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这次江砚没有陪着李煦川继续面对府衙的官员,按住李煦川的肩膀道,你该学会自己承担赞誉或者诋毁。
  先生要去哪儿?李煦川见江砚要离开,立马从对话中抽离,专心的看着江砚。
  回去休息一会,我在卧房等你说说感受。江砚嘴唇有些苍白,揉了把李煦川的脑袋转身就走了。
  前脚踏入房门,后脚江砚便顺着墙滑坐下去了。
  宿主!系统焦急道。
  没事。江砚缓了几口气撑着爬起来,解开黏在身上的衣裳。
  这时门开了,李煦川根本没有乖乖的留下接受官员的道谢,而是简答说了几句,就跟着江砚后头回来了。
  不过江砚因为疼痛,感官都弱化了,所以并没有发现。
  李煦川没想到看门便看见的是这一幕。
  入目是大片的淤青,侧腰和小腹上全是,在白皙精瘦的腰身对比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被,被砸的?在水里?李煦川说话都不利索了,目光闪动,懊恼的拽着头发,在原地踱步。
  都是我,都怪我,要是我早发现堤坝要崩,如果我留在房间,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李煦川沉浸在自责里,眼中带着痛苦,不敢看江砚。
  心系百姓,不是错。江砚褪下上衣,里头都是小沙石,摩擦着皮肤着实不舒服。
  不是!李煦川大喊一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奇怪的感情,他很焦躁,一些东西呼之欲出。
  先生,我不是为了百姓,我是为了你。
  我不知道这算什么,我很害怕这种感觉。
  当时李煦川清楚的看见岸上江砚的神情,随后就被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卷入了湖底。
  他害怕极了,面对死亡,他头一次表现出了恐惧,他不想失去得之不易的东西。
  他想要活着,活着去拥抱江砚。
  在洪水淹没他的那一刻,李煦川想起了从前被高繁推下河时的情景,水一样是刺骨的凉。
  也一样,这次会有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来救他。
  先生,我喜欢你!
  安静的卧房内,生涩的告白格外的刺耳,江砚要去拿架子上衣服的手一顿,转身看向李煦川。
  小人低垂着脑袋,泪水划过脸颊聚集在下巴处滴落,捶在身侧的手紧张的握拳,浑身都绷得笔直。
  你说什么?江砚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快速将衣服穿好,走到李煦川的面前,声音竟可能的轻柔问道,殿下,你知道刚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李煦川在江砚的话语中抬头,红彤彤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江砚,里头满是少年的倔强和明白心意后的痛苦。
  我知道,先生,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李煦川声音哽咽,胡乱的用衣袖擦了脸,在江砚的注视下,一点点解开自己的衣扣,直到少年单薄的上身露了出来。
  风吹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李煦川梗着脖子道,男子之间的事情我都知晓,先生。伸手要拽江砚的衣带,却被后者不留情面的躲开。
  出去!江砚和李煦川拉开距离。
  莫名其妙涌出来的怒气,不知道是因为李煦川坦白心意后,江砚觉得受到了侮辱,还是面对李煦川如此成熟的态度而感到生气。
  先生!李煦川上前,步步惊逼着江砚,若是先生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冒死救我?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对我百般爱戴?
  我也是人,面对这样的偏爱,我也会心动。
  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李煦川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怪异极了,先生是不是讨厌我了?
  江砚拽过架子上的毛巾,劈头盖脸的扔给李煦川,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指着门道,出去!
