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话音未落,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秦苏拿过,按下接听,“陈妈,有事吗?”
  陈妈的声音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她忙道:“店外堵了好多记者,大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苏想了想,道:“我马上就过去,你不要开门。”
  “好。”
  莫誉毅看着她放下手机,眉头微微皱起,问道:“真的要过去?”
  “店外的记者不见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陈妈她们不懂说话,万一说错了什么,不就是落人口实了吗。”
  莫誉毅点头,“还是苏苏考虑周到,那你再睡会儿,到了我再叫醒你。”
  轻咛的一声嗯,秦苏拢着毯子安静的闭上双眼。
  西城的步行街街尾不同于往日的清贫,今日竟围上了一层又一层,有的是凑热闹围上来,有的是为了看凑热闹的人故意凑上来,整个秦膳坊被堵得水泄不通,形成了一个死循环,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就这么隔着一扇玻璃门,彼此自顾自的交涉着。
  记者想征求里面的人开门,而里面的人想请求他们离开。
  “秦苏到了。”随着人群处的一声呼喊,齐刷刷的目光朝着街头处张望而去。
  莫誉毅护在秦苏面前,阻拦着企图靠近她的所有记者,语气不耐道:“三步外说话。”
  记者是不敢得罪莫二少的,谁不知道活阎王的称号,那一只拳头的力量抵过上百斤重铁,砸在人的身上别说口吐鲜血,断两根肋骨是绰绰有余。
  “秦小姐,今天在国宴上的菜品都是出自您手吗?”记者逮住空隙,忙不迭的开始提问。
  “是我做的。”秦苏不置可否。
  “那您的意思是秦膳坊也是您开的?”记者再问。
  “是我开的。”秦苏往前走了两步,又被逼停。
  “那秦膳坊从今以后还会营业吗?”
  “当然会营业。”秦苏环顾四周一道道剧烈的镁光灯,不适应般闭了闭眼,道:“从明天开始营业。”
  “可是只有您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秦苏摇头,“只有一道菜,只限十桌。今天请回吧。”
  话音一落,两人并肩走过人群,显然没有过多的人去阻拦。
  记者不肯死心,继续追问,“秦小姐在国宴上虽然让人很惊讶,但这口气是不是太过自傲,开门营业,还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理儿?”
  “你可以怀疑,也可以拒绝进来,毕竟脚在你身上,我这店开了,自然就得按照我的规矩。”秦苏不容置疑的冷漠道。
  记者被推开,又一名记者冲上前,正是刚刚在广场上恨不得跪拜祈求食盒的记者,他笑着,笑的甚是阴阳怪气,看的周围的人莫名的泛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记者道:“秦小姐的菜贵吗?”
  秦苏被问的一怵,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挤破了头才挤进来,却是问了这么一个前后不搭的问题。
  记者见她迟疑,再道:“我每个月工资就五千,还得冒着生命危险报道那些隐私才能拿到奖金,我不想吃了这一顿饭后就只得啃馒头过其余二十九天生活,秦小姐,贵吗?”
  “我做饭无愧于心,无愧于仁,食物的本质是让人心满意足,而不是心有余悸,请放心,我的菜都是明码标价,不会漫天要价,海鲜有海鲜的昂贵本质,青菜萝卜有它平易近人的朴素。”
  秦膳坊的大门被人从里推开,没有人再强行的挤上前,记者只得对着再次合上的玻璃门来了一个大特写。
  秦苏回眸,阳光余晖从玻璃窗上陨落在她脚边,她似在笑,弯弯的嘴角没有了往日的高冷,隐隐约约中,有一些柔和的美,不施米分黛的脸上干干净净,她的笑容很轻很淡,却像是在平静的池面上被砸入了一块石头,瞬间激开层层涟漪,让人记忆犹新。
  伊人回眸,嫣然一笑,如诗如画。
  陈妈急忙关上卷帘门,拍了拍剧烈跳动的心脏,大喘一口气,“大小姐,您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堵在这里?”
  秦苏打开电视,上面重复播放着今天国宴上的精彩片段,虽然中间出现了些许黑屏,但全然没有影响各方领导为争一口肉那恨不得拔刀相向的激烈对决。
  裴小谦瞠目,道:“他们在抢什么?”
  莫誉毅喝上一口茶,这才发觉刚刚那一幕他们好像都没有机会看到。
  “大小姐,您现在这样的身子再开店合适吗?”陈妈担忧的看着她的面色,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本就瘦弱的身体,如今看来竟更显得单薄。
  秦苏摆了摆手,道:“无碍,我只做一道菜,如你所讲,我现在精力不够,站久了腰酸,也不想为难自己。”
  “您为什么会突然间——”
  “人不能只着力于眼前,不能因为一时的松懈就懈怠了自己手中的勺子。”秦苏打断她的话,再道:“我有些累了,想再躺一躺。”
  陈妈不再打扰,走上二楼先替她将褥子铺好。
  莫誉毅为她揉了揉额头,掌心下接触的皮肤泛着凉意,他道:“是不是头痛了?”
  “可能是被吵醒了,有些晕。”秦苏伸出双手,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不想走了。”
  莫誉毅笑而不语的俯身将她抱进怀中,就这么在裴氏兄妹两双眼中走上二楼。
  房中,秦苏刚刚躺下,外套中的手机又一次不甘寂寞的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意义。
  莫誉毅面色不悦,毫不迟疑的将手机挂断,准备关机的时候,一只手停放在他的眼前。
  秦苏无意中瞥见了上面的号码,如同是普通人的电话,她不会在自己精神不济的时候还去给自己添堵,可是这个人……
  也许是私心?
