
  “我没事,惹不起我躲得起,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就不过去吃饭了%……”罗惠瑛说道。
  “那也成,反正那包包里有吃的,您尽管吃……”
  “不用啦,我有吃的,那是你爹买给你的……”
  “妈,你再这样说,我就把那包东西拿去丢了……”
  “好,妈听你的,我吃,我吃还不成吗?”罗惠瑛伸手揽过自家闺女,一脸幸福的笑容。
  随后收拾东西的时候,许家妮把柜子里的香蕉苹果拿出来,用一个布袋子装了,拎拎大概有十斤,十斤香蕉苹果能卖多少钱,她不知道,但她却很清楚的知道,她得赶紧赚钱,不然等明年考上了高中,她就得去城里上学,那个时候,让她把老妈一个人丢在老许家,那是咋都不成的,所以,她要攒钱,将来在城里租个房子,让老妈跟自己一起去。
  第二天早上,许家妮早早起来,背着装苹果的包,拿了纸笔就出门了。
  “妮子,你可一路走好啊!”槐花竟很意外也起得很早,看到许家妮出门,她追出门去喊着。
  许家妮想回头揍这丫一顿,说的那叫人话吗?
  啥叫一路走好啊!
  都活人送死人去埋葬的时候才会那么说,这货跟她说,简直是诅咒她。
  不过,她怕耽搁了时间,让周老师在二道梁子那里等,所以,她没理会槐花,迈开大步就出了村。
  二道梁子就在庙豇去城里的路上,距离庙豇学校不远,但是一个被两面青山遮蔽的狭长山谷,当初没修路之前,这山谷里常年长满了野草,甚至有野兽出没,村民们一般都不敢轻易去这二道梁子,后来解放后,这里开山修路,这山谷就被清理出来,公社派人在这里修了一条公路,直通城里。
  就是这样,每到晚上,这二道梁子路上就是一片死寂。
  哪怕是白天,这里也因为两边山壁的遮挡,常年不见日光,所以一进入二道梁子地界,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就让人有些发憷。
  许家妮背着十斤苹果一口气走到了二道梁子。
  这时东面天空升起了一道红日。
  她抬头看看头顶上的日头,再往二道梁子里头看看,似乎没人?按照这个点儿,周老师也该到了啊?
  蓦然,她心头窜起一抹不安的情绪,这消息是槐花传来的,槐花之前可没这样友好?难道……
  她正想着,忽然从二道梁子有人喊她,“许家妮,你到了吗?快点吧,咱们都要晚了。”
  是个男子的声音,但并不熟悉。
  “你是谁?”许家妮问。
  “我是初三二班的,咋,你还要查户口啊,快点吧,周老师跟鲍老师都早就来了,就差你了!”那个男子说道。
  “哦,好!”听他能准确地说出周老师跟鲍老师,许家妮全部的疑虑都打消了。她迈步走进了二道梁子,瞬时一股冷寒之意就袭遍了她的全身,不禁她打了一个寒颤,好冷!
  她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拐过了一道弯儿,然后她看到了两个人,是两个男的,就站在二道梁子的道口上,歪着脑袋,斜眼看着她,满脸的得意,“小丫头,你还挺狡猾的,咋,不肯过来?”
  “你们是谁?”许家妮知道坏事了。
  她转头就往回走。
  但身后从旁边的一棵树上跳下来一个人,也是个男的,不过这个人她可认识,是二狗子。
  “二狗子,你个混蛋,想干嘛?”许家妮见了这个险些骗了她老妈的男人,气得恨不能咬死他。
  “嘿嘿,老女人我没吃上,你这个小嫩芽吃起来感觉一定很好!来把,哥几个,把她给抓住了,装袋子里去,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享受享受这只嫩嫩的小羊羔!”二狗子一挥手,那边的两个男人也逼过来了,他们都狞笑着,在这冷风阵阵的山谷腹地里,许家妮感觉到了一种冷意在她四体百骸中迅疾就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