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但是冰川融化是很缓慢的过程吧?”阿三不解道,“建筑物不能搬走,但是政府可以带领人们搬迁到高原地带,总不可能一下子死这么多人……”
  从尸体的状态上来看, b市遭遇浩劫显然还没过几天,是发生在近期的事情, 而且十分突然, 突然到没有给人类任何准备的时间。
  “就算冰川在瞬间全部融化也不会变成这样,”梁显道,“b市怎么说也是身处内陆, 要蔓延到这里也需要时间,除非是一瞬间地貌发生改变,否则绝不会造成这样的灭城惨案。”
  秦力张了张嘴,他有些跟不上两人的思路,不知道说什么。
  他向来沉默寡言,也清楚自己脑袋跟不上这些聪明人,只要不被大家落下,安心做个执行者就好,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由那些聪明人去思考就好。他活得简单,也同样很轻松。
  可是现在,望着照片中熟悉的名胜古迹就这样被大水冲刷,他很难受,一想到有一天自己的世界也可能变成这样,就觉得头晕。
  “呕……”秦力靠着皮筏又吐了出来。
  “怎么还有水没有吐干净?”阿三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秦力,“喝点干净的水吧。”
  比起震惊的三人,谭砚的表情一直很平静。这样的惨状他已经见过太多,从最初的震惊不信变为现在的平静,末世越是凄惨就越是坚定他的决心,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世界也变成这样。
  相对照片,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几个正在成长的孩子身上,梁显是最早能够使用异能的,虽然还没有找到自己擅长的能力,不过以他的聪慧不必太担心。阿三慢些,但他早就毕业,实战多年,反应速度虽不及梁显,却更加了解自己的力量,很快便发现自己擅长的领域。
  唯独秦力是三人中最差的,无论经历、智商都比不上另外两人,很多时候在听梁显讲理论时都与谭砚一起一头雾水。
  现在更是身体不适……
  谭砚见秦力脸色苍白,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他在发烧。”
  阿三与梁显心一惊,他们刚刚都是从泡过尸体的水中爬出来的,梁显有异能,阿三水性好,秦力呛的水是最多的。
  “不会吧……”阿三心中闪过最糟糕的猜测,连忙让秦力平躺在皮筏上,拿出体温计。
  39.5,以成年人的体质来说,秦力这个体温已经到了警戒线上了。
  他躺在皮筏上,气息越来越沉重,梁显连忙翻包,他们这一次出门也带了不少急救药品,从血浆到抗生素应有尽有。秦力这种情况需要尽快退烧以及注射链霉素,链霉素是治疗各种鼠疫的特效药,可是他们携带的抗生素中,只有常用的青霉素和红霉素类抗生素,没有链霉素。
  “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梁显没有犹豫,直接将过敏反应人群较少的红霉素以及退烧药给秦力推了一针,“我们没有输液的条件,只能肌肉注射,但是这样效果并不好。”
  一瓶静脉注射药剂剂量非常大,他们根本没有携带,但是秦力这种情况,需要尽快抢救。
  “他小时候应该已经注射过疫苗,怎么还会感染?”阿三不解道。
  “要么是没有注射,要么就是病毒在传播过程中发生了变异,”梁显凝重道,“如果这里是平行世界,我们身边这些漂浮的尸体应该也都注射过疫苗,为什么同样死于黑死病。”
  “要尽快回去。”谭砚脸色凝重道,“否则秦力撑不下去。”
  他们这次的任务虽然是尽可能接触异世界的人,分析异世界空气、土壤、水源的成分,其实需要在异世界停留一段时间。但秦力一进入就感染了疫病,如果不马上治疗,错过最佳治疗期,会有性命危险。
  “回去。”阿三与梁显同时做出决定,“出口在哪里?”
  谭砚感应了一下,指了指远处,梁显立刻催动水流,皮筏慢慢移动起来。
  “太慢了!”阿三道,“我对水感觉比较好,我试试。”
  他说完便将手掌放在水中,水流突然疾速地动起来,推动着他们的皮筏几乎是以快艇的速度向谭砚所指的方向驶去。而在移动的同时,皮筏周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气流在保护着他们,速度这么快,皮筏却没有丝毫颠簸,也没有水溅到他们身上。
  梁显:“……”
  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真让人羡慕。
  可阿三终究是刚刚掌握异能,还不够熟练。才行驶了半个小时就脸色苍白,冷汗大滴大滴从额头上滑下,他艰难地问道:“还、还有多久……”
  “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谭砚道,“你休息吧,我来。”
  他看看秦力,刚刚注射了抗生素和退烧药的秦力看起来好一点,但是脸很红,眉头紧皱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可是这一次,主要是锻炼我们的力量,不然还是梁显……”阿三还在坚持。
  “胡闹!”一向好脾气的谭砚怒道,“锻炼是在不危及你们性命的情况下,现在秦力生了病,难道还是锻炼的时候吗?”