  她重新将号码拨回去,提示音只响了一下,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另一头传来。
  叶非璃道:“我以为今天可能听不到秦小姐的声音了。”
  “叶先生有事吗?”秦苏紧了紧拿着手机的手,每一次这样的声音充斥在耳膜中就像是师父蹲在自己面前,然后刻意的压着嗓子,那样的熟悉,让她的镇定在不知不觉中溃散着。
  叶非璃笑道:“今天的新闻我看到了,我没有想到秦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字写得好,竟然还有如此高超的厨艺,着实让我不可思议。”
  “叶先生褒奖了。”
  “冒昧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明天的开业,能否给我留一个位置?如果觉得为难,我可以一大早就来排队。”
  “叶先生过虑了,能得到你的青睐是我的荣幸,我会特地给你准备一份。”
  “我会很期待的。”
  放下手机,秦苏望了一眼站在窗前的男人,伸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是协会的主席。”
  “苏苏,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莫誉毅略显低落的说道。
  秦苏掀开被子,站在他身后,拦腰抱住他,头轻轻的磕在他的肩膀上,“是不是好像有蚂蚁不着痕迹的爬过,很不舒服?”
  莫誉毅转过身,抬起她的下颔,言语认真,“我吃醋了。”
  “吃一个无足轻重男人的醋,看来外界对我的批评倒是错了,堂堂莫二少才是醋坛子,眼底容不得任何男人。”
  “是,我容不得任何男人的号码在你手机里出现,我见不得任何男人对你露出那种充满欲1望的眼神,我的女人,只能眼里心里手里全部都只有我。”
  “帝王专政都不如你霸道。”秦苏轻轻的拂过他眉间的折痕,“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陶晨这件事告诉我,不是每一个人你想防着的人都能被你避之门外,我要学会防患于未然。”莫誉毅很严肃的将她抱起来,放她在床上,贴唇吻上她的唇瓣,声音带着暗暗的低吼声,“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因为醋劲儿翻了而做了什么糊涂事,你可不能生气。”
  “我从来没有看过翻了醋坛子的莫二少会做出什么事。”秦苏双手环绕过他的颈脖,抬起头,再次吻上他的唇。
  莫誉毅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日会做出什么事,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想他的拳头会打到对方回炉重造,直接去来世再找伴儿。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比他想象中的快,想象中的猛烈。
  就如初夏的暴风雨,一声雷击过后,大雨倾盆而下,弄的人措手不及。
  ……
  莫家大宅,新闻转播过后,凝固了莫家大厅所有气氛。
  薛老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僵硬,他垮下脸等了三个小时,却迟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倒是看了几个小时莫老那张恨不得把嘴角翘到头顶的脸。
  莫老倒上一杯绿茶,道:“我这茶虽然没有薛老的大红袍清香纯正,但也算是茶中极品,薛老倒是喝一杯润润喉也好。”
  “既然秦小姐已经宣布明天开始在秦膳坊营业了,大家都是老战友了,莫老不介意给我内定一桌吧。”
  莫老放下茶杯,甚是有些为难,道:“你也知道小苏的性子,这话我不能给你一个准信,不过我可以在晚上问过之后再给你去电话。”
  “那就麻烦了,既然莫老喜欢戚聿给我带回来的茶叶,我明日差人给你送一盒过来。”薛老起身。
  “怎好意思让薛老割爱,我这茶勉强能入口,就是招呼你这种身份的人物就难免有些磕碜了,不过薛老都这么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莫老对着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领路送着薛老出了大厅。
  莫夫人将茶杯收拾好,冷冷的瞥了一眼一副小人得志的莫老,道:“你就不怕以后薛老找你秋后算账?”
  “以后的事归以后,现在一看到他无言以对的表情,我就心情畅快,比便秘几天通了都畅快。”
  “……”
  “誉泽人呢?”莫老双目游离在四周,刚刚好像还在厅外打电话的身影不知从何时起不见踪影。
  莫夫人口中随意的应付道:“可能出去了。”
  “最近几天他行迹有些奇怪,难道是查到了什么?”莫老似是自言自语道。
  莫夫人也无瑕顾忌三父子间的那些要务,心里酝酿着要不要去秦膳坊蹭一顿饭。
  莫家车库,一辆越野车缓缓的驶离。迎着夕阳西下,尾灯忽闪忽烁,最后隐没在山林中。
  市中心医院内,安静的vip病房中,加湿器水雾氤氲散开,沈夕冉不止一次扭头望着那扇门,从正午阳光灿烂到夜幕四合,在望眼欲穿中,房门终于被人从外推开。
  护士例行公事般检查着数据,随后将她的病服解开两颗纽扣,道:“我需要给你换药,你先躺好了。”
  沈夕冉听命般的平躺下,护士的手解开她的上衣,将砂布一层一层的揭开。
  凉凉的药水从伤口处涂抹开,护士问道:“还疼吗?”
  “有一点。”沈夕冉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有没有胸闷?”护士再问。
  “有时候多走两步会觉得累,不怎么闷。”
  “好好的养着,尽量保持心情舒畅,别过于心思沉重。”
  沈夕冉莞尔,“我有点饿了,你知道莫家什么时候给我送饭来吗?”
  护士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摇头道:“按照平日的时间,应该是六点左右。”
  沈夕冉这才发现才五点,她穿好衣服,背靠着枕垫,揉了揉饿的快要咕咕叫的肚子,越发不耐的从床上走下,走向窗台边俯瞰着下面的身影,企图从一群陌生的人影中看出自己想见到的那个人。
  护士拿着换下的纱布未再多言的走出病房,顺手将房门阖上。