  不然就再也别见了。
  后面的话就如同凉水般,将李煦川最后的希望扑灭了,他冷着脸看着江砚,表情说不出的阴狠。
  是江砚未见过李煦川,也是真正的李煦川。
  生长在阴暗荆棘里的花儿,即使开放的再美丽,也是带着致命毒素的。
  透过铜镜,李煦川看见自己的表情,瞬间低垂下了脑袋,用额前的头发遮盖住了表情。
  拿过衣服穿好,不紧不慢的将毛巾叠整齐,放在了桌子上。
  李煦川快速收拾好情绪,仿佛刚才发狂似的人不是他般。
  学生先告退了。
  门被轻轻的关上,江砚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他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导致主角变成了这样。
  宿主,主角喜欢上你了。就连系统都不相信,三个世界了,为什么每次主角都会喜欢上江砚。
  江砚倒了杯水,猛地灌了下去,他现在有些无法理性的思考,所以决定暂时先不回答系统的问题。
  晚上江砚没出去吃晚膳,也没让人送进来,一个人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
  恍惚中听见了敲门声,反应了片刻才起身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地上放着托盘,里头是饭菜和一瓶药膏。
  大概是李煦川知道自己不想见他,所以将东西放下就走了。
  江砚环顾四周,准确的从拐角处看见了躲藏在墙后头的人,藏起来的李煦川永远会露出一片衣角来让他发现。
  关门的声音响起,李煦川瞧瞧探出脑袋,发现地上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时候,丧气的垂下了脑袋。
  看来这次先生是真的生他的气了,以往只要李煦川撒撒娇,示示好,江砚就会心软,可这一次看起来没那么简单了。
  李煦川眼神暗了下来,只要江砚还在朝中做官,那么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转身离去,李煦川看见了楼下正和掌柜商讨的军官,是今天拉着绳子的那位。
  李煦川走过去,那位军官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向其行礼道,参见六殿下。
  起来吧。李煦川稳重的托起军官行礼的手,将人虚扶起,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这次多亏了你,我和先生才会无恙,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末将纪志。名叫纪志的军官对李煦川的问话显得受宠若惊。
  李煦川的笑容带着几分江砚的影子,拍着纪志的胳膊道,起来吧,你的情本殿下记在心里了。
  纪志目送李煦川离去,觉得这位殿下完全不像之前表现出的无害和面对人群的无措。
  现在的感觉就像困着野兽的枷锁断裂了,这头野兽不再人畜无害,獠牙随时准备着露出。
  江砚躺在床上,腹部的淤青在隐痛,大概明天会更疼一些。
  脑海中是今天情形反复的回放,最后江砚爬起来,长吁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李煦川还是个孩子,他不过将依恋误认为了好感,时间会证明这种情感,在他意识到之前,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
  说完江砚被子一盖,不论系统怎么叫他,也不再开口。
  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系统听的。
  最后系统无奈道,宿主,我相信你的抉择,可如果你不开心了,我随时可以作为倾诉对象。
  第37章 危险的帝王 养孩心得(11)
  第二日大家整装准备回京城, 江砚坐在马车里,手指摩挲着柔软的毯子,听着周遭人来人往的嘈杂声。
  李煦川的声音有少年独有的清澈, 在人群中格外突出。
  我和先生一起的。李煦川被人拦下,带着他走向车队凭空多出来的一架马车。
  殿下,是江大人嘱咐在下的。下属抱拳道。
  李煦川目光在后头的马车上流连,抿唇片刻道,我知晓了。说罢大步朝着新准备的马车而去, 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
  而一直默默关注着的江砚猛地松了一口气,要是李煦川死缠烂打非要上来,江砚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有昨天那般决绝的态度。
  有了赈灾的粮饷, 府衙施粥,大肆修缮建筑,给流离失所的百姓一个暂时安顿的地方。
  路上肉眼可见的流民少了,天气也晴朗了不少, 少了重物,队伍行走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不要半个月就回到了京城。
  期间江砚不可避免的会和李煦川见面, 两人却都没说什么, 江砚单方面的无视了李煦川。
  李煦川很聪明, 在江砚还没消气的时候,呆在合适的距离, 保证自己能看见江砚,而不会惹到他。
  车队在皇城门口停了下来,江砚下车,李煦川也跟着下车,就站在离江砚不远处, 静静等待着江砚的下一步安排。
  安顿将士你比我熟悉。江砚侧身对纪志道,我和殿下先去面见陛下。
  江砚看了眼李煦川,示意他跟上。
