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回到包间,傅西平嚷:“正好正好,来替我两把,下首歌是我的,我得唱。”
  柯礼拧了拧手腕,走过来,“行。”
  对面的安蓝侧过头,瞧了眼屏幕,“又是这首歌啊,西平你是不会唱别的吧。”
  唐其琛打出定乾坤的最后一张牌,头未抬,收了这把庄,瞄了眼数额,才微微靠后,姿态松了松。
  安蓝坐在沙发扶手边,挨着他很近,伏腰帮他数了数,“不错,西平的都赢过来了。”
  柯礼说:“他十有九输,不见怪。”
  唐其琛这才问他:“刚去哪儿了,这么久。”
  “碰见一个熟人。”柯礼拆了副新牌,说:“您也认识。”
  安蓝随口:“齐总吗?我来时碰见他了,还是他帮忙让我坐的专用电梯。”
  “不是。”柯礼洗好牌,切成两沓搁在桌中央,“是温小姐。”
  他说得平静自然,抬起头,撞上唐其琛也刚好抬起的眼睛,这双眼睛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凝神注视的时候,让人莫名犯怵。
  “哪个温小姐?”安蓝绽着笑问。
  柯礼没回答,没敢答,刚才那一眼教他怯了胆量。安蓝笑起来时牙白如贝:“姓温啊,挺特别的姓,诶,其琛,你以前是不是有个高中同学也姓温?”
  安蓝的美自成一派气质,本就背景显赫,又在娱乐圈磨了多年,毫无疑问的人上人。她情商高,拐着弯地问话,又不表现得太昭然。
  就在柯礼认为她的问题要不到答案时,唐其琛竟主动答:“一个有过工作联系的人。”
  “业务员啊?”
  “嗯。”唐其琛转了话题,问她:“你最近碰到事了?”
  安蓝也不隐瞒,略起烦心,“是的喽,明年年初戛纳影展的开幕参展影片,总局报上去的名额。女主角迟迟没定,竞争得厉害。”
  唐其琛没再说话,只吩咐柯礼切牌。
  傅西平唱完歌又过来了,瞧了眼筹码,按住柯礼直呼呼:“你打你打,你手气比我好多了。”
  一桌人都是嘴皮子热闹的,气氛很是轻松。唐其琛偶尔弯起嘴角,面色也是淡然沉静的。又过一会,他看了看时间,对安蓝说:“不早了,让邹琳来接你。”
  安蓝说:“还早呢,我再玩会儿。”
  柯礼顺着老板的话,笑着说:“再晚点,人就多了,出门容易被粉丝认出来。”
  安蓝坚持:“我想再玩一会儿。”
  唐其琛侧过头,看着她。
  安蓝眼神放软,声音放软,“就一会儿好不好?”
  几秒对视,唐其琛视线重回牌桌,挑了个连顺打出去。
  “好。”
  温以宁那边的饭局还在继续,以前也不是没和媒体圈的领导吃过饭,这种体制内的还是有分寸,场面话说几句就完事儿。但今晚高明朗是个能作的主,文雅更是个见风使舵的,仗着身份让温以宁作陪,酒水无尽头。
  后来真扛不住了,温以宁去洗手间吐了一回,颤着身子一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文雅。文雅喜爱穿红裙抹浓妆,丰满高挑人间尤物。她酒气熏天,笑着问:“吐了啊?”
  温以宁拣了纸巾擦手,看她一眼打算绕过去。
  文雅拦住她,“当初我怎么看走了眼,你一打杂的临时工竟然能带团队,够本事的啊。不过现在来看,我还是没看走眼。”
  温以宁和她站得近,香水酒水混在一块格外烈。她忍住不适,笑得四平八稳,“那恭喜你,你眼光好。”
  文雅最烦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借酒发气:“你就给我拿劲儿,你一外地来的,没背景没关系,真把自己当角色了。”
  温以宁点点头,“你说得是,你有高总,高总一直把你当角色,我怎么比得上你。”
  文雅表情愈发尖锐,久久不语,最后讪讪一笑,放松地拢了拢耳边碎发,凑近了,“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就你身上这股劲儿。装什么呢?斗什么呢?你横竖就一个输字。”
  末了,七分醉的文雅用上海话不怎么文雅地骂了一句,而后扬长而去。
  温以宁隔了一会才回到饭局。她补了妆,很有精气神,落座的时候款款微笑。高明朗和新闻中心的主任已经喝高了,只差没当场拜把子。他醉红了眼睛,指着温以宁,大着舌头问:“懂不懂规矩,离开这么久。”
  这话重,一桌的人都看过来。
  她说:“去洗手间了。”
  高明朗也不知哪儿来的气,桌子一拍,“还敢回嘴!”
  气氛偏了轨,主任深谙领导艺术,笑眯眯地打圆场:“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小温,小温是吧,敬你领导一杯酒认个错。”
  这话明面上是帮衬高明朗,其实还是帮温以宁解围。温以宁也懂拾阶而下,大大方方地伸手拿茅台。
  高明朗情绪变化无常,很受用,便又嘻嘻哈哈地笑得满脸褶,“不喝这种。”手指对着右边的一个电视台小主管,说:“你俩晚上聊得挺投机啊,你俩喝,巩固一下感情。”
  被点名的男人推波助兴,当然乐意,“行嘞,高总您发话,怎么个喝法?”
  高明朗说:“来个交杯。”
  先是短暂安静,几秒之后,起哄声掀天:“喔哦!!”
  温以宁始终坐在那儿,拿茅台的动作不停,拧盖儿,轻轻搁在面前,又伸手去够了一个新杯,和自己的齐齐整整放一起。倒酒,满杯,堪堪盖住杯口还溢满几滴出来,诚意十足。
  高明朗叼着烟,烟雾缭绕,眯缝着双眼尚算满意。温以宁抬头,对众人莞尔一笑,这一笑,笑得唇红齿白,笑得玲珑初开。
  她站起身,左右手各端一杯酒,从从容容地走到高明朗和文雅座位后,微微弯腰,嘴唇贴着高明朗的耳畔,风情种种道:“高总,这些年啊,我呢年轻不懂事儿,多有得罪您多包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