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昌阳长公主和蔡阳长公主是同母所出的姊妹没错,可是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你啊!”曹太后一眼就看出小女儿心里在想甚么了,她手掌在昌阳的手背上拍了拍,“女莹一个孩子,你还在乎这个?”说着曹太后转过头吩咐身后的女史,“将世子和少君们带到侯女那里。”
  说罢,她回过头来,“这下可放心了吧?”
  有这么多人在,再怎么样也不会担心自个女儿吃亏了。
  昌阳长公主吃吃笑,她倒在曹太后怀中,“还是阿母疼我。”
  “阿母不疼你们几个,还疼谁呢。”曹太后相当吃昌阳的这一套,她笑呵呵的抱住昌阳,昌阳长公主似乎想起甚么。
  “邓夫人今日向我问了阿萦的事。”其实在椒房殿中相看齐王主只有那么一段而已,只要齐王主不是身有残疾,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改动的可能。齐王主之事之后,昌阳长公主还和邓夫人说几句话。
  说实话昌阳长公主对这位邓夫人颇有好感,想到她话语里偶尔提起阿萦,她的笑容就多了几分深意。
  “……邓夫人?”曹太后对儿子的这些嫔御不甚关心,她只是关心孙子孙女。至于他们的生母,她基本上没怎么关心过。
  “嗯,邓夫人似乎有撮合阿萦和阿偃的意思。”在曹太后面前,昌阳长公主也不遮掩什么。
  “……这邓夫人还是有些心急了。”曹太后笑呵呵道,“孩子们都还小,再看看。”
  “嗯。”昌阳的想法和曹太后差不多,她躺在母亲的怀里,眉眼弯弯。
  **
  今日是十日一次的休沐日,皇帝也没有召见任何的臣属,他今日将三个皇子都召来,他膝下成活的皇子太少,干脆也将邓不疑召来。
  邓不疑的父亲当初是他的侍读,陪着他从小长大的,若不是当年齐国的那件事,恐怕如今位置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邓不疑坐在那里,位置和三个皇子差不到哪里去,这个也是皇帝让人安排的。
  皇帝坐在茵席上,考察面前几个孩子的功课,他不仅仅是天子,同时还是一个父亲。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赵夫人所出的大皇子刘康跪坐在茵席上,将老子里头的内容背诵出来。朝廷如今是一片的黄老,而皇太后给皇长子派来的师傅也是个黄老之徒。
  皇帝听着长子将老子一卷背诵完,点了点头,“无半点差错。”
  他对黄老并无多少兴趣,对着长子殷切的眼神,点了点头,算是给他一个肯定。
  刘偃坐在茵席上,觉得挺无聊,朝廷多用黄老之说,所以他也学。私下里邓夫人也没少让儿子在黄老上下功夫。
  邓夫人说是这么说,但是刘偃真的对那一套不怎么有兴趣,在他看来外头的鸟都比手里的那些竹简有趣。
  他偷偷的瞅了一眼那边的邓不疑,却见着邓不疑坐在那里,面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阿偃?”皇帝一转眼就看见刘偃在开小差,“你说说,‘夫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这话中的含义。”
  刘偃心里想的都是待会怎么和邓不疑四处去野,突然一下被皇帝点名,吓了一大跳。
  他身旁的皇三子刘博看了他一眼。
  “……”刘偃看着父亲的脸,心下紧张,不觉间将心中想法说出来,“臣觉得,这话不对。”
  “……如何不对?”皇帝听到这话,眉梢一扬,他身体完全靠在凭几上,“此话怎样?”
  “这争和不争,也要看旁人是谁,若是君子自当如此,可若是匈奴这样的,就没必要了。”刘偃说着挺直了脊背,其实这段时间他也听了不少关于边郡的事,说是雁门太守都因为守城而战死,城池被破之后城里的人口不知道被掳去了多少。
  刘偃虽然小,但也明白其中是什么意思,对这样的人,不打,难道还要留着不成?
  “……”天子听着儿子还带着稚嫩的嗓音,他沉默看着孩子一会,看得刘偃心底升起一股害怕。
  他没说错话吧?