  他一把将阿三按倒,水面上渐渐刮起了风。
  像之前世界保护住三人的防护罩一样,又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整个皮筏包裹住,水面上原本微弱的风越来越强,从一开始的微风,变为超过十级的狂风!
  此时他们在水面上的行驶速度已经达到100km/h,与驾车在平稳的陆地上行驶没什么区别。
  而在水上驾驶的好处是可以直线行驶,直接两点一线距离最短,不像陆地上的道路还存在绕行的可能性。
  这个速度已经相当快了,阿三松口气,直接瘫在皮筏上,与秦力并排躺着,让梁显不得不同时照顾两个人。
  与秦力不同的是,阿三没有感染疾病,他是异能使用过度,意识混乱,没有意识的作用,大脑中电子的状态是无序的,既存在又不存在,既无处不在又处处不在,这样的状态让阿三几乎要崩溃,他必须强迫自己凝神思考,才能不让混乱的意识将自己弄疯。
  梁显对阿三的状况还是很了解的,他学着谭砚的样子,将自己的手放在阿三的太阳穴上,试着用自己的意识帮助他重新捋顺自己的思绪,掌控意识。
  “呕……”阿三也吐了出来,而且还是直接吐在皮筏上。
  有防护罩保护,梁显没法将呕吐物清理出去,只能捏着鼻子帮阿三擦身。
  此时一道风吹过,将皮筏擦得干干净净,秽物直接被风卷入水中。
  梁显看了一眼谭砚,谭砚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似乎没有看他们这里,但就是发现了梁显的窘迫,还顺手帮了他们一把。
  望着谭砚的背影,梁显有些发急的心终于渐渐稳了下来。
  这个看起来与他们一样年轻的人,他的存在就好像定海神针一般伫立在每个人心中,只要有谭砚在,他们就无所畏惧。
  秦力的烧终于稍稍退下去一点,体温降到38度,阿三也不吐了,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梁显这才松口气,看看谭砚,深深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明明是第一个觉醒异能的,现在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别着急,”谭砚似乎发现了梁显的不甘,伸手摸摸他的头,“你还年轻,还在成长呢。”
  梁显直接握住谭砚的手,嘟囔道:“你不也和我们年级差不多,不要老摸的头,男人头女人腰不能摸不知道吗?”
  “女人腰肯定是不能摸的,”谭砚笑道,“要尊重女性啊,不能耍流氓。”
  “那男人头也是……”梁显攥着谭砚的手,话音突然顿住了。
  他双手几乎是抱住谭砚的手,摸了又摸,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失声。
  这时谭砚将手抽了回来,淡淡道:“老是捏什么,不就揉了你的头一下。”
  “谭砚,”梁显尽量控制自己,不让声音显得太过颤抖,“我一直忘了问个问题,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打过疫苗?”
