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但话说回来了,这两年,家家户户也养点鸡呀猪呀的,但也有人家不养,专等着年底队上杀猪分猪肉的,现在猪圈包给知青们了,就有问了的:“那咱们是不是就放开了,自己家想养啥就养啥?不、不割资本主义的小尾巴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抓阄
  周伯言一下就乐了,不过笑过之后也有点怅然。
  一场动荡,人们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啊!
  “大家伙放心,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周伯言虽不是顶天柱,可还是能顶一顶的!”
  有了周伯言的承诺,二队的队员自然更无顾忌,不过短短一周多时间,所有队员都签了合同,正式开始分地。
  只是这地到底有好有劣,哪块地在哪个地段,地肥地薄都会影响收成,到这个时候,自然没人发扬风格,主动说要分到那地薄的田。
  还是张队长了解自己的队员,直接说照老规矩——抓阄!好坏全凭手气,怨天怨地怨自己就是怨不到旁人和队上。
  为了公平起见,还特意请了周伯言来当见证人,事先就说好了,这分地不比之前分猪肉,分猪肉时你还能嫌自己的肉瘦了,嘀嘀咕咕的,可这回分地,谁抓到什么就是什么,要埋怨回家埋怨,自己怼天怼地都中,可不兴在大家伙面前说酸话惹人心里不痛快。
  这话一说出,王桂花先脸上发烫了。
  这事儿,她以前是做过的,不过做这事的那也不是只她自己一个,有什么好害臊的?
  到底还是把李富贵挤开,自己上了前。
  张队长直皱眉:“我说老李家的,这可是抓阄,你家男人呢?”
  王桂花笑嘻嘻地一掀眉毛:“我抓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打从去年那事发了之后,李富贵在家里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被王桂花挤开也说不出别的话,再说王桂花她自己还有个不会说的小心眼儿:死老头子上来,万一你姓张的再给我们家小鞋穿怎么办?
  上回孙燕住院时,王桂花就总觉得张队长扣得比医院里收的多,说不定就是对那件事心怀怨恨,借着这个机会坑她家一把了。
  王桂花那点小心思,张队长自然是猜不到,可是人家既然已经说了自己能当家,他也就不说别的,只说“过后可别赖着又要抽一次。”
  还真让张队长说准了,王桂花头回抽抽的地并不是上等地,当下脸就沉下来,嚷嚷着要再抽一次。
  可张队长有言在先,这次分地又关乎各家利益,哪怕她再嚷嚷,大家伙也不会依她,白胖妈挺身而出,几句话把王桂花怼得脸色发青,只能退回去不敢再说重抽的话。
  有了王桂花耍赖失败的前例,后头再抽阄就没人敢再耍滑头,抓着哪块地就是哪块。
  就像夏飞仙猜的那样,村里人人人都分了五亩地,不管是男是女,哪怕还在怀抱里的小娃娃都分了五亩地。
  这回王桂花倒有些得意了。
  年前才添了个孙子,再有,孙燕嫁进了李家也就算是二队的人,也分了五亩,这一下子就多得了十亩地,怎么会不得意?
  “哎哟,你是没瞧见王桂花那个脸,虽说抽到的地不是上等的,可是足足比别人家多了十亩呢!他家里人本来就多,得了三十亩地,不像咱娘俩,就十亩……当然,要多了咱娘俩也种不过来……”
  打从夏明慧回来,夏飞仙就一直没停了嘴:“你猜,周书记过来和我说啥?”
  说着话,夏飞仙还捂着嘴偷乐:“他说啊,我说的那些话,算是立了一功!还说啊,我提的建议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就说啊,这些都是我闺女告诉我的——你猜周书记怎么说?”
  夏明慧听得发呆:“娘,你真告诉周书记那些都是我的主意?”
  “那有什么?周书记都说了,我闺女那可是个人才!以后肯定能上大学,做个对社会有重大贡献的好青年!”