  “此事你还小,不懂。”过了一会,他想了想,“你应当多读一读……”皇帝刚想开口说书名,但看到孩子那么小,又把话吞了下去。这么小的孩子,就算说了也未必能够知道其中的道理。
  天子转过头去问了其他两人的功课,功课一事了,他看着三个皇子,“待会都打算做些甚么呢?”
  “臣……回宫室之后,继续读书。”刘康想起母亲赵夫人的嘱咐答道。
  “臣要去长乐宫,找阿萦玩儿!”刘偃母亲邓夫人也是宠妃,加上平常邓夫人时常在他耳边念叨着小姑母家的那个从女弟,他就脱口而出。
  “你找阿萦作甚?”天子一听就奇怪了。
  “阿萦长得好看,臣喜欢和她玩。”此言一出,旁边的兄弟都瞪大了眼看着他。
  刘康眨眼看着这个弟弟。
  邓不疑也转过头过来,看着这个从弟。他头微微歪了歪,眼里带着些许疑惑。
  偏偏刘偃抬头挺胸没有半点自觉。
  皇帝看着儿子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脸,笑起来,“你呀你,小小年纪就知道长得好看,长大了怎么的了!”
  刘偃一听,不但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反而挺起了小胸膛。
  邓不疑瞧见他这样,转过眼去,好似那话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刘老二:嘿嘿嘿,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邓不疑:……
  ☆、第 11 章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起来,连曹太后的长乐宫中都有人来说,天子处置完政务之后,带着几个皇子来到长乐宫,指着刘偃笑了半天。
  “阿母,你看着小孩子,年纪小小知道人貌美是否,”天子瞧着二皇子笑的肩膀都在抖,“这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是如何的模样。”
  刘偃坐在那里,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说的这话阿母也知道,阿母才没有骂他呢,还给了他好吃的!
  刘康的位置就在刘偃之旁,他心里还想着生母赵夫人的怒火,说起来他也不知道生母为何因为弟弟的这一句发那么大的火,甚至还说了一些关于邓夫人很难听的话。
  宫廷之中,除了同母兄弟之外,同父异母的兄弟彼此之间都不亲近。他虽然不明白赵夫人的怒火到底是从何而来,但也只能将这件事闷在心里。
  曹太后也是乐不可支,她笑完了和天子说道,“孩子不都这样?当年你幼时,椒房殿沿着几只鸟,你最喜欢毛色鲜亮的,看来阿偃和你也像。”
  蔡阳长公主坐在母亲身旁,看着那边三个外甥笑了笑。前段时间回长公主府看了看那些新入府的美人,回来之后就听到二皇子说喜欢阴平侯女,因为阴平侯女长得貌美的话。
  蔡阳长公主自然是认为自己的女儿长得最好看了,不过她也承认梁萦外貌酷似曹太后年轻的时候,曹太后当年也是一个美人,不然也不会从一个普通宫人扶摇直上成为皇后。
  蔡阳看了一眼刘偃,有心逗他,“阿偃这么喜欢阿萦啊?”
  小儿女之类拿来开开玩笑也不足为过,原本她们这些公主也是有意将女儿嫁回皇家。
  “嗯!”刘偃用力点头。在场的长辈看见又是一阵大笑。
  “既然这么好,陛下不如让他们去找阿安去玩吧。”蔡阳长公主看见刘偃那么肯定的样子,眉眼弯弯提议道。
  长乐宫里的孩子们,男孩也有人来教导,毕竟都那么大了哪里还能一日到头无所事事的玩闹?
  女孩们宫中有傅姆来教,甚至这两日蔡阳和昌阳商量着看能不能从宫外请进一位大家,来教两个女孩子诗书。
  宫里精通诗书的女官女史自然是不少,不过作为母亲都是想给儿女最好的。蔡阳和昌阳两个长公主也不能例外。
  现在不多玩一玩,恐怕将来也没有多少空闲了。
  “善,去吧。”曹太后也有意让外孙外孙女和这些皇子们多多相处,现在处的好,日后也受益。
  “唯唯。”皇太后祖母都发话了,皇子们自然也要听话。
  天子看着儿子们退下去,转头来看着母亲,此时宫人把熬好了的药汤奉上,天子亲自让宫人将药汤呈过来,喂给母亲。
  “多子多福啊!”曹太后喝了一口药汤,和儿子感叹,“宫里的孩子还是太少了!”