  谭砚没回答,他只是微微侧身,背对着梁显坐好,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你的手很烫,应该不是使用异能过度的后遗症吧?”梁显继续问道。
  “我没事。”谭砚冷静道。
  梁显立刻从包里取出体温计,这是体外测温的,不需要谭砚夹在腋下,只是在他太阳穴处一测,梁显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心都凉了半截。
  41.7c。
  人的体温范围是35-42度,也有科学实验证明人最高可承受的体温是46度,但那是耐力测试,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你需要尽快退烧。”梁显从包里拿出药剂,“很快的,我就扎一针,你不用动。”
  “不行,”谭砚摇摇头,“不能用,用了后会让异能变弱。”
  常用的退烧药都有让人困倦的作用,像秦力,注射过退烧药后就很快睡着了,一般人服用后意志力强一些的倒是可以挺住不睡过去,可此时谭砚正集中精力使用意识力让他们往回走,怎么能犯困。
  “可是你……”梁显觉得血都凉了,这时谭砚要是生病,他们就真的完了。
  “没事的,”谭砚又伸手拍拍梁显的手,他的掌心烫得吓人,“再过一会儿就到了,等回到现实世界怎么治疗都可以,我能撑得住。”
  “但是……”梁显深知人体的承受程度,这个体温,谭砚现在应该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了。
  “这不算什么。”谭砚淡淡道。
  这真的不算什么,比起曾经的经历,区区发烧根本不是问题。谭砚曾在异世界受过重伤,也曾差点被其他生物寄生过,这点小病痛他能够撑过去。
  快到了,就快要到了。
  每一次进入异世界,谭砚的目标都十分明确。一进入“空洞”那个出口就在呼唤着他,他甚至闭眼都能够走到那里。
  按照梁显所说,这不是呼唤,而是现实世界有与他发生量子纠缠的墓碑存在。量子纠缠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不受时空的影响,哪怕是在宇宙的两端,哪怕是在两个世界都会持续着,没有比这更亲密的联系了。
  他会带大家回到现实世界的。
  谭砚呼吸有些困难,但身后的梁显在担心,他不能让他听出来喘息声。尽可能稳住呼吸,哪怕每一次吸入的空气不够也没关系。头有点晕,高热让他有些意识模糊,谭砚控制面前的气温,让额头上的气温好像被冰块镇住一样凉爽,靠着温度保持着清醒。
  一切都没关系,只要快点回去就好。
  “不要急,”谭砚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你忘了大脑拥有自我保护的力量,能够自愈吗?你们就是这样痊愈的,我的大脑活跃度比你们要高,就更不会有事了。”
  可是他们在自愈时是昏迷着的,大脑再强大,也没办法兼顾两头。谭砚现在一心返航,根本不可能使用意识力来恢复。
  更重要的是,疾病和受伤是两回事,受伤只要增强的愈合能力就能够恢复。可他们现在是病毒感染,如果不战胜体内的病毒,就算自愈能力再强,身体也会不断被病毒破坏。
  破坏、自愈,再破坏,再自愈……这样循环往复的痛苦,直到身体的免疫系统终于在一次次战斗中产生免疫细胞,彻底清除病毒,才能够恢复。要是没有撑到免疫系统胜利,就是死亡。
  这种痛苦,要怎样撑过去。
  “你以前进入异世界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吗?”梁显低声问道。
  谭砚为了安慰梁显,用尽可能轻松的声音说:“用英语说就是小case,我有过这样的经验,很快就会好的。”
  这种痛苦不是经验丰富就能熬过去的啊……
  梁显根本无法想象过去的谭砚一个人是怎样撑过去的。
  他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大家。
  就在梁显觉得他们的状况不能更糟糕时,皮筏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梁显怀疑谭砚已经挺不住失去意识,连忙跑过去测他的体温,却被谭砚一把按住。
  他面色凝重,望着前方漆黑的水面充满警惕。
  水面无比平静,但却让人感到危险,好像有什么海中巨兽蛰伏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梁显也察觉到危险,盯着海面低声道:“我们一路过来,好像没遇到过什么大型的水生物……”
  如果全球的水位上涨,平原变成海洋,那这并不是什么好事。附近海域没有类似鲨鱼一般的掠食者,就代表着……这里可能是更可怕的海兽的领域。
  在现实世界看海,会觉得一望无尽让人心旷神怡,蓝天白云碧蓝微波的海面仿佛可以包容世间一切。但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小充气皮筏,在黑色的海面上孤寂无助,此时的海水好像要将他们吞没。
  前方的怪兽等了一会,不见他们继续前进,忍耐不住慢慢浮出水面,一只看起来像鳄鱼般足有二十多米长的怪兽浮出水面,它大张着嘴,牙齿锐利且有倒钩,可怕的双颚让人毫不怀疑它的咬合力能够将猎物拦腰咬断。
  梁显立刻举起枪,但他怀疑这种武器可能不会对眼前的怪兽产生太大伤害,这种小伤口可能只会对让它疼痛并且展现出更强的攻击力。
  怪兽有一半身体还沉浸在水中,让人无法看到它的全貌。梁显试着用意识去观测,“看”到了它潜藏在水面下的部位,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沧龙……”他喃喃道,“白垩纪时期的海中霸主,已经灭绝的沧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渺小的人类在面对这样的怪兽时,才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弱小,在天地之威面前,人类是那么无力。
  他手中拿的已经是能够带出来的火力最猛的枪,但恐怕还是无法对沧龙造成致命伤害。这样的怪兽,除非是大规模的导弹,否则谁能保证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