  “咳……”一口水呛到,夏明慧咳嗽着抹了下嘴巴,没好意思说这话听着真是怎么都觉得别扭。
  还重大贡献?好青年?上辈子都说这词儿时就没落到她身上过,等到后来更是没有人说了……
  摇了摇头,夏明慧笑道:“娘,人周书记就是客气客气……”
  “怎么就是客气客气了?那要只是客气,人周书记怎么没和别人客气呢?”夏飞仙撇了撇嘴角,又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闺女,你说咱种啥?咱家这回可是抓了个好阄,到秋天肯定是个大丰收!到时卖了粮,娘给你扯块的确良做裙子。”
  夏明慧笑眯眯地点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保守些:“娘,还是种春小麦吧!我看别家多半也是种小麦的。”
  要说以后二队种黄豆的也很多,因为胜利乡就建了个油厂,年年收黄豆也够胜利的农民赚了。
  而且不只是尔河本地,尔河的黄豆年年到秋都有外地的“老客”来收,远到四川、广州都有尔河的黄豆。
  除了黄豆,尔河的土豆也是出名的,还曾经创办了个“马铃薯节”,不过也没办几年就黄了摊子,但尔河的粉丝厂生产的土豆粉丝却卖得很好,整个黑省都算是名牌了。
  但现在,胜利的油厂没建,粮食市场也还没有开放,粉丝厂更是没影子,种黄豆、土豆这两种经济作物销路肯定是不行,还不如种春小麦,小麦是黑省传统粮食,国有粮库一直都在收,秋收后小麦直接送到粮库就能卖出去。
  还有一个,尔河朝鲜屯那边也有种水稻的,要说胜利二队这边靠着河,引水建水田也是可行的法子,但要建水田,工程也点大,也不是夏明慧一家的事,引水入田,得征得周围地主同意,现在又不知道在哪儿能拿到旱稻种子,所以种稻子这个也不大现实。
  想来想去,就只有种春小麦才最合实际,所以夏明慧直接就提了这个稳妥的建议。可以说只要老天开恩,那今年就肯定能赠到钱。
  夏飞仙也觉得这个好,从来整个队都是种春小麦的,这个还是有把握的。
  和夏家母女想的一样,胜利二队的人都是这么想的,登记种子名单时,都是登记的麦种,县里重视,到时候连种子都不用他们去县里种站去领,直接人家就用车送来。
  登记了麦种,又都急着约拖拉机耕地。
  到了春播的时候,早一天就赚一天,自然都想着早一天耕地。
  这个时候,李铁牛就突然成了香饽饽,虽说他只是个拖拉机手,可只要他实际操作时动动手脚,说不定就能早一天用上拖拉机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红火春天
  李富贵从来就没有把腰挺得这么直过,打从多少年前,他在胜利二队那就是窝囊人儿,甚至还没他老婆王桂花来得有存在感。
  从去年起,他更是被人唾弃的对象,就算是口口声声喊冤枉,也没谁信他冤枉,不只是背后说怪话,当着面也敢指指点点,他那一年,真是低着头做人,看谁都不敢直视,连说话都不敢高声。
  可现在却是不同了,人人都想和他儿子拉上话,不只是那些老娘们找他家老太婆说好话,连那些男人也对他客客气气的,见了面就先递烟,除了自家卷的旱烟,还有带过滤嘴的香烟,几天下来,他就觉得自己卷的那个旱烟真是没法抽下去了。
  不说走路带风,趾高气扬的,可李富贵是真觉得这些日子过得真是舒心极了,只可惜好事不长久,被奉承着没几天,那些凑到跟前说好话的人就散了。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张队长发了话,说是拖拉机要先可着家里劳力少的人家租,比如夏家、何家、杨家这样没男丁或是男丁少的人家。
  自然是有人不服气的,甚至还当着张队长的面说不公平,要不也抓阄决定先后得了。
  张队长脸一沉,直接就翻了脸:“你家是没男丁还是少男丁?一家好几个老爷们,那心眼儿怎么长得和针鼻似的?还比不上老娘们吧!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就没半点体恤之心?这种话你们也好意思往外说?让别个队怎么看咱们?”
  就有人嘀咕,说现在也不用计工分了,谁还怕张队长啊?