  “阿母,这事不必着急。”天子想到这个也很是郁闷,原先掖庭内嫔御产子的不少,但是生下来的皇子屡屡夭折。
  蔡阳长公主听了之后,想起自己公主府上新得的几个楚国美人笑了笑,哪一日等到天子驾临瞅准机会送上去。
  **
  梁萦现在和张女莹在殿内玩五子棋,那些围棋太用脑筋,她原本不过是求一份放松,不是真的要成为奕手,干脆就和张女莹将五子棋的游戏规则给说了。
  张女莹听说之后立刻兴致勃勃的来和她对弈。
  “阿萦,你听说了没,二皇子说你好看。”张女莹话语里带着一抹调侃,她手里拿着玉石制成的棋子,抬起眼来就和梁萦说。
  张女莹以前也这样和其他的从姊从女弟说过,不是说胡说八道就是不知道她在说些甚么。张女莹觉得这样挺好玩,对着梁萦也用上了。
  “嗯。”梁萦看着面前的棋枰,她看着张女莹落子之后,将手里的棋子放在棋枰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张女莹,张女莹自以为藏的很好,但是眼里那些闪动的光芒根本就瞒不了人。
  “从姊也长得好看。”她从手边的陶罐里抓了一颗棋子放在棋枰上,诚意十足的看着张女莹的眼睛。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爱听好话的,就是小孩子都不例外。梁黯那个调皮的恨不得上天的性子,只要她说一声‘阿兄成才’之类,梁黯就能得意一整天。
  果然她看到张女莹愣了愣,而后一张脸红了起来。
  梁萦一笑,等着她放棋子。
  张女莹得了她那一句,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找话说,最后随手拿了一个,“你知道那个新入宫的齐王主吧?”
  梁萦点了点头,“知道。”
  齐王主入宫这件事,曹太后还让昌阳去了椒房殿,她怎么会不知道。
  “听人说,齐王主长得可好看了。”张女莹没见过那个齐王主,也不知道传说中的好看到底是到哪一步,是不是比阿母还好看呢?
  “……”梁萦放下手里的棋子,“从姊?”
  “那个齐王主原先是上一代齐王之女,齐王后所出,如果当年齐王不造反,说不定也轮不到她。”说着张女莹又想了一下,“不过这样也好,出塞匈奴,好歹也是个阏氏,在齐国临淄,齐王主也只能看叔父脸色过活,孤苦一生了。”
  “……”梁萦听到张女莹这话眉头蹙起来,她抬起手,将手里的妻子放在她几颗棋子中间,断了张女莹的路。
  “或许,在临淄才是这位王主想要的。”梁萦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齐王主,但她的事却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过这个王主的事,在旁人看来,反王之女被拿去和亲,算是好运了。她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
  “……啊?”张女莹听她这话有些不太对劲,才想开口问,外面就爆出梁黯的大叫。
  “怎么又是你!”声量之大中气之足,连屏风这边的梁萦和张女莹都听得清清楚楚。
  梁萦和张女莹对望一眼,梁萦放下手里的棋子就往外面走,到了外面恰好看到刘偃拿出吃奶的劲儿抱住梁黯的双手,梁黯张牙舞爪,似乎要往面前那个总角小儿身上扑。
  刘康和刘博看着邓不疑双手拢在袖子不动如山的模样。
  “啊呀呀——”梁黯就要挣脱二皇子的钳制,要和邓不疑打出个胜负来。
  “阿兄,这是怎么了?”梁萦见状连忙走过去,那边的阉寺急的额头上都快要冒出汗珠子了,这真的打起来谁也不好看。最后给贵人们出气的还是他们。
  “侯女。”邓不疑嘴边含着一抹笑,似乎面前的梁黯就是个在表演杂技的伶人。
  “公子。”梁萦见过邓不疑两回,也知道邓不疑是邓夫人的侄子,同样也是建成侯留下来的唯一的嫡孙,他如今还没有继承建成侯的侯位,所以梁萦就称呼他为公子。
  两人双手拢在袖中行礼,倒是显得旁边的梁黯和傻瓜一样。
  “……阿萦你来了!”刘偃看到梁萦来了,心下就乐了,这下发疯的梁大总算是可以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