  简单的一个眼神,就让李煦川内心欢呼雀跃,带着小跑的跟上江砚。
  到大殿的一路,李煦川都不敢和江砚说话,生怕言辞不当,又惹恼了先生。
  南方赈灾的事迹在他们回程的这段时间里,迅速传遍了整个炎王朝,百姓对六殿下赞不绝口,连带着陛下也一起夸赞上。
  今日陛下心情不错,最起码看见李煦川的时候,没有像往常的蹙眉或者冷着脸。
  你们的事迹朕听说了。李德祖面上已经出现了细碎的皱纹,皮肤在松弛,意味着陛下在一天天的衰老。
  江砚一撩衣摆跪下,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爱卿何罪之有啊?李德祖脸瞬间冷了下来。
  在江砚跪下的那一刻,李煦川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扶起江砚。
  在他的印象中江砚永远是背脊挺直的,他见父皇次数少,也没有在朝廷中向李英睿那样,有一官半职。
  所以并不习惯于跪拜,虽然知道跪君王乃是必须的,但看见自己心上人跪下,内心还是止不住的颤动。
  郝城大水那一夜,纵容六殿下救灾,导致殿下在洪水决堤之时被冲下河。江砚目光闪动,即使殿下不曾怪罪微臣,但微臣还是内心愧疚,辜负了陛下的托付。
  不是的!李煦川没想到江砚会这么说,为什么要把责任全都揽向自己,张口欲为其辩驳,却在看见江砚望向他的目光时,所有的话语梗在了喉咙里。
  扑通跪下道,父皇,是儿臣没有察觉堤坝已经摇摇欲坠,先生当时要处理很多的事情,跟先生没关系。
  大殿内安静了片刻,压抑的气氛蔓延开,压的人喘不过气。
  李德祖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终于开口道,此事却是情有可原,但江爱卿保护皇子不利是不争的事实。
  小惩大戒,罚俸三月,禁足半月。
  江砚赶在李煦川又要反驳之前开口,谢陛下隆恩。
  李德祖满意于江砚身为臣子的自觉,除此之外让他最为惊讶的便是李煦川了。
  没想到被自己忽略了这么久的孩子,竟也能有这般魄力偷摸着跟着赈灾队伍,还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让风向转向了自己。
  李德祖不得不多看一眼这位儿子,沉思片刻道,
  六皇子赈灾有功,朕看见了一位体谅民情的皇子,以后你就跟着你大哥一起上朝学习如何处理政事吧。
  谢父皇,儿臣定会不辜负父皇的期待。李煦川嘴上这么说这,心中却涩的厉害。
  从大殿内出来,李煦川就紧跟着江砚,直到远离了人群,李煦川一把拽住江砚的手腕,质问道,先生,你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是先生预算好的是吗?先生被禁足,而我要跟在李英睿身后。李煦川双目含上了泪水,这样,这样我就没有办法来找先生了,先生就如此不愿意见我?
  殿下。江砚叹息,李煦川握着他手腕的手很是用力,仿佛要将他骨头捏碎了般,你还小,有些感情分辨不清不是你的错,但纵容你如此,那便是身为老师的错了。
  所以先生要离开我,就为了让我认清自己的感情是不对的?李煦川握着江砚手腕渐渐松开,低声道,先生,你不能因为我的年龄,我的过去,而否定我的情感。
  说罢,李煦川甩袖而去,这次留下的是江砚站在原地。
  我错了吗?江砚呐呐道。
  不知道,人类的感情我不明白,那太过于复杂。系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如果感情像是一串数据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帮你。
  如果感情是一串数据,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直到李煦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江砚才抬步离去。
  *
  不用上早朝,江砚窝在府内也乐的清闲,有时候赖床能赖到中午才起来,起来后自己去厨房随便弄点小玩意出来,一天也就过去了。
  直到某天一个不速之客□□进来,让江砚再次头疼起来。
  高繁坐在墙头,对着江砚吹口哨,嘴里头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个墙角拔来了草。
  高小公子,墙高,摔下来将军会怪罪的。江砚眯起眼睛,迎着刺眼的阳光看去。
  这点高度对小爷来说不算什么。高繁利索的跳下来。
  也就一个月不见,高繁好像又长高了,也强壮了不少,不愧世代都是将军,这基因不从武可惜了。
  下官还在禁足期间江砚话还没说话,高繁一胳膊挎住了江砚的脖子,大大咧咧道,
  你禁足,关我来找你何事?又不是要带你出去,我想吃那凉牙的东西了,你赶紧给我做出来。
  江砚被迫拿出了那套工具,在高繁不客气的要求下,做出了一碗。
  小公子,你这样子,老将军知道吗?江砚抱臂靠在椅子上。
  你在讽刺我?高繁放下踩着凳子的脚,坐正道,我对一般人不这样,你该感到幸运。
  江砚没说话,低垂下眼睛笑了,像高繁这样的人,他还真是没见过。
  江大人,你赌赢了。高繁望着外头的植被,被烈日晒到了蔫巴,拉拢下了枝叶,李英睿知道当初自己瞧不上的人,突然追上了自己,以他高傲的性格,怕是会气疯吧。
  你觉得太子会对六殿下出手吗?江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