  这样的话还真有人附和,只不过没两天,就都消声了,是不计工分了,可送来的种子还有工具,什么时候分发,怎么个分发,还是得张队长作主,就算是包产到户,张队长的权力也没少半分。
  这么一来,那些原本已经对张队长有些疏忽的人又开始讨好张队长了。
  胜利二队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别个队的人个个都张望着,还有人特意跑来打听,有怀疑的,也有羡慕的,都想看看胜利二队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夏明慧可以想象得到,只要秋收时二队的队员赚到钱,别个队的人一定也会要求包产到户。
  或许,这一世,尔河包产到户的脚步会比前世更快。
  四月初,春耕开始,到中旬时,清明过后,春雨如期而至,春播开始,夏明慧特意请了春假,但两母女还是忙不过来。
  不过好在还有那些知青愿意充当雇工,就算体力不行,但也干了好几年农活,干得也是有模有样的。
  夏明慧更不用说,上一世也是干了一辈子农活,就算年纪还小,也是个干活小能手。
  像她这样年纪不大,在田里帮忙的也有不少,像白胖、李铁蛋他们也都是跟着下了地。
  其实农村学校到了春季和秋季农忙的时候都会放假,只是从前是计工分的,家里大人舍不得的时候不会让放假的孩子下地,一群孩子不过是在田埂地头玩耍,但现在就不行了,谁家都觉得缺人手,孩子也就下了地跟着一起干农活。
  就连平常不大干活的李玉华也被白玉凤带到了地里,李拴柱跟到地边上“啊啊”地又叫又跑,还是夏明慧看到这傻小子跑到自己家地头上了,喊住人拿了馒头给他吃,让他坐在地头上玩泥巴。
  整个春天,胜利二队一派热闹,大大小小忙得不可开交,只是这忙,却是越忙越开心,地里累得直捶腰,脸上却还是带着笑,人人都在憧憬着秋收时的美景,这个红火的春天,必定会带来一个红火的秋天。
  五月时,春雨绵绵,地里的麦苗冒出了尖尖,人人都看得一脸欢喜,走在街上,到处都能听到笑声。
  不过在这一片笑声时,也有人掩不住愁容。
  夏明慧大概是头一个留意到何海燕变化的人了,打从胡文轩走后,夏明慧只要见到何海燕,目光就忍不住往她肚子上溜,也知道这不好,可是总还是有点控制不住,只能自己掩饰着。
  五月初时,夏明慧就觉察出何海燕腰身变粗了,虽说何海燕刻意穿了宽松衣服,可夏明慧留意之下又怎么瞒得住?
  等到她碰到何海燕捂着嘴跑到道边哇哇吐时,就更肯定何海燕还是像前世一样有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上溜,何海燕扭过头来,看清是夏明慧,立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抹了抹嘴,站起身,穿过她身边时又横横地低喝:“要是敢到处乱说,我饶不了你。”
  夏明慧自然不会到处去说,但心里却暗自担忧何海燕会怎么做?要真还是走上前世的老路,可真是太令人心痛了。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的,屯子里的老娘们,闲着没事儿干时个个火眼金睛,没过几天,就有人凑在一处小声嘀咕。
  “看出来没?老何家那闺女,腰咋粗成那样了呢?”
  “胖了吧?可能这段日子干活累吃得多了呗!”
  “你那眼睛咋长的?那是吃多了吗?”刚说话的人就翻眼皮:“你看那腰,咱们谁没经过啊,这不一看就知道了?分明就是有了……”
  “呀,可不能乱讲话啊!老何家那姑娘可是黄花大闺女呢!没嫁人呢怎么会……”
  “唉哟,没嫁人怎么了?这娃儿是得结了婚才能有的?那谁家……”说了一半,那人捂着嘴笑了起来,虽然没说,却已经暗示了谁家是哪家。
  “小声、小声,别让人听着了……”
  “怕啥,她做得出咱还说不得?我早就说一个大姑娘家老往知青点跑就不是啥好事,看看,现在出事了吧?亏得咱们管得严……”
  “你是说是知青点的……”
  话没问完,就被人推了下,回过头看,可不就是何海燕。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几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咳嗽几声,又胡乱说些别的,你推我攘地散了。
  何海燕气得身子发抖,却没上前撕扯,可这样刻意低调却是压不下那些闲言碎语,到底还是让何家婶子听个正着,当时就和说坏话的女人扯在一处抓了个满脸花。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绝望如此
  好一场撕打,何家婶子也被对方抓伤了手脸,一路哭着回的家,看到何海燕迎上来,先是哭,又怔怔地看着她的腰腹,看完就上手打她。
  “妈、妈,你干咋?快住手啊……”何海燕平常在家里就是娇生惯养的,从来就没挨过打,更何况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形,自然不肯站着挨打。
  又是躲,又是用手推着追她的亲妈,一个不小心,倒是刚和人撕把一场的何婶一个没站稳,跌在地上。
  原本心里就是又憋气又委屈,何婶一脚跌倒在地,直接就开哭上了,何海燕站在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想过来扶妈又有点怕被打,正在犹豫,何大爷就进了屋,一眼看到坐在屋里地上的何婶,想也不想,一个巴掌含恨打在何海燕脸上。
  这一个巴掌下去,不只何海燕怔住,就连何婶都怔住了:“老、老头子啊……”
  何海燕被妈这一声惊醒,捂着脸,呜咽一声扭身就跑。
  何婶一看,也不赖地上哭了,爬起身就追:“海燕呀、海燕……”又回头推何大爷:“死老头子,你打她干啥?你看你,把闺女都打跑了!从小到大,咱啥时候对闺女伸过一根手指头啊?你怎么能……”
  “怎么能怎么能?”何大爷瞪眼掀眉毛,气横横地骂:“你怎么不问问你宝贝闺女,怎么能做出那么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儿?怎么能、怎么能——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